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咳咳咳,咳咳。”
孟珊一口血從喉中吐出,噴在了身前的軍事布略圖上,聶崢與白竹教的一眾教眾皆是面上微疼,其中一名教眾起身從桌前站起,拱手道:“孟小姐身體有恙,這關中平叛之事教眾兄弟一定會做好,請小姐安養身體,莫要再多費心。”
他話落,眾人頓是一陣附和。
“黃堂主說得對,孟小姐身體為重,莫要再逞強了。”
“對,關中之事我們一定不負小姐眾望。”
“我等立行告退,請聶樓主好生照顧孟小姐。”
“請孟小姐保重身體,我等告退。”
聶崢含眉,不動聲色的將遞了塊絹巾給孟珊,回身拱手道:“眾位放心,我馬上去請齊大夫為孟小姐問脈拿藥。”
眾人隨即行禮退下,自始之終,孟珊未多說一句話。
聶崢差宮女去請了齊明,轉身見她已趴在了桌上,那幅軍事布略圖上面的血水緩緩而滲,紅紅點點將那圖里的江山湖城染得斑駁腥紅,江山本也就是如此,血水流盡,方成帝王霸業。
改朝換代,莫不是萬骨具枯。
“要不要漱漱口?”
聶崢倒了杯溫水遞到她面前,孟珊淡眉微斂,起身坐好去接那茶,卻沒想到指尖一抖,那茶便灑了小半出來,聶崢連忙伸手握起她連茶也端不穩的手幫她穩住茶杯,纖若無骨的手,似玉般美好的觸感,如清晨剛開的蓮花花瓣,瑩潤著些許的冰涼。
他望著孟珊眼中的疲倦與驚訝,不但沒有將手放開,反而牽過她的手,將那杯茶接了過來。
“我幫你端著。”
他吹了吹剩下的半杯茶,遞到孟珊的嘴邊,語氣溫和而帶著絲緊張。
從見到孟珊的第一面起,他心里的憐惜就從未放下過,哪怕最后知道她不如自己所見的那般柔弱善良,可對她,聶崢總感覺什么都是可以原諒的。
孟珊試圖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可聶崢不放,她便不再試了。
不想再以身份之威怒喝他,就這么任他握著,孟珊低頭飲了半口水漱了漱口,又吐回了杯子里。
聶崢將杯子放到一旁,拉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孟珊見他坐下,不由得心里有些慌意。
“為什么制成的九境丹自己不用?你身體不好,吃了那個,一定能治好你所有的病,冤冤相報何時了?”
聽他這么問,孟珊斜了斜眉,看著桌上的燈火燃燃不息,突然平靜了下來,她道:“八歲的時候,我病了。娘為了給我拿藥,大雪天跪在那個大夫的醫館外不住的磕頭,她磕到額上皮開肉裂,卻猶不停止,雪,下得好大好大,我看見娘臉上的血滴在地上雪里,一朵朵的紅花開得艷麗無比,就像是冬天的紅梅,又美又高潔,可就是這么高潔如梅的娘親,卻為了給我治病甘愿委身于那個已經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身下,只是因為,他是大夫,他能救我的命。”
“十三歲的時候,我和娘流落到了常山附近的一個村子周圍,結果我們剛到不久,那里就瘟疫肆虐而發,村子里的人說瘟神是被我們帶來的,所以將我們母女綁起來,架上柴枝說要拿我們祭神,若不是村里的秀才看我們可憐,偷偷把我們放了,我和娘早就化成了一堆枯碳。”
孟珊說著,眼里的淚意不自覺的涌上眼眶,接著她眸中一轉,狠意凌上,道:“上一年常山大水,朝廷雖然發了救濟糧,也找了幾個通曉水利之人前去維護治理,可想到他們當年是怎么對我和娘的,我就恨意難平。”
聶崢聽她這么說也便明白了,常山大水,朝廷救濟糧銀皆被截,救護官員死的死跑的跑,根本沒到常山就全部不見蹤影,原來是孟珊做的。
“而這些,全都是拜云七酒的那個父親,如果不是他,娘就不會受這么苦,哪怕我從來曾出生過,我也不想在這世上活得像個累贅。”
“你不是。”
孟珊橫眉一斜,不是什么?
“不是累贅。”
聶崢握著她的那只手,堅定而認真的道:“你就是你,不是累贅,你是白竹教所有教眾的領袖,是我的……是我的……。”
孟珊聽他說到這兒,突然一用力將手抽了出來。
“夜色不早了,聶樓主該走了。”
聶崢一怔,看著她這般神色突變,眸間瞬時黯然如灰,他有些無措的起身將手收回了身側,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轉身走了。
而此時的幽州城的山上。
顧修嚴望著那新生的墳頭心中仿如刀絞,墳頭很新,上面所立的碑木也是新的,他伸手從懷里取出一根火折,“呼”的吹起后從那碑木上照出一行字來。
“云家七水之墓。”
立碑之人沒有留下名字,但此時誰也都知道這是云七酒寫的,碑文是拿血所寫,顧修嚴伸指在那字上按了按,淡弱的燈光下,他指腹上暗紅色的血尚還未凝,所立不超過一個時辰,云七酒說不定還在山上。
顧修嚴想到這兒, 立時上山開始尋起來。
夜色茫茫,清冷孤寂,他怕自己越喊云七酒走的越遠,便小心隱著身形上山而去,穿過重重果樹林向山上尋去。
幽州城內,靈古山莊。
孽昌孽容按顧修嚴的意思拜入了司龍門的門下,他兩人剃度前曾是楚國的將軍,治軍之才統帥之能并不輸司玉滄,顧修嚴讓他們輔佐斛律謙烈,為的就是想讓斛律謙烈早日將楚國收入麾下,他們也的確不負其望,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將司龍門所聚兵力規理的有條無紊,軍治綱略,行軍之道,打仗之要皆以在斛律謙烈面前理了個清清楚楚。
但他們如此神速的整軍立行,卻讓有一個人很不舒服。
那就是蘇儀澄。
他才是先投入的司龍門之下,斛律謙烈也以高客之禮待過他,但自從孽容孽昌兩人來了之后,治軍之道文才武功皆勝于他,自然,也比他更受重視與尊敬。
現在斛律謙烈雖然還是以禮相待,但明顯,沒有以前那么用心了。
“好,今天已經不早了,眾位商討了一天軍務也累了,大家早點休息吧。”
斛律謙烈起身,孽容孽昌與黃章綠袖還有蘇儀澄也一起站了起來。
“門主,關于楚軍那邊的戰略備屬我們兄弟還有些想和您談談。”
“好,既然這樣,綠袖黃章蘇將軍你們先請回,我與兩位孽先生再談些要事。”
蘇儀澄眉中微起,有些不悅,但斛律謙烈顯然沒有把他也留下的意思,直接擺手讓他們離開了。
綠袖黃章見他不愿走,眉目相視,不再多說,先出了門。
但兩人一轉身,便見對面的屋頂上站了一白色人影,清冷幽寒的月光下,那人發飄輕搖,混身散發著一股孤傲與蕭涼,仿佛是從天而降,帶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繚之氣,但隱約中,卻又讓人覺得哀傷,像是掉是了悲傷的大海,苦澀而難以言出。
“門主,對面有人。”
斛律謙烈見蘇儀澄不走,正要說話,就聽綠袖說了這么一句,心上疑惑淡起,與孽昌孽容一起出門去看了。
屋頂上的人背月而立,看不清容貌,就站在那里,不出聲,也不動,只是從身形上看來像個女子。
“閣下是何人?即臨此處何不下來喝杯茶?”
孽昌見那人久久不動,出聲招呼了一句。
聽到他這么說,那人輕輕一動,已從屋頂飄落在了對面的空地上,她站在月影之中,依舊看不到她的容貌。
蘇儀澄本來想與斛律謙烈力證一番,以顯示自己的才能軍事能力比那兩兄弟要高,但異事突起,他們三人即已經站于門外,他在屋里再坐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了。
慢吞吞的起身到了門外,眾人卻好似并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依舊緊緊不停的盯著那個陰影中的人。
黃章見那人久不動聲,憤聲道:“閣下若是再不說話,莫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不客氣?哈哈哈!!”
女子清利刺耳的聲音從陰影處響起,隨后,她緩步上前,步步如霜般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抬頭,眾人皆驚。
“云姑娘?”
綠袖率先叫出聲,他或許是因為太驚訝了,此時的云七酒,一臉的冷淡戾氣,剛開始站得遠又是月光遮掩,竟沒發現,她本來一頭的青絲現在居然夾著縷縷叢叢的白發,又與其中青絲相應,黑白相間,妖異邪氣得如同一個老鬼鉆進了小姑娘的身體里,抬頭間,眉峰繞殺意,眸中倒暗峰,陰鷙血辣的狠厲之色盡藏于目,唇角輕凝卻是傲然不羈的凜寒之氣,往日清澤溫秀的氣息已然大變不復!
“你怎么成了這幅樣子?”
斛律謙烈有些不敢相信,幾個月前在楚國擂臺之上,她還是那幅溫和果斷的模樣,這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她怎么變成了這樣?
“斛律門主,我今天帶小弟來老家轉轉,剛好想到,上一年的時候我曾與你有約,半年之后,必取蘇儀澄之命,我算了算,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了,今天蘇儀澄的命,我要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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