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盜賊,行竊多年,從未失手。這名小偷的偷到行徑,是從小培養的惡行。小時候因為家里窮,生活拮據令他早早地開始尋求謀生的途徑,只不過他發現的是一條不光彩的方法。最初是從各種小商店和便利店開始,偷一些食物來果腹,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愈來愈大膽,偷盜的目標價值也越來越高。
偷盜并不是他謀生的全部,只是在三百六十行里,他選擇了這個“副業”。他有一份正經的工作,是學校的行政職員,他也只是在空閑的時候行竊,以滿足工作無法覆蓋的奢侈的生活支出。
小偷是一個恨不光彩的職業,如果被抓住,就會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所幸,他手法嫻熟,身手也敏捷,從未被法律繩之以法。他有一個信念:雖然偷盜可恥,但是沒錢更丟人,正如古話說的"笑貧不笑娼”。他有自己的行事原則:絕不對特定的人下手。只要他的目標獵物有明確的主人,他就不會出手,這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即他不會去做公交地鐵上的扒手,因為這損害了一個人的利益;他喜歡在商場作案,因為偷一兩件東西并不會對商家有什么巨大影響,甚至是對商家對消費者剝削的一種報復。根本上來說,他只是個小毛賊。
但是是時候改變了,我要開始干一票大的。他這樣想,是屢次躲過法律之網的僥幸心理,加上不滿足現狀對錢財的貪婪之心膨脹的結果。他把目標鎖定在溢價珠寶店,準備了各種作案工具后,他準備開始行動。
要進入珠寶店,需要突破重重關卡。首先是無孔不入的攝像頭,他必須全力找出隱藏在犄角旮旯的攝像頭,并且將其破壞。以防萬一,他準備了黑色頭套,從開始進入作案區域就把頭蒙了上。其次是報警設備,紅外線報警設備比攝像頭難搞定的多,而且他不知道在哪里是否存在它。如果不幸出發了報警裝備,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撤退,無論得手與否。最后,就是如何突破森嚴的防護進入店內,這他準備了足夠多的工具,能夠把防御系統破壞掉。
他事先已經以顧客的身份進入店里打探多次,發現每周有兩天沒有人值班,他挑了一個多方打聽的最安全的日子行動。午夜凌晨時分,他帶著各種“裝備”進入目標商店。事先,他打算好了,只拿一小部分珠寶,畢竟如果數量太大的話,店主也會不惜一切代價追查到底,這對他沒有好處,沒有必要一開始就把路走絕。
事情進展的超乎預期的順利,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順利進入商店,走向他白天就鎖定好的目標,砸爛玻璃,伸手將珠寶掏出來塞進他已經準備好的包包里??吹剿南聼o人,自己又那么容易計謀得逞,掃視這近十個柜子里的珠寶,頓時心生歹念,他想拿走更多的珠寶,而不是按原計劃只拿一小部分。但最終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再壞的惡人也有轉念向善的瞬間。思想斗爭令他本來就緊張的雙手不斷的出汗,在拿起一堆金項鏈的時候,不小心掉到地上了一條。事情進展如此順利,他安然撤退,留下一地殘骸。
人無百密必有一疏,再周密的計劃也有漏洞存在。也許只是依照著他原來的經驗行動,他竟然忘記帶上了手套!當警察第二天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發現地上遺漏的一條項鏈,本著有當無的想法,拿去做了指紋堅定。我們的這位慣犯,就在這樣的條件下被追查到手,在首次犯大案的時候就馬失了前蹄。
他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
這就是命??!他仰天長嘆,可惜萬事無如果,自己釀的苦果,自己只能含著眼淚咽下去。
在蹲監的四年時間里,他每天感到度日如年,度年入日。家人從來未探望過他一次。從小的小偷小摸他從未告訴家人,每次回到家都謊稱朋友請自己吃過飯了,其實是自己裝了吃的在口袋中偷出來吃掉。法律是殘酷而理性的,它從來不會在意你的家庭是否經濟拮據,你是否只是因為糊口而不得已為之,沒有任何辯解的余地。法律的懲罰讓他的父母在親人朋友面前抬不起頭,不愿意去面對這個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兒子。
有人曾說,只要有過善良而快樂的時光,這個人就不至于罪不可赦,即使是在監獄里,日子也會因為心有哪怕一絲絲的善意而充滿希望。而我們的主人公,他在服刑的這四年里,每時每刻感受到的,不是希望,而是痛苦和折磨。命運給了他重重的一記悶棍,痛苦卻使他在這艱難的境遇中開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他開始思考,如果自己是因為家里窮為了糊口而不得已走上這條道路,他是否能夠得到哪怕一絲的寬恕?那些比他惡毒千百倍的人,能夠一直逍遙法外,難道只是簡單地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究竟有沒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一說?如果他們一輩子都能躲過法律的終極制裁,他們的良心會心安嗎?會不會每天都有無形的壓力讓他們感受到負罪感?也許這靈魂上的折磨,比皮肉之苦更難以忍受?!
千篇一律的日常消磨掉了他的時間感受,他在每天痛苦的反思中度過了日復一日,終于,時間的無形之手將他帶到了四年之后,他刑滿釋放。
重新踏入社會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他未曾料想到的自由。不再受人壓制,也沒有了日復一日的強制勞動和休息,此刻,他是一個自由人。但同樣的憂慮也落在了他的頭上:他已經不是主流社會中的一員,被邊緣化的他,沒有了必備的生存技能,已有的案底讓他束縛重重,他不再能像以前一樣作為一個普通人在社會中找到自己的安身一隅。如何謀生的問題重新擺在了他的面前。
是去小工廠從一個流水線技術工重新做起,每月的工資甚至不能勉強糊口,還是.....重蹈覆轍,繼續以往的偷盜生活?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并且或多或少懺悔了自己的過錯,但當他再次面對著自由的大地的時候,他又一次感到了迷茫。
就像喪心病狂的賭徒一般,他們認為自己輸錢只是因為運氣不好,總把希望寄托于下一次的翻本之中,一把上岸,重新做人。不可否認,有一小部分人得到了老天的垂愛,成功洗去了先前所有的罪惡,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最后的結果一定是滑入更深的深淵。
真的只是運氣不好?還是賭博從根本上來講就是錯誤的?就好像他在思考著,自己是因為點背進了監獄,還是自始至終都自己都選擇走了一條錯誤的路?如果是前者,那么“重操舊業”未必不可,下一次好運氣也許就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如果是后者,早日悔改,重新做人才是正道。
人活著,總是要不斷地選擇,這是人痛苦的原因。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是說。路遙也說,生活就是無所不包的上帝,不選擇也不行,因為它包含了所有的矛盾!稍微思考多一點,
他便滑入了虛無的深淵:生活是不可知的,這也意味著,我們所做的任何選擇,最終也逃不過虛無的判決!要跟隨自己的心!菲茨杰拉德說,我們逆水行舟,不斷被生活推向后方。我們的盜賊,他的本心并不壞,只是囿于生活的困境而被逼迫如此。如果說誰的罪惡更大,
無疑是那些讓這些貧苦老百姓愈來愈貧困的資本家!他們的所作所為,壓榨和盤剝底層百姓,甚至讓他們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因為他們沒有選擇!
想到這些,這位盜賊仿佛感受到了哲學家般的痛苦,他寧愿遭受囹圄,也不愿意經受思想和精神上的這種折磨!
最終,他艱難地做出了對如何生活的自己的選擇:聽從內心聲音的呼喚,從此只做一些不傷害別人的小偷小摸,而自己的生活,還是要靠自己的奮斗!回頭是岸,他并沒有繼續犯更大的錯誤。他知道,也許從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人開始做起很難,未來可見的歲月也不會有什么發展,但他決心堅持這樣做,一步一步地從泥沼里爬上來,也許幾十年以后,他仍然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底層的工人,但這至少讓他擺脫了再次經受皮肉之苦的牢獄之災,以及精神上的折磨。而他也堅定地這樣生活著,就像加繆筆下的希緒弗斯,哪怕推動著生活給予他的巨石,痛苦但也同樣幸福地,走向無盡的遠方,完成他自己的救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