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村上出的這本《我的職業是小說家》的時候,我本來是決定好絕對不會去買它的,甚至也不會去看它,因為這種大作家的經驗之談,看上去就感覺像是那些大導演為了給自己拍小眾的藝術片籌措經費的商業電影??偸桥┼孱^來愚弄那些聞了小說之風的撈金者的。
其實村上春樹從一開始的那本《挪威的森林》開始,給我的感覺就是很別致的一個寫作者。坦誠地說,自己年輕的時候也像是故作高深一般地覺得他的小說寫法頗有味道得學著點。他的小說就好像是個有趣的人在嘮嗑,不管是講什么,總覺得他講話的方式頗有些韻味,至于具體是什么,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村上經常喜歡學菲茨杰拉德打一些趣味盎然的比方。所以要我說村上的寫作就好比生活中你遇到一些人,雖然他們講得東西連他們自己都串不起來,有些地方甚至還有些邏輯不通,但是一旦聽到,竟然也還覺得津津有味的。這不是說他們像是一些精明的廣告商一樣,懂得在高潮前給安排一個廣告之類的伎倆,而是說從文字的語調以及句法本身來看就蘊含著自己獨特的魅力和味道,正如村上說菲茨杰拉德的書不管從那里翻開都能興致勃勃地讀下去(大意應該是如此),村上估計也有這種企圖吧。當然理論家們是一定要苦苦做一番分析批判的,得出個一二三來,比如文法、結構之類,這倒本身就是他們的責任,至于我看完了,恩,這句話倒頗有味道,這個人物說話有趣得很,大概也就這樣。
他的隨筆也是這種味道,我倒沒接觸過日本原文,但是就我感覺,日本作家的作品翻譯過來之后都有一種寡淡而溫和的文字風格,大概和日本文化里面大量敬語存在有關,這也不過是個猜測。
那么我為什么一開始不是很喜歡這樣的作品呢,應該是看慣了一些敷衍式的講座或是書籍,每當某個人得了繆斯之力寫出一部非常精妙或者貼合時代的作品之后,便開始攬著鏡頭或是報刊欄目上的簡短的豆腐板塊夸夸其談。從自己家的寵物狗談到了鄰居家喝的高檔酒,時不時還會提到某些領導對自己的栽培。這些倒無可厚非,只不過大概現屬年輕的自己時不時有種叛逆的心態在里面,對自己成就吹得天花亂墜的人,實在是有些反感。
當然村上在文中雖然也說了,這本稿件本身就不是拿來給出版社的,所以也并不是特別約稿,他更設想是在三十個人左右的分享會中分享的一些文字,雖然這么說,但是這本書本身的存在就本人看來就覺得很荒唐,難不成還有一本一板一眼的秘籍法則是走向小說家的?
既然小說家本來就有些天賦或者說是毅力在,那怎么可能成為一種職業的東西,又或者說,這種類型的書就仿佛《成為華爾街之狼》這樣的書一樣,要是對方是我的老朋友的話,我一定會對他說,哎呀,你這本寫得倒有些不明所以呀。
不過我這種善于懷疑的人也需要對方一次次展現自己的實力方才能夠確信對方的能力,倒不是說以后見了我總得夸耀一下自己的能力,只不過一個作家寫出有趣味的作品來,讀者才能保持對作家的信任,而每次不管是怎么樣,正如村上寫的某類讀者一樣,我可能會說這本書村上寫得倒不怎么樣,不過還是村上的味道呢,因此也沒有對他抱有很大的希望,也不至于失望。
買了這本書呢,倒也是有兩個原因,一呢確實如出版社預料的那樣,曾經就聽聞過村上對于自己寫作方式有過獨特的描述,不管是別的作家的隨筆偶爾提到還是說有關新聞報道那樣說過,自己也總想著真得去看個究竟,雖說彼此人生不可借鑒,但是前輩的經驗之談,或許也能讓我心里有些底。第二個原因或許就是單純對于村上這個人感興趣。當然我明白或許見到他,我就會大失所望,我對一些領域里面的佼佼者始終保持懷疑,或許他們能寫出極為優秀的作品,如昆德拉,但是似乎聽聞現實中他是個極為荒誕的人物,而有些德高望重的人物,或許他的作品中有幾分道理,還帶有明顯的叛逆和先鋒的味道。但是現實中或許就是一個善于弄權作勢并且欺壓晚輩的權威式人物,當然我也遇到過并不虛偽而且真誠的文字與現實統一的人物,但是作為世俗社會的一員,每個人扮演的角色不同,說實在,有時候或許文本中體現出來的人或許才更為真實些。
這本書其實倒更是像一本自傳,若是名字改為《村上以及他的寫作》我倒是會饒有興趣的買來,不過這樣的建議也確實會令人覺得好笑,一個小小的閱讀者對于一個知名作家怎能有這樣挑三揀四的眼光,恐怕也會被一些村上的書迷們嘲弄一番,甚至剝奪評論資格。不過說實在的,我倒也不愿意自稱是村上的書迷,亦或將誰當我的偶像,我曾看過茨威格之后,將其作為偶像,后來也就不了了之。想來需要找個人當偶像的話本身就是一個笑話,看到好的作品就覺得歡喜,不好的就理性地去說出來,何必一定要塑造個偶像來崇拜,如今想來,以前真是幼稚得可笑。當然對于書評,我覺得曾有一段時間也想過放棄。其實書評的本意是促進我的閱讀,每看完一本書,總期望能夠寫下一些東西來,做一番記錄。正如曾遇到的教授上課時候,能翻開一本筆記本,然后開始說這本書是我大學時代讀過的,里面怎么怎么樣,這樣的感覺倒真是非常奇妙。
我始終沒明白為什么有些學究一定要來充當一下權威,煞有其事地做一番注定生殺的點評,仿佛我是上了什么書評撰寫大賽,要由他們來給一個Pass方才能進入下一輪比賽似的。想起來不過這些也都是他們自認為的道義和工作,就像基督教里面禱告要用Amen,寺廟里面要說阿彌陀佛一樣,這些文藝評論也被規范套路給約束,凡是文字必須堅守著一種充斥著高深學術用語或是固定模式的段落結構的類似模式的東西,能夠讓他們給提煉出來,以至于像口香糖一樣能放在嘴里嚼幾下然后吐掉一樣,不然就注定會被封上門外漢或是反智主義的稱號。
當然還有些不請自來的讀者甚為奇妙,本身我自己這樣的寫作倒沒有說是為了打倒某人或是怎樣,這不過是一場平淡的自我敘述,類似一個經歷了困頓的人訴說自己生平的經歷和周邊的現象并做一番自己的考量與喜歡閱讀我自己的文字的人分享,反而一些人倒莫名其妙地惱羞成怒,因此個人也常常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惡言惡語,這些人大概是奉行著與人斗其樂無窮的道理吧,自作多情地認為我對他們的仕途或權威的建立有所阻礙,我倒是不想奉陪,不過寫作時也得一致闡明,防止有些人添油加醋,自己也無故被引入鬧劇里面。倒是以前也血氣方剛,搞得遵守禮數客客氣氣地就好像退讓一樣,給對方得寸進尺的機會甚至于也會憤恨地挽起袖子來做一番毫不客氣地聲明,決意不對這種過分的不尊重有所縱容,不過現在倒只想著能有個自我的空間,他人的惡意恐怕真的在所難免。
那么言歸正傳,村上究竟寫了什么東西呢,我覺得首先是關于寫作的東西。
其實包括我在內,許多人覺得寫作者必須是個經歷豐富的人,倒不至于要像海明威那樣成為一個猛漢走南闖北,奔赴各大前線尋求履歷和刺激,但至少能過著與眾不同的生活。村上肯定不至于否認這類尋求刺激履歷的作家,他自己雖說普通但是畢竟也遇到過不少奇遇,經歷了許多事情。但是正如書中所說的那樣,倒不是說寫作者必然會成為那種反常的人類,天天酗酒,或者沉迷于欲望和女色的人物,但是必須是對人物有觀察力的人。這種經驗性的訣竅雖然不應當如此有條理地說出來,因為既然是一種藝術,難免是整個的,正如村上所講,是whole。然而這無非是表明現實中這是一個可以辨別和澄清的東西,觀察者寫的是小說,而經歷后的筆記或許寫的就成了真實的隨筆或者說是一些非虛構的文學之類,正如《法醫秦明》和梁鴻的《在梁莊》恐怕沒有經歷也很難寫出來。但是不能否認,倘若需要依靠自己的想象力并整理好檔案將一個個特征從自己的腦海中取出來,放在小說中,著實是需要體力和精力的。
因此在未遇到村上之前,我也誠然認為正常的作息和必要的健身是極其重要的,當然就連這個生活作息和健身習慣竟然也被一些人批判過,說是現在有些中文系的人就喜歡健身,還語帶嘲諷地在我面前大講特講現在的女生倒喜歡健身的人,我覺得世界對那些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人從正常的角度來講也是不喜歡的。我不知道說那些話的人心中有什么想法,由此而大發醋意地說現在女孩都喜歡健身的人,大概因為自己貪戀的女子對他們飽讀的詩書持有該有的崇拜,順便哀嘆一句,世道不古。我也不知道是哪位權威聲稱過中文系的人就應該是天天熬夜苦讀一些自己根本就不懂的書籍等到聊天時候就一股腦兒吐露出來嚇嚇別人炫耀本領,或是天天酒桌上如李白這樣酒醉潦倒并大發詩性寫下無數佳篇,并幻想著自己得到學界內互相吹捧贊譽,然后理所應當地接受無數年輕女子的追捧和女學生的崇拜。這樣的想法實話說簡直有點荒謬,個人以為自己的寫作或是勤勤懇懇或是性情所致,或許也是想著得到更多的讀者,但是從未覺得寫作這就是就讓自己有資格成為一個超越凡人一樣的奇怪物種,就認為別人就該順著自己的心意,普通人就該向崇拜君王一樣崇拜自己。寫作無非也是一種自我的表達罷了。
之前和齊魯晚報也是溝通好一周三篇的專欄稿件。微博上也開始努力地去寫一些自己覺得有些意義的文章,盡管有急功近利地嘗試,但是失敗或者做錯了就坦言承認,自己好歹知道些恥辱。
”如果作家身上有贅肉,那完蛋了?!贝迳纤约赫f,這其實也是有些偏激,但是大致的意思還是不變的,無論是精神上的還是肉體上的贅肉,其實也都是可怕的,村上對于寫作的這一點倒不假,如果說是我與他不謀而合,恐怕又會被別人覺得有些不恥。但是寫作歸根結底,還是在于勤勤懇懇地寫出自己的心聲和真正的思想,并像小螞蟻一樣一點點鍛煉自己的思想,將其像糧食一粒粒一樣表達出來。
雖然不是每天都能做到,但是設定的目標就是希望能堅持早上應當是早些起床吃好早飯,晚上也務必提早休息保持充分的精力,當然我以為村上的意思也不是說寫作就像計分板一樣,寫的數量越多就越厲害,當然確實是要多寫,然而他在里面的意思大抵是說,對自己的思想琢磨和人物的塑造要不斷地去書寫表達出來,實現質的提升。當然我們不能否認一些天才型的作者,但是村上在文本中說了,他以為自己確實有些天賦,但依舊很普通,需要去不斷地堅持自己的書寫,更需要長久的鍛煉來維持自己的體力和思維,既然村上都如此說了,我還有什么借口不去勤勤懇懇地書寫呢。
還有一個是說到教育的問題,村上的反叛色彩確實是有些濃烈,大概是以前因為這種集團式的壓力對于他的壓迫有些嚴重,他覺得那種扼殺興趣的索然無味的體育或是英文教育不知道是在讓學生討厭體育和外語還是什么,總之就他看來倘若脫離出整個壓迫性的規范來看,體育和英語完全可以是饒有興趣的。
想起來最近我做完一次原文閱讀分享會之后,有個家長飽含著一副長輩的心態對我說,要是你能在課上帶著孩子們跟讀,那就更好了。我頓時覺得這種模式化的工廠教育不僅對孩子,更是對家長也影響至深。
想來村上提到有個例子我也影響深刻,就是在其控訴日本教育過分追求效率的問題上,他說聽到一個新聞,學校里一個學生遲到,老師在規定時間關校門,門很重,以至于把那個學生夾死。他文中很悲憤地反問說一個人的生命與制度孰輕孰重,其實說實話這就是一種不同的考量了。我個人以為,從夸張點地角度講,我有可能會成為那個老師,正如我堅信著社會契約論一樣的道理,規則在某種程度上需要被落實。但是從另一方面講,我覺得能夠得到合理的通融來挽救一條生命也不應當被過分責怪?;蛟S真得還得到了最后關頭才能做出最真實的決定吧,畢竟每個決定都有自己的偏重。不過對于過分急功近利的教育,我想我自己也曾經歷過,并且頗受影響,也還是能察覺到其中的弊端。
還有就是一個世界性的問題,這也恰好又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我讀外國文學,和國外的不同的人交流,卻被人說成是崇洋媚外,非國外人不親密,非國外文學不讀之類的。這些習慣于提煉的人,能把活生生的人看做一個扁平人物,有他們的自然原因。這我倒不在乎,去大學讀書的時候其實也是沖著中文系去的,著實里面有幾位教授有所建樹也頗謙遜,倒是被人搬弄著名頭實在有些可惜。以至于在大學里讀中文系確實有失望的地方,失望倒不是說關于我想學的東西的失望,而是周圍的環境和一些事讓我覺得實在難以繼續熬過三年了。于是碰巧又迎合了他人的心意,走上了出國的道路,大概又要被人指點著背脊說,你看,這崇洋媚外的紈绔子弟,什么都沒學最后還出國鍍金去了,殊不知道,他們炫耀著自己7點鐘早起去圖書館爭搶座位的時候,我已經在閱讀自己鐘意的書了。當然個人也以為這些遭遇和村上的一些遭遇也有某種相似之處。其實有些話倒也不是說純粹出于惡意,只不過人都是會因為自己所處的環境和見到的片面場景再通過自己的思想考量最后說出話來,考量多少和說出怎樣的話來也是由他們本身的水準決定。
也由于此,很多時候互相理解是很難的。這倒不是倡導著那種經濟水平決定一切的論調。因為畢竟就算下一場雨,也是有人覺得舒適,有人卻覺得陰郁,這都是有的。我倒不覺得寫過很有水準的作品的一些有著國學家名頭的人物真的如古典圣賢那樣,我更多地是看到他們借著古人的名頭,說你看古人也這樣罵,于是自己也在各個平臺上隨手拎起一個人來,如街頭巷尾的長舌婦一樣,一股腦兒地把市井臟話都挖出來宣泄一番。國學真得成為這些人吃飯的工具,倒算是荒唐啦,所以我再去殷勤地拜入這些人的名下,顯然會與他門下人物有些格格不入。所以想到這里,不由地又覺得或許村上將小說家說成是一種職業,也是在說,寫小說也不過是一種職業,就和做學術一樣,那些學者教授,不見得高尚多少,撥弄權勢,縱欲淫亂或許還更為過分,不過就是尋常人選擇了不同的道路,端了不同的飯碗。當然,對學識的崇拜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如果這種體制下的學識崇拜變成分數或是權勢崇拜,那么個人有時候還真是不太能夠理解了。
其實說到底村上這本書里寫的一些若是要我自己說,確實還有些道理。當然他亦不需要我這么一個卑微的讀者去評價了。我試想著若是日后也能有人看著我寫的東西,說他說的還有些道理,那就已然令人十分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