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十六歲的父親“老驥伏櫪, 志在千里”,執意要到張家界去玩,于是首次坐高鐵。
大概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心情既激動,又十分迫切。還在早上七點多鐘就嚷嚷要去高鐵站,我們說要到下午兩點才發車,去那么早干嘛?但父親還是著急,早上吃點面條,中午就說不吃飯了,那心早飛到高鐵站了吧?左勸右勸才吃了一碗飯。
十二點半鐘到高鐵站還是來早了,等了半天,終于熬到發車時間了,我就提著東西排到最前面。因從候車大廳到站臺還有一段距離,而且還要下比較陡的幾十級臺階,對年輕人來說完全不算什么,一分鐘的事;但對八十六歲的老人,且腳走碎步,行動不便的卻是考驗。我本來是想坐大巴車送父親去長沙,這樣上車方便從容一些,無需急急忙忙上車;但我妹妹不肯,說坐高鐵既舒服又時間短一些,何必坐“慢悠悠”的大巴?你不會跟站里的服務員說說父親的困難,叫他們提前放行?我心想那些人我一個不認識,他們知道你是誰呀?居然提出提前放行,做夢吧!
剛排好隊,我心里著急了!看看時間離發車只有一刻鐘了。若沒有父親這個“累贅”,莫說一刻鐘,即便只剩兩分鐘我也不擔心。但現在“累贅”結結實實在??!正在措手無策時,完全不認識的服務員居然說“老同志行動不便,先走吧。”我一聽感激不盡,連聲謝謝!拉起父親就走。到了站臺,說父親是劉姥姥進大觀園,我其實也差不多(這是第三次坐高鐵),票上是8車,那服務員喊看綠色標志,我未注意,也太心急就看黃色標志了。過了一會兒,喇叭喊車快進站了!又喊找綠色標志!我一聽趕緊拉起父親往前面跑,但父親拄著拐杖又如何跑得動?父親也是極性急的人,只是兩腳不聽使喚,身不由己??!我看父親被我帶著走路已改變平常姿勢,又好笑又擔心他摔倒,便口里說“別著急!還早!慢點走!”但腳步卻越走越快,叫父親怎么跟得上?
從下臺階到站臺,再“按圖索驥”找到八車,大概六十米左右,但在父親看來600米還不止!找到了!終于找到了!剛找到車就慢慢停穩了,就停在身邊!父親看到車門打開就像農村老屋打開門一樣,無門檻,無障礙,無需像老式火車要抓住車沿一臺階一臺階攀爬上去,他開心笑了!“現在的火車太好太方便了,如履平地呀!”是啊,過去火車對年輕人上車不算什么,但對老年人而言一旦未抓穩未踩穩還有掉下站臺的危險呢!“現在高鐵是中國快速發展的標志,哪是過去老式火車能比得了的!”
父親是十六年前坐過火車,那哐當哐當的聲音仍停留在記憶里,而現在的高鐵完全改變了他的印象。車廂里干凈,安靜且文明,也不擁擠,人人坐著,不像以前人擠人,過道里擠滿了人,空氣污濁,聞著就惡心。當然,父親最滿意的是車速快速平穩,因為有兒子在株洲,便問我是否在株洲也停,當我說不經過株洲時,父親明顯失望。他大概不理解:兒子的公司不是生產這高鐵車輛嗎?為啥這趟高鐵不經過株洲呢?
七十五分鐘后就到長沙了。父親耳背,本來列車廣播已告知到長沙了,但他聽得模模糊糊,以為是到湘潭,當我說到長沙了,他兩眼放光,興奮地說“這么快?就到長沙了!”出車后,父親見是車尾最后一節車廂,便說我們怎么不坐前面的,反而往后面跑呢?(他認為我和姐姐比較傻,坐前面少走一些路,在他過去的經驗里,隨便在哪里上,位子隨便坐)我們告訴他,高鐵規矩比較嚴,只能坐車票標注的座位,不能隨便坐,父親才沒說什么。
在偌大的長沙高鐵南站,出站也是一件費力的事。父親腿腳不便,姐姐便扶著他慢慢走,我提著沉重的行李在前面“開路”。雖然不熟悉出站口,但跟著人群走大致不會錯,當走到一電梯過道時,父親見我乘電梯下,他也跟著,但他從未乘過,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我和姐姐急忙喊他“站著別動!抓牢扶手!”父親倒也鎮定,只是沒有經驗,等到電梯完了的地面,他還雙手抓著兩邊流動的扶手,我一見趕忙回頭接著父親,并喊“快放手!”因慣性的原因,父親很重地沖向我胸前,還好被我用力“頂住”了,父親有驚無險地下到地下出口處??吹矫妹迷诔隹谔幮σ庥游覀?,我終于長出一口氣,護送父親的任務總算順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