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風(fēng)的衣裳
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王維)
春天的雨來得很是及時,小草綠蓊蓊的透著一股生機,我躲進了一片桃葉下,眼睛卻不安分地向外邊張望著,我喜歡聽著絲絲細雨打在片片桃葉上發(fā)出的聲響,這聲響提醒著我草木、雨露,樹葉,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有感情、有靈性的。
就像我們妖,人類聽到我們的名字都很害怕的樣子,其實,我們跟人類又有什么分別呢?我們都是大自然生長孕育的,都在這同一片天地里生存,呼吸著同樣的空氣,享有著同一輪太陽。夜晚,人類欣賞星星和月亮,我們也同樣在欣賞。
只是不同的是,人類都長得一副樣子,而我們則各有各的模樣。我是桃花幻化而成,沒有人類的血肉之軀,我身體和靈魂都是集了桃花的靈氣和自然的恩澤。我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都是隨心所至,沒有人類的那許多心機。
我在桃樹上待了這許多年,見識了來來往往的這許多人,我能輕易感受到他們的呼吸和心跳,但是我不知道他們真正想的是什么,我感受得到他們的心,可是他們口中吐出來的字句卻并不是他們心里想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敢去猜心了,因為一猜就錯。
我想起了前日去山澗,路上又遇見了那個牧童。我真想跟他開個玩笑,他總是早早地就放牛回來。我去山澗,他就從山澗那邊往回走。頭一次看到他,他都沒看我。后來的幾次,他見了我,都低著頭就過去了。
我知道他也許是怕羞,但是看見他的樣子我就想笑。他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不像牧童,倒像個書生。那一日,見到的那個明兒,其實他們倒是有幾分相像呢,都帶著一股墨香。這墨香,我在那幾個狂放的青年那里也聞到過,我喜歡那種味道。
黃昏時分,雨停了,天邊現(xiàn)了一道彩虹,桃林便籠罩在一片七彩的光暈里。我跳下樹,在林中跳動著,小燕子也飛過來了,在我頭頂上嘰嘰喳喳地飛來飛去。
我抱起樹下的小兔子,要帶著它去爺爺那里。爺爺在林中有一個院子,院子里有一間茅草屋,屋前一棵老桃樹,枝繁葉茂。爺爺平時還會在院子里種上一些蔬菜。
其實爺爺并不怎么吃這些東西,倒是過路的人累了要上爺爺這里來歇息。我進院子時,爺爺正在院子里清理被雨打下來的桃樹葉子。小兔子跳下地,去吃爺爺種的大葉菜。我跟小兔子說,你吃一棵就好,可不要多吃哦。
我隨著爺爺進入了茅屋,見到案幾上一本詩集,我拿起來翻了翻,看到幾首風(fēng)花雪月的詩,風(fēng)格與那些書生吟的詩詞很是相似。爺爺說這是當代大詩人唐寅的詩作。唐寅喜歡花,常為花賦詩,他的梨花賦、梅花賦都很風(fēng)雅,尤其是他為桃花賦的詩,更是為人傳頌。
我聽著很入迷,自小爺爺就教我識字,還常教我一些詩詞歌賦,我對那些能寫出華美詩詞的文人特別崇拜。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為花賦詩,為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賦詩,我是一個有追求的小花妖。
這幾日,雨水漸漸多了起來,我在桃樹上整天汲取著甘露,感覺身體長得很快,修煉也有所精進。又一個清晨來臨,看著溪水漸漲,我的精神異常振奮。
桃子越發(fā)豐滿了,細長的桃葉托著圓潤的桃子,看著看著,我心里歡喜得很。我行走在去山澗的路上,到入口處,又見到牧童牽著牛過來了。他見了我又低了頭,我咯咯笑著蹦跳地入了山谷。
天氣晴好,艷陽高照,潭水清清的,影子格外清晰。我臨水照花,看見了清清靈靈的小凝,就那樣現(xiàn)入了水中。與往日不同的是我眉間的那顆紅痣更明顯了。原只一點點印記,我以為只是桃花汁液浸染,可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這顆印記已經(jīng)入了皮膚,變成了一顆紅紅的桃花痣。
我撩起潭水,輕輕拂拭了這顆紅痣,但是似乎越發(fā)鮮艷了,這顆桃花痣會不會成為我一生的印記呢?不管了,有這么一顆痣倒是看起來仿佛更有靈氣了。我的小兔子呢,也來飲一下潭水吧。我雙手捧了潭水,招呼小兔子來飲水,小兔子這段時間都快成精靈了。
這一日,我跟姐妹們約好去桃源深處的那處院落看看那里吟詩作賦的人。我們聚齊了以后,就向著那里出發(fā)了。一路上小兔子在前邊歡快地蹦跳著,桃樹密密實實的枝葉遮擋著我們的視線。
還沒到,就已經(jīng)隱隱地聽到了人聲,姐妹們都隱了身,見院子的大門敞開著,院子里邊有亭臺花草。幾個文人模樣的人半坐半臥地在假山邊閑談著,一旁的石桌上有酒菜瓜果。他們已經(jīng)有了醉意,一個個眼光迷離,搖首晃腦的。
我愕然看到,這幾個人竟然是經(jīng)常去山澗的那些人。
一個人含含糊糊地,說,唐兄,賦詩,賦詩。
被稱作唐兄的搖搖晃晃地起身,隨口吟出四句詩:
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
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
來來來,滿酒滿酒。說著滿酒,人卻扶著一棵桃樹蜷在地上,竟睡去了。
我看著他,正是那個最狂傲的書生。他們幾個同別的書生是不同的,身上有著一股說不清的氣質(zhì)。我不禁迷惑了,他們究竟是些什么人呢?為什么如此與眾不同?
姐妹幾個想趁著他們醉倒了,進院子里去看看。我們輕飄飄地走著,院子里有幾棵桃樹,樹上結(jié)滿了青桃。這幾個書生,全都醉倒了不省人事。
我來到那位唐姓書生那里,第一次這么近地看著他,其實,他的年齡并不低了。只不過平素看他們那種狂傲的樣子,覺得他們意氣風(fēng)發(fā)的。看似狂傲的眉宇,其實另有一種豁達在里邊,有點像爺爺平素超然的神情。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