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云軒有點發愣,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
任嘯天知道,她終于清醒了。
她也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么,她的記憶停留在了與任嘯天對峙的那天。
“你走吧!”
“好?!?/b>
玲瓏回到了歐陽云軒身邊,歐陽云軒關切的對她講了些什么,兩人一起走了。
心仿佛被浸了毒液的鞭子抽打,撕裂般的疼!
任嘯天坐在冰冷的地上,然后,他像孩子一樣的哭泣,重重砸下的淚珠壓彎了青草厚實的葉子。
好狠的心!
就算是我趕你走,就算是想起了全部,你就真的頭也不回的走掉嗎?
抽泣聲越來越大。
“脆弱的哭泣,脆弱的男人?!?/b>
一個潔白的身影坐在他的身邊。
任嘯天冷冷道:“滾開!”
姬雪凝視著他,用冰雪般清涼的聲音說道:“被她舍棄的滋味不好受吧?”
姬雪忽然看到了他的臉的下方一簇被淚水打濕的草葉。
“你竟然為了她流這么多的眼淚......”
任嘯天不耐煩的站起身,一副“你不走我走”的樣子。
姬雪道:“被心上人舍棄,多么痛苦?!?/b>
“閉嘴,你憑什么說我痛苦?”
“難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還不足以說明嗎?”
任嘯天冷笑:“你懂感情嗎?一塊冰也知道什么是痛苦嗎?”
姬雪氣的銀牙欲碎:“我當然懂!自從遇見你之后我就懂!自從你愿意為了她流眼淚卻從不肯看我一眼我就懂!”
任嘯天背對她嘲諷道:“可惜,你不是她。”
歐陽云軒與玲瓏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玲瓏忽然想起了一事,她伸手輕輕摸向歐陽云軒的臉頰,歐陽云軒知道她要問什么,溫聲道:“沒事了,根本就不痛。”
玲瓏怔怔的看著他,無論她用什么樣的心思對他好,他還是只把她當小孩子哄。
歐陽云軒有些意外,這次回來,玲瓏明顯的乖巧了很多,卻比以前更加沉默,記憶恢復之后的她對于任何人都是淡淡的,似乎沒有多少話要講,甚至和任嘯天的關系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玲瓏突然站住不走了,目光瞪著一處,歐陽云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她的眼睛中竟然透露著些許殺氣。
歐陽云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原來是樊海鵬和西門虹師兄妹二人。
玲瓏的神態像一只即將爆發的獵豹,歐陽云軒見狀,阻擋著:“玲瓏,不要沖動!”
玲瓏卻已經拔出歐陽云軒身側長劍向西門虹奔去,歐陽云軒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妙”。
西門虹猛的見一道劍光突然而至,再看眼前這人竟是玲瓏,頓時嚇的魂不附體,面如土色一動不動。
玲瓏怒目圓睜,冷冷道:“西門虹,真是冤家路窄。”她正要出手,突然有人一聲大喊就奔了過來,樊海鵬攔在西門虹面前客氣的對玲瓏笑道:“玲瓏,這么巧,我剛得到你回來的消息就遇見你了,失蹤了這么長時間,大家都為你擔心死了?!?/b>
失蹤?是嗎?她哪里是失蹤?明明是被人迫害。
玲瓏盯著躲在樊海鵬身邊一直往后縮的西門虹,說道:“是嗎?可是有人一點都不希望我回來。”
歐陽云軒趕到玲瓏身邊,責備道:“玲瓏,胡鬧什么?”
樊海鵬歉意道:“盟主,不要這么說,畢竟是我們有錯在先,玲瓏難免會怨會恨,我們有必要給她一個交代?!?/b>
歐陽云軒道:“西門姑娘的做法雖然有失道義,幾乎讓我悲痛欲絕,好在玲瓏已經回來,舊事還是不要重提了吧?!?/b>
他努力表現出想要釋懷的樣子,但事實證明非常勉強,玲瓏站在他身邊,被他這些說辭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即使再出手又能怎樣?他一定還會有很多冠冕堂皇的道理來說服她。
玲瓏心中一陣苦澀,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回來。他再怎么對她好,也只不過可憐她罷了。想到這里,玲瓏一時氣急扔下歐陽云軒搶先跑了回來。
時瀟,水霖鈴見玲瓏獨自傷心的跑了回來大敢詫異,又有點懵,就知道一定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墒菫楹尾灰姎W陽云軒呢?
正猜測著,歐陽云軒也回來了,時瀟連忙向他詢問原因。
歐陽云軒嘆氣道:“這次是我傷了他的心?!?/b>
時瀟驚訝道:“不是吧?”
歐陽云軒把回來路上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他們才恍然大悟,水霖鈴道:“這也難怪,玲瓏受了這么大委屈,她怎么會受的了?”
歐陽云軒道:“我只是不想讓她活在仇恨里?!?/b>
他來到玲瓏房門前,敲了兩下,玲瓏并未開門,她在里面喊道:“你別進來,我不想看見你!”
歐陽云軒失落的垂下手,為什么連他自己都感覺他是錯的?
他一抬頭,竟不知木采薇何時站在了她身邊,她溫聲道:“我看到了,不要怪玲瓏,也不要怪你自己。玲瓏受的委屈比誰都多,但是等她氣消了什么都會好的?!彼锩嫱艘谎壅f道,“別著急,她不可能一直躲在里面不出來的?!?/b>
歐陽云軒道:“是。”
木采薇走了,歐陽云軒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想道,若是玲瓏能有她這么溫良賢淑的一半多好?他幾乎事事為玲瓏操碎了心。
玲瓏剛打開門,就看見歐陽云軒對著木采薇的背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玲瓏忍不住心里又來了氣,聲音冷冰冰的說道:“你怎么還沒走?”
歐陽云軒有些生氣:“這就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
玲瓏道:“我想明白了,為了你心中的那點道義,報不報仇無所謂,反正你和任嘯天不一樣。”
歐陽云軒不明白:“任嘯天怎樣?”
玲瓏心灰意冷道:“我只是在笑我自己,過去了這么多天,才發現這世上唯一愿意真心了解我的人,也只有任嘯天了?!?/b>
玲瓏出乎意料的沒有大吵大鬧,卻跑上了房頂坐了半天,木采薇擔心她一個人胡思亂想,就也上去陪她坐著。
玲瓏見她有些欲言又止,卻又不好意思問出來,就對她說道:“你找我來一定不是為了干坐著,想說什么就說吧!”
木采薇呵呵一笑,挨著她坐的更近了一些,問道:“玲瓏,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綁架我們的那個任嘯天,他是什么人???”
就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玲瓏回答道:“他是我們的對頭,十分的難纏?!?/b>
木采薇了然:“既然是對頭,他綁架我們也算合理,可他對你卻不是一般的好??!我看的出這個人很有故事?!?/b>
玲瓏默默道:“是,他確實對我的態度不一樣,若不是因為他是我們的對頭,我和他一定會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們從前就非常好?!?/b>
“你知道嗎?你被他關了整整十天,我一點都不擔心你,呵呵,我這話就對你說說,要是被其他人聽到,我估計就得挨罵?!?/b>
玲瓏瞪眼道:“恩,就姐姐你現在的記性確實很容易挨罵,我明明被困了七天,你怎么還給多說三天呢?你肯定是巴不得我陷在里面回不來。”
木采薇狐疑道:“七天?大概你可能是還沒恢復過來,不要緊,你能記起你身邊的這些事來就很不錯了?!?/b>
玲瓏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她的話不像是在故意騙她逗她,而且回來時任嘯天的樣子也是怪怪的,是她太笨了嗎?難道真有什么事情被自己蒙在鼓里?
冷清秋突然得知任嘯天自作主張放走了玲瓏,氣的大發雷霆,恨不得將滿腔怒火全都發泄在任嘯天身上,對于這個越來越放任自由,做事沒有分寸的義子說不出的失望,他教訓道:“女人是什么?女人是禍水,是妖孽,哼!她有什么好?仇人家的女子值得你這么上心?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何必總是惦念著她?”
任嘯天道:“義父,若是沒有玲瓏,縱使我得到了天下又有什么意義?”
縱使她恨他,她是妖,是魔,但始終是他最愛的女子。
那三天快樂的時光,在他的記憶里永遠無法磨滅。
冷清秋面色鐵青的數落著任嘯天:“你看你,現在這像什么樣子?為父培養你這么多年是為了什么?我不如干脆早點殺了這個禍害!人死了,趁早一了百了。”
“義父,你總是口口聲聲說殺人,難道只有殺人才能讓你滿意嗎?是不是有一天,我擋了您的路,您也會殺我?”
冷清秋袍袖一甩,道:“大丈夫做事理當心狠手辣,容不得半分障礙,否則定會前功盡棄。”
任嘯天痛聲道:“但愿您成功的那天沒有盡失人心?!彼蟛娇绯鲩T去,這個義父教會他太多的世事,武功,才能,卻無法讓他學會冷酷無情和心狠手辣。
任嘯天正對著院子獨自嘆息,忽聽到隨從報告,說莊外有人要見他,來人是個女子。
任嘯天猜測了幾分,但不敢確定,他快步向門口走去,門外站的竟是玲瓏。
他感到有些受寵若驚:“玲瓏,我天天想著你,沒想到你真的來了?!?/b>
玲瓏往前走了兩步,立刻吸引了莊內幾個人的目光,任嘯天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下,對玲瓏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b>
玲瓏便跟在他身后由他帶領到了山間一處草地上,玲瓏心事重重,根本無心理會身邊是怎樣的美景,她說道:“任嘯天,我想來想去,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夠親口告訴我實話?!?/b>
任嘯天緊張道:“怎么?是不是歐陽云軒他們為難你了?”
玲瓏道:“你我在一起的時間明明是十天,可我只記得其中七天,請你告訴我那被我遺忘的三天去哪兒了?”
任嘯天苦笑:“我們在一起最快樂的三天,那么幸福的日子,你竟然只留給我一個人回憶?”
他想去握住她的手,被她一下子避開,玲瓏氣道:“如此說來,你真的在我身上用了什么手段?”
任嘯天看著她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沒做,你看你,還好端端的站在我眼前,目光一刻都舍不得從我身上離開?!?/b>
玲瓏氣的想要發瘋:“任嘯天,你夠了!”
“玲瓏,你不是想聽實話嗎?你看看你的身后是什么?”
玲瓏向身后望去,見到了石壁上面的那些誓言,字里行間透著戀人間的生死之約,落筆處任嘯天,玲瓏兩個名字讓她大感吃驚。真真切切是玲瓏的親筆,別人無法模仿。
玲瓏頓時感到喘不上氣,她問道:“除了這些,還有嗎?”
任嘯天道:“當然,我們還做了些夫妻該做的事?!?/b>
他說的心安理得,夫妻間的事情有好多,洗衣做飯,說話聊天,他故意說的云里霧里,將她刺激的無力還擊。
似是有一陣狂風貫穿她的身體,心中如同有銳刀利劍,驀的感到一陣恐懼,驚出了一身冷汗。
玲瓏再也克制不住,猛然舉起手來,巨大的掌風向石壁揮去,笨重的大石只在掌風中晃動了幾下,掉落了一層塵土。
任嘯天冷笑道:“做都做了,事實已成定局,毀掉有什么用?”
玲瓏無法忍受道:“無恥!”
任嘯天道:“玲瓏,你一定后悔了今天來找我,可是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們曾經有過這樣一段時光,也許一輩子就這么一次。若是你肯留在我身邊,我保證把虧欠你的一切加倍補回來,包括歐陽云軒不能給你的,我都能給?!彼⑽⑵讼骂^,又繼續對她道,“今日我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若想好了就來找我,無論在我心里還是在天下會,我始終會給你留一個位置。”
玲瓏不知何時回到的至尊盟,經過水榭的時候,她看見歐陽云軒,時瀟,木采薇都在那里,水霖鈴面帶笑容,一杯一杯的斟茶,幾人談論的十分自在,并未看見有人從下面經過。
玲瓏的心里酸酸的,她能感覺到自己與他們的距離漸行漸遠,是因為自己曾經失蹤過很長時間,他們已經把她淡忘了嗎?玲瓏低著頭不言不語的想走遠些,歐陽云軒卻叫住了她。
“玲瓏,這邊來?!?/b>
玲瓏依言過去,并不怎么高興。
“怎么悶悶不樂的?心情不好?”
木采薇笑吟吟道:“怎么老站著?快過來一起坐坐?!?/b>
她怎么離歐陽云軒坐的這么近?玲瓏小口小口的抿著茶,眼神狐疑的看向坐在對面的兩人,思想在神游。聰明如時瀟,怎會看不出玲瓏的心思?于是故意開玩笑道:“玲瓏是不是認識了哪家的公子?有點魂不守舍呢!”
玲瓏道:“我只是個野孩子,怎么會去認識誰家的公子?”
歐陽云軒聽得出她話里有話,慍怒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陰陽怪氣的沖著誰?”
時瀟擔憂道:“玲瓏,你怎么了?一天都沒見你,你跑去哪兒了?”
還是時瀟的態度讓人看著舒服,玲瓏故意不理睬歐陽云軒,她對時瀟道:“我去見任嘯天了?!?/b>
? ? ? 此言一出,在場的三人頓時大吃一驚最生氣的當然是歐陽云軒,不知道任嘯天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她的理智到底還在不在?他總覺得,玲瓏是在故意跟他對著干。
很快,跟隨玲瓏的隱衛回來了,他們立刻前來向歐陽云軒報告他們所看到的情況,此時,歐陽云軒正在氣頭上,一見他們回來,正好想問問他們玲瓏一天到底做了些什么,兩人站在他面前看見他身后那么多人都在,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歐陽云軒看的更是心煩,他催促道:“猶豫什么,快說就是!”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還是由左邊的隱衛說道:“小的看見任嘯天把大小姐領到一個山坡上,兩人爭吵了一番,大概是任嘯天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大小姐很生氣?!?/b>
說到這里,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什么意思,難怪玲瓏的脾氣這么反復無常,當身心都受到極大刺激和傷害的時候,她只選擇了忍受,卻怎樣都不肯說出真相,她的心里到底是有多苦?
一連幾日,玲瓏都將自己封鎖在房間里,不見任何人,因為只要一打開門,所有的人都會來千篇一律的問她,逼迫她想起一切。
水霖鈴偶然發現玲瓏的房門并沒有上鎖,于是她悄悄的溜了進來,卻發現屋里連個丫鬟都不見,外屋里一個人都沒有,最后她才發現呆坐在里面的玲瓏,她面色蒼白,神情呆滯,只穿著中衣坐在一邊,一動不動。
看見桌子上早已涼透的飯菜,水霖鈴才明白為什么玲瓏看上去如此虛弱,她嘆息道:“天啊,心情不好也不能這么個這么法!”幸好她親自帶來了稀粥,她一邊用勺子攪著粥,一邊對玲瓏道:“不管任嘯天對你做過什么不可原諒的事,但身體是你自己的——??!”
她痛得一聲尖叫,沒料到玲瓏會突然發火將碗打翻,玲瓏看見水霖鈴身上被湯水濕透的衣裙,神智才清醒過來,連忙動手幫她擦拭,水霖鈴見她終于理會自己了不由得感到高興,安慰她道:“玲瓏,不要擦了,不要緊,我再去盛一碗便是。”說完,她連忙收拾了碎片走出屋去。
她不是不餓,只是一聽到一想到那人的名字她就會忍不住嘔吐,什么也吃不下,這幾日,她放任自己的思想靈魂到處游蕩,只要不去碰觸那片禁區,她就不會發瘋。
突然,門被狠狠地撞開,歐陽云軒陰沉著臉大步走進來,對著玲瓏吼道:“你不是有恨嗎?有恨就應該去發泄!去報仇!去殺了任嘯天!為什么躲在這里懦弱的像只老鼠?”
他的大手用力的抓著玲瓏迫使她站起來。玲瓏使勁渾身力氣從他手里掙脫,滿眼恨意的瞪著他,半晌,才從嘴里吐出一句話:“你還會在意我的事嗎?”
? ? ? ?歐陽云軒愣住了,“你說什么?”
? ? ? 玲瓏忽然間轉變的無比清醒,“從今以后,我要為我自己做打算,你們誰也不要插手?!?/b>
? ? ?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歐陽云軒,我們再也不似從前了。”
深夜,“嘎吱——”是老舊木門轉動的聲音,在這靜夜里聽起來格外的驚心。
正在閉目打坐的任嘯天仿佛早已料到有人進來,并未作出回應。
一個黑色身影迅速閃了進來,向任嘯天走去。
“見過少主?!?/b>
“恩,你說吧!”任嘯天這才睜開眼睛,屋里漆黑一片,并未點燈。
“玲瓏姑娘的精神狀態很不好,經常和歐陽云軒吵架,屬下打聽到,姑娘好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連幾日沒出房門,也沒有看過大夫。”
任嘯天腦中一片轟然。
什么叫精神狀態不好?什么叫得了重???
該死!
她身邊的人竟能看著她如此痛苦!
任嘯天的心像是被刀強行剜去一塊......他心知肚明,是自己造成她這般痛苦的。
“知不知道他們因為什么原因吵架?”
“這個,屬下未打探到?!彼炭值目粗螄[天,言下多了幾分畏懼,生怕少主會因為一個“未”字而要了他的命。
任嘯天皺著眉頭,黑暗中看不出他的表情,沙啞的聲音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你回去,多注意他們的動靜。”
黑影竄出房門,翻過墻頭立刻消失不見,又一聲門軸轉動的聲音,任嘯天走出來了,夜深人靜中,他心事重重的離開了莊園。
探子向任嘯天報告完畢回到至尊盟剛要睡下,忽然有人扼住了自己手腕,力氣大的無法掙脫,他幾乎以為自己敗露了,忽然發現竟是少主。
“別出聲!”
他立刻閉口不言,從身邊拿出一套侍衛的衣服給任嘯天換上,心里暗自吃驚,少主的輕身功夫真是了得,他跟蹤了自己一路,竟絲毫沒發覺。
任嘯天換上衣服后立刻向玲瓏房間找去,至尊盟的道路他再熟悉不過了,只要小心周圍的人就是了,他盡量保持著卑微的樣子,一路上竟還有不少他以前帶過的老部下,他緊張又慎重的只揀偏僻的地方走。
不遠處,有燈光迎著他走來,夾雜著說話聲,任嘯天連忙垂下頭,硬著頭皮往前走,他不能躲,否則更會令人生疑。
那盈盈笑語竟是歐陽云軒和木采薇,這兩人越來越近,說話聲幾乎清晰可見,任嘯天故意笨拙的走過去,不露出絲毫武功底子,就這樣從他們眼底離開了。
任嘯天來到玲瓏房前,先敲了兩下門,門竟然自己就開了,看來之前就沒關嚴。
重重緋紗遮掩的內室,玲瓏脆弱的像一陣風,此時,她正趴在桌子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昏暗的燭火隨著任嘯天的走動跳躍搖擺起來。
玲瓏一邊喝酒,一邊咳嗽,她的小臉明顯消瘦了很多,單薄的肩膀仿佛稍微一用力就會破碎。
濃重的酒氣刺激著任嘯天的喉嚨,他心如刀割!
醉成這樣嗎,竟沒有人來看她一眼。
他用力搶過她的酒杯,她又拿起另一只酒杯,任嘯天無奈,只好奪了酒壺,他心痛道:“玲瓏,為什么這么折磨自己?”
玲瓏神智迷迷糊糊,沒認出他是誰,喃喃道:“酒呢?快給我......”
“酒在這里。”
任嘯天從背后拿出來,玲瓏欣喜的去接,任嘯天卻忽然仰起頭,舉起酒壺喝個干凈,然后將酒壺重重的擱在桌上。
玲瓏立刻一臉失望的神色,但畢竟喝醉了,沒認出眼前的人是誰。她神智模糊的在任嘯天身上摸索尋找,他的身上也帶著微微的酒氣,玲瓏癱軟無力的趴在他身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任嘯天看著眼前搖搖欲墜的玲瓏,嗓子眼里忽然覺得很干,他再也忍不住,一低頭吻了下去。
玲瓏似乎是又聞到了酒香,她順著那片芳香找去,快樂的汲取著。
任嘯天驚訝住,醉的一塌糊涂的她竟然在回吻他嗎?
還是,根本就把他當做酒了......
任嘯天在玲瓏柔軟的額頭深深一吻,低聲道:“或許,我該帶你離開。如果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就請留在我的身邊,我會用一生來贖罪。我最近也是想了好久,如果我得到那份霸業的前提是犧牲掉你,那是如何都做不到的。拋開恩怨,歐陽云軒是不錯,可他心里已經有了別人,他什么都給不了你,你忘記他吧!”
他忽然橫抱起她,玲瓏的手臂纏在他脖頸上,難以名狀的舒服,任嘯天抱起她來放到床上,他的手指立即變得滾燙,輕輕的拂過玲瓏的唇上,猛然吻下來,彼此的身子纏在了一起,任嘯天感到丹田有一股火苗正在竄起,越燒越旺,本就不多的清醒早就被燒的一干二凈,身子變得又輕又軟,像要飛起來......
玲瓏在身邊隱約的呼吸聲中醒過來,只覺渾身酸軟,茫茫中睜開眼睛,看到坐在身邊的任嘯天,不能置信的又把眼睛立即閉上再睜開。
滿心震驚中,昨夜發生過什么她竟然一點都沒有印象,她不敢往另一方面想,可她確確實實感覺到自己的變化,玲瓏腦子木木的,漸漸才回憶起昨夜她耍酒瘋的事,任嘯天溫柔的看著她,神情中竟然沒有絲毫歉意。確實,他不需要絲毫歉意,昨晚的事,有一大半是她的錯。
任嘯天道:“既然我已經做出了永不后悔的決定,我想我還是不要騙你的好。我在山坡上對你說了假話,昨天夜里才是真正的擁有你,我本來就是為了要帶你走的,玲瓏,我們已經有關系了?!?/b>
玲瓏先一怔,然后開始冷笑,笑起來沒完沒了,任嘯天鮮少見她笑的如此扭曲,如此痛苦,他有些心慌,制止她道:“玲瓏,別這樣笑,別這樣笑,我求你,別笑了好嗎......”
玲瓏泣道:“任嘯天,你有沒有為我想過,當我知道這一切后我得忍受多大的痛苦?你讓我以后怎么面對我身邊的親人?”
任嘯天凝視她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我會擋在你前面,陪著你,有多少困難由我來應付?!?/b>
玲瓏道:“你上次給我吃的能遺忘所有的那種藥還有嗎?”
任嘯天立刻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失聲道:“我不允許你這么做!”
玲瓏忽然覺得胸口好悶,喘不過氣來,她一瞬間的皺眉頓時引起了任嘯天的緊張,他想上前詢問,玲瓏冷冷阻攔道:“你走,我就算是痛死也絕不關你的事?!?/b>
“不關我的事嗎?我很高興你能為我心痛一次,玲瓏,你心里有我的?!?/b>
“你一直都瘋話不斷。”
???任嘯天認真的看著她道:“我很清醒我現在在說什么,我對自己做過的事也從不后悔。沒有一天不盼望,盼望著你能日日陪在我左右,唯恐時間過得太久,你我都經不住長久的考驗。玲瓏,以前全都是我的錯,而這一次,我不想再等待……”
?玲瓏呆呆的看著他,過度的悲傷消耗了她渾身的力氣,他說的這些話,她無不在歐陽云軒身上幻想過,她也曾經試圖用全部生命去換他一個回答。
原來歐陽云軒的心一直就像她此刻這樣冷漠麻木嗎?所以無論站在他身邊多久他都看不到。
為什么?為什么他的心從不像任嘯天這般柔軟多情?玲瓏陷入了自己的困局中,任嘯天接下來說的什么她一句也沒聽到,門突然被人打開,歐陽云軒站在門口怔怔的望著一臉驚異的任嘯天,還有坐在床上不著寸縷的玲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在這種時間,任誰看到也不能不誤會,歐陽云軒震怒道:“任嘯天,你還敢來?”
玲瓏注視著歐陽云軒,他眼中有的只是憤怒,連一絲多余的感情都沒有,他甚至都不多看她一眼。
???“是我同意他來的?!绷岘囃蝗婚_口,任嘯天驚訝的看向她,她是在幫他說話嗎?
歐陽云軒不可思議道:“玲瓏,你怎么這么不知羞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玲瓏絕望的看著他,他還是不懂,她做這些不就是為了故意惹他生氣,讓他多關注自己嗎?可他寧可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也不相信這許多年來的了解與新任。
玲瓏學著任嘯天的樣子說道:“我對自己做過的事從不后悔?!?/b>
“好!好!好一個從不后悔,告訴我是什么讓你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是什么難道你不該清楚嗎?玲瓏道:“我是變了,變回了原來的自己,既然你看不到我,我又何必裝成各種你喜歡的樣子去討好你?”
歐陽云軒道:“你在故意跟我賭氣?”
玲瓏挺起胸膛道:“若是換作以前的我也許會,但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b>
歐陽云軒痛心道:“你若惱我,恨我,氣我,你來打我殺我都行,只要我有的,全都給你!你又何必傷害你自己?你做出什么不好,偏偏和任嘯天這種人混在一起,傳出去讓至尊盟的臉往哪擱?”
玲瓏胸中一酸,道:“原來你只在乎至尊盟……”
任嘯天見到玲瓏幾欲掉淚,怒聲對歐陽云軒道:“你說我?那你又是什么?昨晚玲瓏醉倒在房里你不管不問,卻有心情去和那位木姑娘談情說愛?!?/b>
玲瓏聽到這一句,頓時心中一寒,顫聲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任嘯天忿然道:“我親眼所見,怎會有假?”
玲瓏眼中淚滴瞬間掉落,她原本以為他是不懂情,粗心之人,原來并非不懂情,而是不肯給,她一字一字說著,緩慢而艱難,似乎每吐出一字,就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她看著他道:“祝賀你找到了意中人。”
既然你已找到,就請你將我的心還給我,還給我,它已經在你那個狹小的縫隙里遍體鱗傷……
歐陽云軒知道再也無法隱瞞,說道:“我本來打算晚些告訴你的,就是怕你不開心?!?/b>
玲瓏低頭咬唇,原來他也知道她承受不起這件事情,他選誰不好,為何偏偏是木采薇?她不禁冷笑,這世上果然沒有太便宜的事情,木采薇救活了她的生命,這代價竟是換走了她看的比生命還珍重的人。
玲瓏不敢抬頭,她怕一看到他,所有的表情都會崩潰,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佯裝的這么堅強,怎么可以哭?
然而她越是克制,身子就越抖動的厲害,眼前所有的東西都看不清了,胃里不知所以的一陣翻騰,嘴上控制不住的說著,“帶我走……”
聲音小如蚊吶,任嘯天竟也聽得清,或許是他在她身邊太久,猜的懂她的心事。他極迅速的替玲瓏穿好衣服,又披上狐皮斗篷,抱起她就往外走,歐陽云軒阻攔道:“你膽敢帶她出這個門?!”
任嘯天道:“這次是玲瓏自己選擇的。”
歐陽云軒氣道:“明明是你趁人之危!你若敢帶她踏出至尊盟一步,我定叫你命喪于此。”
任嘯天冷冷看著他道:“歐陽云軒收起你的假惺惺吧!你的每一句話對玲瓏來說都是傷害,你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阻擋她離開?”
歐陽云軒道:“玲瓏自小由我照顧長大,若是想走,先還完這些年的恩情再說吧!”
任嘯天立刻道:“你要多少錢?我給你就是!”
“我只要你把玲瓏放下?!?/b>
玲瓏在任嘯天的懷里哀求道:“我欠他的一條命早就還清了,以前的玲瓏早已墜崖死了,求你,快帶我走!這里的空氣讓我感到窒息……”
任嘯天第一次見到玲瓏用這么懇求的神色對他,知道她已經恨極了這里。他心潮澎湃,哪怕有再多的要求他也會一并答應下來,他大踏步邁出房門,心想今天哪怕拼上一死,也非要將玲瓏帶走。
歐陽云軒大聲說道:“玲瓏,你要想清楚,今日你若一走,以后就再也難回頭!”
玲瓏從脖子上抽出一根紅繩,上面系著一塊小巧精致的五瓣玉石,她狠一狠心撒了手,一聲脆響,玉石已落地,待歐陽云軒再抬頭,任嘯天早已抱著玲瓏飛身而起,如一抹輕煙,而歐陽云軒竟沒有力氣上前去追。
她這是表明了決心要和他斷絕關系,她不原諒他,只因任嘯天能安撫她,保護她,所以她甘愿舍棄一切跟他走。
她恨他恨到連一句話都不肯說嗎?
任嘯天抱著玲瓏,感覺懷中如同抱著一個大冰塊一般,心里溢滿疼惜與后怕。玲瓏雙眼緊閉,小臉清白,整個人渾身僵硬,一句話都不說。
終于在半個時辰后兩個人來到山頂,任嘯天心情從未有過的激動,低頭看著傷心過度快要昏厥的人兒,沙啞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栗:“玲瓏,我們離開那里了。”
玲瓏雙眼慢慢睜開,卻沒有一點光彩:“再也看不到了……真好……”
她神態閃爍幾下,認出了這個地方,說道:“幾個月前我就是從這里掉下去的,早知道會有今日還不如不回來,也許我命該如此。”
她的手直直伸向前方,竟似有再次跳下去的沖動,任嘯天望下面山谷里張望了幾下,下面云封霧繞,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頭暈,就算鳥兒飛過去也得有一段時間,地勢如此陡峭兇險,難怪他當初沒有信心往下找下去,想不到玲瓏竟在此度過了好幾個月。
玲瓏躺在任嘯天懷里緩緩道:“今日我才知道這里為什么叫做傷心崖,但凡哪一個有半分快樂的人也絕不會到這里來,而我竟然兩次都躲不開這里?!?/b>
任嘯天目光無比堅定的看著她道:“有我在,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玲瓏勉強一笑:“這話若是早一點聽到該有多好,就算如此,能有多早?幾年?十幾年?”
任嘯天道:“雖沒有前面這十幾年,但往后的日子我定會保護你,今日之事再也不會發生?!?/b>
玲瓏道:“我不可能跟你回天下會?!?/b>
任嘯天道:“天下會當然是去不得了,歐陽云軒知道我帶你出走,定會前往天下會要人,我們暫且在外面飄蕩些日子。”
飄蕩?失去了至尊盟這個依靠,她果然又成了無根的浮萍,任嘯天再有心護她又怎樣?他是天下會的少主人,終究還是要回到他原本的地方去的。
任嘯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對她道:“你不肯回至尊盟,我也不回天下會,你若愿意,我們就在外面自在一輩子好不好?”
她除了點頭還能有什么選擇?當有人將自己傷的千瘡百孔,心痛的快要死掉的時候,已往在其他事情上發生的任何過節都顯得微不足道,何況這個過節還主動在她最瀕臨絕境的時刻來讓她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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