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有時候會覺得不夠，但有時候又覺得，你這樣就很好。

帝君自進入玉清境，始終不曾抬眼看向兩邊，即便知道鳳九就在眾人之中。

法會過后，一眾仙神齊聚天宮大殿，天君難得的好興致，擺了長長的喜宴，與眾仙神推杯換盞。

夜華向來不勝酒力，才幾杯清酒下肚便倒在桌案上會起了周公，白淺笑著搖了搖頭，跟鳳九知會了一聲，便起身先送夜華回去。

姑姑跟姑父都回去了，小阿離更是早早就被帶回去睡了，自己一個人傻坐在這實在有些怪，于是鳳九也起身要走。

“鳳九小殿下”。

熙熙攘攘、歌舞升平的大殿里有人叫了鳳九一聲，音量不大不小，剛好能穿透一切談笑，讓全大殿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鳳九尷尬的愣在原地，環顧四周，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聽到有人叫鳳九的名字，東華帝君情不自禁的抬頭看向鳳九的方向，見她局促的站在那兒，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分外可愛。

大叫鳳九名字的不會是別人，正是那“別有用心”的成玉元君，此時她悻悻地朝鳳九走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

“小殿下別走，許久不見了，今日難得一聚，怎么樣也要多喝上幾杯”。

說著，成玉拉著鳳九坐下，刀光劍影一般迅速地給鳳九面前的杯子斟滿了酒。

鳳九自認為酒量還不錯，雖不敵姑姑九分，卻也有七八分的傳承，只是架不住成玉一杯接著一杯的敬她，連個喘息的功夫都不給，沒一會兒，鳳九就小臉通紅、眼神迷離了。

這一切，成玉自信那高座上看似目空一切的東華帝君定然是看在了眼里的，他不會錯過鳳九的任何一個動作。于是成玉使出渾身解數折騰鳳九，小狐貍那醉醺醺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我見猶憐，更不用說心念鳳九的東華帝君了。

天君興起，邀眾仙神到青云殿欣賞青云碧璽，一時間眾仙神呼呼啦啦的離開了大殿。鳳九迷糊之間，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大殿已經人去樓空。

見沒了人給自己倒酒，鳳九這才反應過來，誒？成玉呢？怎么不見了？

鳳九索性自斟自飲起來，神情漸漸落寞，像是有什么不快似的，舉杯舉的愈發來勁了。

誠然，大殿上絕不會僅剩鳳九一人，那高座上的東華帝君也是巋然不動、坐的穩穩當當的。

鳳九起身時腳步蹣跚，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大頭朝下狠狠地趴在了地上，她吃痛的喊了一聲，便迷迷糊糊的現出了狐貍原形，九條狐尾慵懶的在身后擺動著，思緒卻已是斷了片的狀態。

帝君輕輕放下酒杯，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走下神壇來到鳳九身邊，伸手將爛醉如泥的鳳九拾了起來，抱在了懷里，緩步離開大殿。

百年以來，他日思夜想的小狐貍就在自己懷里酣睡著，可若不是見鳳九喝的神志不清，他斷不會與她如此親近，縱然情深，奈何緣淺，許是唯有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帝君才會逾越這條天命之線，生怕她清醒時又要賴在太晨宮不走，自己真的說不定隨時會心軟把她留在身邊。

帝君抱著鳳九，徑直向洗梧宮走去。

洗梧宮的仙娥們見東華帝君抱著九尾紅狐前來，都以為是小殿下受了傷，立即將帝君請到了殿內，慌慌張張地稟告了太子妃白淺。

白淺見著顯了原形的的鳳九，也不免以為是出了什么事，只是轉念一想，這九重天上，誰敢對青丘女君不禮，更何況東華帝君還在她身邊。這樣想著，白淺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疑惑的看著帝君。

沒等白淺開口詢問，帝君微微挑了挑眉，垂下眼滿是柔情的看著懷里的小狐貍，對白淺說：“鳳九只是貪杯，喝迷糊了一些。”

聽了這話，白淺無奈的嘆了口氣，“勞煩帝君親自送鳳九回來。”

帝君將懷里酣睡的小狐貍放在旁邊的椅榻上，施法將鳳九變回了人形，淡淡的對白淺說：“舉手之勞，上神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帝君轉身正要離開，榻上的鳳九也不知是真醉了，還是裝迷糊，突然拉住帝君的手，囔囔的嘀咕：“東華，我是青丘白鳳九，我爹是只白狐，我娘是只赤狐，我是這四海八荒唯一的一只九尾紅狐。”

鳳九用力的強調了“唯一”二字，輕咳了一聲，帝君竟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聽她接著說道：“我自出生額間便有一朵鳳尾花形狀的胎記，所以取名叫鳳九。我是狐帝白止唯一的孫女，又是天族太子妃、未來天后白淺上神的侄女，我四叔是四海八荒的絕色美男，我姑姑是四海八荒的第一美女，我在上古神祗折顏上神的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襲承青丘五荒之東荒女君之位，我生來尊貴，萬人敬仰，可......”鳳九有了哭腔，聲音微顫：“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跟在你身邊，做一只終日陪伴你的小狐貍。”

帝君被鳳九抓住的手微微地顫抖。

白淺聽到鳳九這么一大段清晰準確的自我介紹，真有些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

帝君垂下雙眸，看著鳳九，眉目微蹙，心中泛起一陣心疼，卻還是拿開了她的手，轉身離開了洗梧宮。

白淺瞧著那一世英名的東華帝君的背影，竟有一絲說不出的落寞。

次日，鳳九醒了，正準備爬起來去尋姑姑，見姑姑恰好端著醒神湯走了進來。

看著目光依舊有些渙散的鳳九，白淺不失疼愛又有些嗔怪地說：“舍得醒過來啦？還真是年紀漸長，本事卻不見漲，這酒量怎么就沒隨了我。”

鳳九迷迷糊糊的晃了晃頭，又禁了禁鼻子，道：“姑姑，你不知道，那成玉元君的酒有多烈，我能撐過二十一杯已屬不易。”

白淺不屑地切了一聲，二十一杯就不易？想當年自己在十里桃林里險些喝光了折顏私藏的五十六瓶桃花釀，卻不曾有半點眼神渙散、神色迷離之態。

看著鳳九宿醉的可憐相，白淺想著還是不損她了，轉念想確定一下鳳九是不是記得昨晚的事，于是她試探著問：“小九，你可知你昨日是如何回來的？”

鳳九聽得姑姑這樣問，用力想了想，不禁覺得頭痛，在大殿上究竟是怎么回到姑姑這兒的，她是半點也想不起來了，多半是成玉送自己回來的罷。

見鳳九的樣子不像是記得，白淺稍放心了些。

“不記得就算了，起來把這醒神湯喝了”，白淺把盛著醒神湯的碗放在鳳九床頭，接著說：“待會我與夜華要帶團子去昆侖虛跟師傅小聚，估計怎么著也要半日，你在這好好醒酒，不要亂跑”，白淺囑咐道。

鳳九皺了下眉，道：“姑姑跟阿離都不在，我豈不是會很無聊？”

“無聊了就去后院幫我修修桃枝，記住，不要亂跑”，白淺再次囑咐。

鳳九雖不樂意，卻也點了點頭，喝掉了擺在面前的醒神湯。

姑姑一家人去昆侖虛與墨淵上神小聚，自己一個人無聊著難道還真要去后院修剪桃枝？鳳九覺得有些不情愿，卻還是提著剪刀去了后院。

醒神湯果然是個好東西，一碗下肚，休息片刻，宿醉的難受之感便頓時全無，想當年她吃了成玉拿來的失魂果，帝君竟給她灌了三碗醒神湯，莫不是姑姑的醒神湯比帝君的更有效果？

鳳九胡亂地想著，那時候為了見帝君一面，她聽了司命星君的話，剪了新鮮的桃枝送給帝君插瓶，才蒙得帝君召見；受傷變回了小狐貍，日日躺在帝君懷里陪他喝酒下棋；下凡渡劫時，與帝君做了兩年的夫妻，每天相伴，竟比做神仙更快活……鳳九的思緒不自覺的飛回當年，整個人竟也鬼使神差、不受控制的來到了太晨宮門口，手上還拿著剛剛修剪下來的新鮮桃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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