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澤
1.
我懷著一顆不安的心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這是一間沒有房間的狹小寢室，不足十平方米，在雙層床對面的墻上掛著許多幅監控錄像，望向屏幕，我看到許多角落。
里面的人在進行著一些什么呢？我能看見網吧中正在沉迷于游戲的青年，能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個桌子盯著手中的撲克牌，能看見幾個人瘋狂將硬幣塞進老虎機……
這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知怎么搬到這里來住。床頭是一個保險柜，幾乎占據了床的一半，保險柜上堆著厚厚的情色雜志。上鋪散落著各種生活用品。
懷著疑問，我漸漸陷入淺淺的睡眠，身在異鄉，為了生活而打拼，一天來為了新工作而準備已經讓人精疲力盡。
我仿佛聽到了門吱呀的聲音，一個穿著風衣的中年男人朝我走過來，房間外是一個豪華的辦公室，空調溫暖的風和門外橘黃的燈光鉆進來，讓我的眼睛處于一片朦朧的視線中。
他走到我的腦袋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的前半身朝右邊挪了一下，我緊閉著眼睛，一串滴滴的聲音伴隨著鑰匙轉動的聲音，保險箱開了，門打在我的肩膀上。
我微睜著眼睛，看著他拿出厚厚的兩疊鈔票，數錢的聲音是何等的枯燥，那數數字的聲音就像上幼兒園老師教我們數數字一樣。
他數好后疊整齊拿走，迅速關上保險箱，隨后走到大門邊將其關上，我聽見門外的爭吵以及計算器發出的人工報數聲。
我的意識又開始模糊，在滑進深度睡眠的夢鄉之前，我聽見了打牌時的叫喊聲。
2.
門又開了，同樣橘黃色的刺眼燈光，同樣數著鈔票的聲音，同樣口中默念的數字聲。
他走了，我拿出表，已經凌晨兩點。我再次試圖進入睡眠，因為明天第一天上班，不能遲到。
連日來奔波在求職的路上，一場接著一場的面試已經讓我像在追命一般。
剛要睡著，一個醉鬼撲倒在床上的聲音將我驚醒，在我床的另一頭還有一張橫著的雙層床，連同他倒下的還有一個穿著暴露的妙齡女子。
我忍不知看了幾眼，又狠狠閉上眼睛，將身子側身躺著，眼睛正對著保險箱的密碼鍵。
一股濃烈的酒氣蔓延到整個房間，我用手捏住鼻子，將被子蓋在頭上。鼾聲如雷，還有那個女人的癡夢囈語。
密碼鍵的聲響在我的額頭前想起，我立刻將頭伸向另一邊，是上十扎鈔票被塞到密碼箱。
我借著暗色的黃光看見那堆滿整個箱子的鈔票，我活了三十多年都沒見到這么多錢，足足有上百萬！
箱子被砰的一聲關上，我還來不及靜靜欣賞，就屈服在金錢的魔力之下。
第五次開保險箱之時，我側躺在一旁裝睡，故意讓開位置，我終于記住了密碼。
恩，現在唯獨缺一把鑰匙。
3.
凌晨三點半，我在枕頭邊摸到一根鐵絲，我記得我小時候特別喜歡惡作劇，用鐵絲開鎖，這次不知道能否成功，姑且一試。
我按動了鍵盤，滴滴滴的響聲猶如我手表上秒針走動的聲音，汗水打濕了我的額頭。
就當我按下那六個鍵，轉動鐵絲之時，突然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
我嚇得感覺收回手，來不及了，保險箱發出警報聲，掉在地上的是一具身體，對，那具婀娜多姿的身體。
那女人伸出細長的臂膀，揉了揉眼睛，然后直勾勾地盯住我，看見密碼箱閃著紅色的警示燈，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跳過來，將我按在床上，這看似柔軟的軀體卻充滿著巨大的力氣，我的上半身無法動彈。
我聞到她身體嫵媚的香氣，瞥見那深不見底的溝壑，令人窒息，我撇過頭去，說到：“你要干什么？”
“不如我們來一次合作？”女人用輕微但是魅惑的語氣說到。
“聽上去挺誘人的，但我憑什么要相信你？”
“我等這一刻不知多久，沒想到被你這個家伙搶先！”
“你是為了這箱子的一百萬吧！”我得意地說到。
我心想這女人犧牲了這么多，甚至是身體，就為了得到這些錢，沒想到被我捷足先登。
她迅速站起身來，將門反鎖，這個做法十分正確，隨后那個一直往錢箱塞錢的中年男子被拒之門外。
門外的人可能意識到不對勁，就開始用拳頭砸門，猶如人心臟劇烈的跳動聲。
“怎么樣？沒有時間了！”她神情嚴肅。
“但我沒有這個密碼箱的鑰匙，我只有這一根鐵絲！”
警報器仍然在嘟嘟的響，那急促的紅光像是在催命。
“你就用你剛才的方法！”
我試了幾下，箱子果然被打開，那一箱鈔票令人頭暈目眩。我深吸一口氣，做了一個危險的決定。
我和她迅速把錢裝進黑色塑料袋，接下來就該考慮怎么出去了，這是最關鍵的問題，此時砸門聲仍在繼續，還有砸鎖的聲音。
沒有多少時間了，房間還連著一個巨大的倉庫，我們跑了上去。
階梯最高處有一扇窗戶，沒有防盜門。我想這是唯一的出路。
我們在這一刻成為了搭檔，我先找到一條繩子，然后放她從三樓先去，把黑色大塑料袋也放下去，最后我再將繩子系在窗口，沿著管道下去。
對，我們成功逃脫，我扔下了行李準備和她潛逃，這一次合作很順利，我將得到一大筆錢，那一份工作我也不要了。
可是，直到我小心翼翼從三樓爬下來，就再也沒再見到她。
4.
我望著漆黑的巷道悵然失落，我太相信漂亮的女人，我同時敗給了自己的貪婪，進退維艱。
我又順著繩子爬了上去，鉆進房間，我準備承擔一切，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門鎖早被砸壞，房門被打開，我坐在床上，保險箱敞開著，里面空空如也，剛才躺在床上的醉漢也醒來了，死死地盯住我。
那中年男子也來了，我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他深吸一口煙，將煙霧吹進我的鼻腔，我猛烈地咳嗽起來。
“那些錢都是假鈔！”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包含著太多的驚悚，那個女人處心積慮，最終也是竹籃打水。
“你知道我為什么出這么好的條件出租這個房間嗎？”
我被之前那些莫名奇妙的條件給迷惑了，怎么有這么廉價的房租，這么好的條件。
“為什么？”我震驚地問道。
“一個實驗！”
“什么實驗？”
“睡眠喚醒實驗，準確來說，要剝奪你的睡眠！”說著，他脫下大衣，里面是一件白大褂，那個醉漢里面穿的也是。隨后，中年男子帶上一副金絲眼鏡。
凌晨五點，我得知這個實驗，汗水從我的額頭滲出來，我為自己貪婪付出的代價可能就是失去睡眠。
5.
那些日日夜夜為金錢奔波的日子，浮現在我腦海，我受夠了替人打工，卻只能掙取微薄薪水的日子，我渴望有一天一夜暴富，回到大學那樣不用為錢操心的日子。
另一個保險箱內打開，是一個電子儀器被拿出來，我被捆綁在床上，頭皮上粘著這臺機器惡心的觸角。
仿佛是有一股電流從頭皮上穿過，我漸漸進入一片混沌的意識當中，這是今晚被數次喚醒中體驗不到的做夢感覺，也許是最后一次。
我好像又想起了大學生涯，想起了童年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不必為了錢身不由己，不必做著一些無恥的勾當。
我被趕出了這個地方，再也聽不到打牌，數鈔票的聲音，我沒有被送進監獄，但失去了比自由更寶貴的東西：睡眠。
我租了一個新的地方，找到一份新的工作，開始一段新的人生，但即使是這樣安靜的宿舍，我每個深夜都要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天亮，獨自一個人棲身在可怖的深夜，白天神情恍惚，晚上精神亢奮。
我最終放棄了在晚上睡覺的念頭，唯一能讓我閉眼休息的時候，是中午打一會兒瞌睡，其實也沒有睡著，只是一種無盡的放空狀態。
我開始在深夜里漫步，內心漸漸變得平靜，但是我的記憶在那之后開始逐漸衰退，這可能是不睡覺帶來的副作用。
在某個深夜的巷道里，幾乎空無一人，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從我身旁經過，嘴上哼著歌，手上拖著一個黑色塑料袋，有幾個東西從爛了的塑料袋中掉出來。
我撿起來準備追上去還給她，我仔細一看，是幾疊鈔票，我借著月光一看，立刻認出那是假鈔，但是我追上那個女子之后，卻怎么也記不起那張似曾相識的漂亮臉蛋！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