資本有時候是無跡可尋的。在資本瘋狂的時候，無論是普通大眾、企業家、資本家都想方設法給手上的錢找出口，都企圖搭上資本的浪潮，一飛沖天，高得離譜的回報率早已擊破所有人的心里防線。然而資本的寒冬說來就來，凌冽的寒風催著你往前走，直至把你推向萬劫不復的冰窟。就這樣，一場本就虛無的資本盛宴，葬送了多少人的希望。真金白銀和紙上財富終究化作灰塵。
然后，有無數的小人物，帶著自己的感情和深情，默默地給資本凌冽的寒冬做了悲傷的注腳。
我和L是大學同屆的校友，畢業后都背井離鄉留在了上海這座被稱作“魔都”的城市里工作，在中國最好的互聯網公司之一做技術，在一個項目組里，平時又是瘋狂足球迷，從此成了多年同事和好友。后來，我們為了理想跳槽到不同的公司，但始終保持著聯系。與L不同的是，時至今日，我已在上海算是扎下了跟，有了妻小；而L兄還是孑然一身，始終追尋著他心中的理想。
15年末，在資本寒冬的季節里，多數互聯網公司都縮衣節食，我所在的公司也開始裁員、變相降薪、取消年終獎，一時間人心惶惶，除了無止盡的抱怨，大家都紛紛自尋出路。身背房貸、剛“下有小”的我第一次感覺到資本寒冬的凌厲。雖然我不想離開這家當初為了理想而來的公司，但是也不免惶恐地尋找未來的機會。年前有天晚上，我對L吐著口水，回憶著來這家公司的前前后后，回憶著產品從0到1的堅持與喜悅，回憶著通宵加班的日子，回憶著公司幾次搬遷從幾十人到幾百人的規模，也跟他說了現在公司的混亂，人心散漫，人員流失。當初干一番事業的理想，眼看著漸行漸遠卻無能為力。L兄問我想找什么工作，現在有什么理想。我說我不想妥協，而立之年，一事無成，準備再給自己5年時間去打拼，如果還是不行，那我就找個清閑穩定的工作，養家糊口、養老度日吧。L兄沒再說什么，在微信里發給我了幾張名片，這些人大多在尋找自己的創業伙伴，至今我也沒完成一一約談。
就在昨天，午后閑來無事，微信里不經意的問了句L的近況，調侃他年齡也不小了，還單著，要不要給他介紹女朋友。
“明天要回老家廣東了，上海的工作已經辭了，租房也明天退掉。”
L很少說話這么堅決。——“不過我會回來的～”，過了好一會，L補充了一句。我想這對他來說是一次不情愿的逃離。我堅決地表示要給他送行，他以“時間緊迫”+“不想太隆重”的理由更堅決地拒絕。他說他要回去趕快買房，趕快找個妹子結婚，在上海這些年，看著上海的房價一路飆升，越來越買不起；整天對著電腦做技術，接觸的人也越來越少，再不結婚，都要懷疑自己的性取向了。。。他說發我的那些微信名片，其中也有不少人拉他入伙，但是他現在的首要目標就是買房結婚，暫時不考慮去創業，創業太忙也太渺茫。曾經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以為世界是給自己征服的。現在不斷地否定自己，不斷地被影響，被打磨，再不斷地否定自己，真的迷失了。他說沒有放棄夢想，不過也很難不被別人影響，不是天才，但也要在社會上尋求自己的立足點，等他先回老家安頓好“后方”再來上海。
我終于了解了他為何要堅持一個人默默離開，他就是想把一切弄得匆忙點，越孤單越好，才能突顯悲壯。想象他拖著行李孤身步入登機口的一刻，一定回頭深情地再看一眼上海，然后喊一聲“我會回來的”。不，他是矜持的，一定在心里這么喊著。只有這樣才值得作為日后的談資。
我寫著這些文字的時候，L應該已經關機在回家的路上了。我在想，人生到底需不需要設限或者說人生的階段性目標沒有實現要怎樣。我們看了太多成功學的東西，總是教我們只要努力就會實現人生一個個的目標，總有一天會走向成功。但是人生是有失敗的、低潮的，失敗后的選擇以及如何重新振作，我想是更值得學習和訴說的。人生要學會做適當的妥協，人生是有不精彩和平凡的部分，但是希望這些妥協和不精彩都不是擊潰你的小鬼，而是你更精彩的鋪墊。
我相信L會處理好自己的后方，然后重新起航；我也要更加努力，為自己接下來的5年去打拼。不要去思考下一個人生目標沒有實現會有多狼狽或者實現了會有多風光，但是一定要始終保持一顆奮斗、好奇的心。在平凡中，享受生活，積蓄力量；在精彩中，享受人生，努力奮斗。
其實，我最懷念的是和L一起踢球的日子，我們的配合很默契，經常開玩笑，如果有5對我們加一個門將，就所向披靡了。我們都是巴薩的死忠，有巴薩比賽的時候，半夜的朋友圈，就被我們兩個人反復刷屏。巴薩近年來很少輸，但每次輸，他都會冷靜地給我分析一下原因。
送別的話我也不知道說什么，他說只要別讓他哭就行，那就“兄弟，后會有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