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好像要把眼前的這個人直刻進腦袋里,他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她疑惑道:“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這西北的空氣就是干燥,還混著沙子,我的眼睛有些受不了。”,然后是兩個人的靜默,“你這次回去,要多久才會回來啊?”,“我也不知道,大概不會很久吧。”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這一去啊,這輩子便沒有緣分了。
“來,你好好看看我,好好記得我的樣子。”他捧起她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摩挲著,依依不舍地感受著她溫潤手掌帶來的柔軟,那一刻,他忽然覺得人生好漫長啊,漫長到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兩個人在不能相約黃昏和日出便滿懷遺憾。人家都說老來多健忘,唯難忘相思,我們是到老都不會忘記彼此的交情吧。
轉眼,天色便暗了下來,他攏了攏她的外套,交代道:“天寒風大,你就快些回家吧,我也該啟程了。”,“嗯好,路上小心。”說完,少女踮起腳來飛快親吻了那個男孩一下,便轉身跑進了夜幕里,羞紅了臉的她,絲毫沒感受到這夜晚的寒冷,只覺得這個讓她邁出勇敢一步的隆冬深夜,燙得人深夜都睡不著覺。
他則背上了重重的行囊,在嘈雜的火車廂里和人群擁擠著,車廂里彌漫著各種難聞的氣味,還偶爾聽到列車員從頭到尾語氣絲毫不發生變化的叫賣聲。整個車廂顯得死氣沉沉,只有幾個孩子略顯興奮,一點也不嫌棄這狹窄天地里的窒息和壓迫感。忽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咧開嘴笑了,手也不自覺地摸上了自己的臉頰,他想到了那個甜甜又略帶羞澀的吻。老舍說世上真話本就不多,一個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雖然當時天色太暗,但是他卻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她那羞紅臉的樣子。
“戀愛可真美好啊。”他沒忍住發出感嘆,原本因為車廂嘈雜而浮躁的心此刻也安靜了下來,他靜靜地想著心里的那個姑娘,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了起來,“只有想到這個世界上有這么一個你,我才覺得未來可期啊。”,此刻,少年年輕的心完全被姑娘占領。忽地,他的臉沉了下來,腦袋里出現了媽媽的那張診斷書,不致死,但卻需要長期被困在病榻上,家中父親早逝,他是家中獨子,為了他,母親這么多年硬是沒有再婚,獨自一人將他撫養長大,其中艱辛自是不言而喻。本想著離家到大城市好好打拼,將來可以將母親接到身邊享福,未曾想,命運卻不肯善待他們母子倆,他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一天一夜的車程之后,風塵仆仆的他終于回到了家中,母子倆一見面,只是雙雙垂淚,“兒,是娘拖累了你啊。”,“您說什么呢?當初那么多人勸您丟掉‘拖油瓶’的我,您絲毫不為所動,現在正是我報答的時候啊。”
為了母子倆的過活,他在離家近的地方找了份工,雖然和心中的向往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此刻的他已經不敢奢望太多。而對于心里的那個她,他只能狠狠心斷了聯系,姑娘見電話打不通,便按照快遞上的地址給他寫信,多少個夜晚,他都借著燈光一遍遍讀著她的信,可是卻連回信的勇氣都沒有,他覺得自己的感情有些悲壯。
信件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后,他終于不再收到她的來信了,他高興又落寞地接受了這個結果,高興的是,那個他心愛的姑娘說不定終于走出了情傷,不再將希望寄托在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上了,落寞的是,從此,世上又少了個為他牽腸掛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