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

木心的小詩里寫天使不洗碗。幸而里爾克說天使是可怕的,不做天使未嘗不是好事,只要她長了天使的面龐即可。

《一生一世》里,謝霆鋒跟高圓圓紐約一夜后,早起為高圓圓做早點當然浪漫,現實生活中若能幫忙洗碗才更加可貴——世上不缺創造瑰麗的天才,缺的是收拾殘局的匹夫。

進廚房不見得是一件如何高貴的事,小姐太太們十指不沾陽春水。能做得出色香味俱全的廚師倒是可敬,洗碗掃地之類的幫廚或下手們可就不如何為人所重了,大抵是專業性太低。不過這顯然是深深的誤解,我大一那會兒和女友(前N)一起去一家東北菜館做兼職。本不舍得女友洗碗,奈何老板在我洗過兩次碗后就堅決讓女友洗了。可見洗碗非但是門技術,還是一個很有些門檻的行當。不過母不嫌兒丑,我少時在家,倒必須洗碗,這是家里的規矩。這些年回家漸少,母親見我逾難,才免了我洗碗的苦差。

洗碗是苦差,所以才顯得發明洗碗機的人真是天才。這讓我覺得工業革命除了帶來了尾氣和污染,至少還帶來了洗碗機,算是給人點溫暖的慰藉。只不過這也剝奪了一種樂趣,兩人一起下廚房是浪很有些漫。逛街雖好,畢竟于錢包有損無益,又街上帥哥美女鮮衣怒馬惹人眼球,難免沒在看哪個黑絲大長腿柳葉彎眉櫻桃嘴的姑娘時候走了神,或者是在買買買中失卻了耐心。倒是做飯洗碗,電視里漫不經心的演著肥皂劇,兩個人在廚房的方寸之地里心無旁騖。大可聊聊單位里的八卦,超市里的菜價和今天樓下保安幫忙收的快遞。查普曼的哪本書里大概寫過,婚后性行為變換地點和位置對兩性關系頗為重要,偶爾在廚房做飯或洗碗時親熱要好過臥室里的良宵一刻(天吶,我都看了些什么書)。可見洗碗大大有益于家庭生活。

堯十三有首歌叫《如果下雨的時候你拖著行李箱子站在屋檐下面那么其實我沒有足夠的時間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拋棄家里的狗坐上K667次列車到你在的地方找一個商店買一把傘然后給我妹妹彈吉他因為她要參加比賽所以我回不去了我也不會給你你說我泡面的碗還沒洗》。這首歌名或許比歌詞還要長。可見洗碗對于藝術家的一床創造也大有裨益。普通人的生活雖無此藝術,但卻也別有一番滋味。一個朋友送女生朋友回家,上去閑坐發現女生朋友的泡面鍋還沒洗,便主動幫忙洗了鍋。沒想到大得女生朋友歡心,最后歡心便芳心,女生朋友的生字沒了。再后來倆人又把生字加上,孩子如今已兩歲。看,追女生不但需要勤勞勇敢,還要關鍵時候善于洗碗。

前兩天一位女性好友說不愿去相親,蓋因為兩人相親約在大雅之堂,聊天時候不會說人話。這話佐證了踏實過日子遠勝于虛無縹緲的大話空話。古人雖雅,卻沒有洗碗的詩詞,倒是有些遺憾。倒不似我,擼起袖子,甩開膀子,就等著哪家的姑娘鍋碗沒洗,讓我去收拾殘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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