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雙一
在信仰中,我找到了不變的永遠,那顆永恒的北極星。我不再困于眼前的茍且,也不再寄望詩與遠方。我明白了,自由,不在遠方的田野,而在與永恒相連的內心。
曾經,我們這代人高唱Beyond的《海闊天空》:“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那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如今,少時的自由夢想逐漸模糊,生活的勞碌與奔波讓我們變得日益現實,口中的歌詞蛻變成了高曉松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你赤手空拳來到人世間,為找到那片海不顧一切……”
邊羨慕,邊恐懼
自由,曾是我年少時的向往。只是那時,還沒有“詩與遠方”這樣詩意的表達。對我來說,“自由”似乎一直和“流浪”這個詞有著某種莫名的聯系。一想到“自由”,我就想起大學時代見到的那個流浪歌手。雖然,我早已遺忘了他的名字。
那是大二,期末剛考完試,暑假即將開始。傍晚,一段略帶滄桑的歌聲,伴著悠揚的吉他,從寢室的窗口飄進來。是我從來沒聽過的民謠。那歌聲有著某種魔力,一下子揪住我的心。我匆匆跑下樓,尋找唱歌的人。
在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之間的一小片空地上,我發現了他——一個長發男生。頭帶草帽,身穿休閑T恤,牛仔褲破了幾個洞,腳上是沙灘涼鞋。他盤著腿坐在地上,一邊熟練地彈著吉他,一邊自若地唱著歌。他的嗓音沙啞,卻很有感染力。
不久,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介紹自己是個流浪歌手,來自西安,一路在各所高校里席地唱歌,每首歌都是自己的原創。他只有一個背包,一把吉他,一頂帽子。他的下一站是北京,要靠同學們捐獻路費。介紹完自己,他把帽子摘下來,帽口朝上放在身邊的地上,然后又唱起來。
一個小時后,他收好吉他,起身背好包,向圍觀的我們鞠了一躬,然后,轉身離開。我呆呆站著,望著他背著吉他的瀟灑背影,心隨著它一搖一晃地,飄入遠處的夜色里。
哦,流浪歌手,自由與浪漫的代言人!我多么渴望像他一樣,背著吉他,浪跡天涯,過那種只在MTV里見過的夢幻生活。我崇拜他,向往他的自由。然而,我沒有吉他,也不會寫歌,我無法做一個流浪歌手。
好吧,更誠實地說,我沒有漂泊天涯的勇氣。我,是個膽小鬼。
當我試著遐想流浪歌手的浪漫生活,一連串的問題立刻涌上心頭:晚上住哪兒?吃什么?生病了怎么辦?父母怎么看?明天在哪里?未來是什么……
夢實現,去遠方
很快,我就對自己說,還是盡學生的本分完成學業吧,我注定不會成為流浪歌手那樣的人。
或許高曉松對我恐怕只能嘆息,因為,我羨慕詩與遠方,卻離不開眼前的茍且。
我還是要尋找屬于我的遠方。不過不是流浪,而是用另外的方式——留學。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體驗異鄉的生活,那就是我可以追逐的遠方。于是,為了那遠方,我不顧一切,沒日沒夜埋首在托福和GRE里。終于,我獲得獎學金,而且令我興奮的是,給我全獎的學校,真的就在遠方的一片海里。
夏威夷被稱為“人間天堂”,來到這里的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地想看大海,沿著電話簿上的地圖,步行去威基基(Waikiki)海灘。
明亮的陽光下,金黃色的沙灘沿著海岸線伸展。一朵朵白云低低地飄著,好像要引誘人去伸手摘。海浪輕柔地推向沙灘,像在撫摸沙灘的肌膚,涌上岸后才在邊緣卷起白色細碎的小泡沫。
那平靜的海面、廣闊的天空、伸展的沙灘,更讓游泳的人覺得自由自在。沙灘上,少男少女們悠閑地打著排球。海風習習,空氣中有一絲隱約的香甜,是夏威夷梔子花吐露的氣息。這里確實是人間天堂,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地方,而我將在這里學習和生活,真是做夢都沒有想過。這就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詩與遠方”吧!
心迷惘,皆迷失
然而,接下來的日子里,學業和生活的壓力,以及對未來事業的憧憬漸漸在我心中占了上風,奮斗打拼成為生活的主旋律。雖然大海近在咫尺,但我專門去海灘散步游玩的次數越來越少,用手掌就能數完幾年內的次數。
偶爾駕車路過威基基,我對那片曾帶給我夢幻感覺的沙灘竟有些熟視無睹。甚至,當我因壓力而陷入深沉的憂郁時,那片大海竟成了加劇我悲傷的地方。它越是平靜遼闊,越讓人覺得冷漠和疏遠,仿佛它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當藍天碧海在心中改變了顏色,天堂就變成地獄。
曾經步入遠方,我不顧一切找到那片海,將它拉進現實的生活。卻發現,那里也不是心靈的歸處。曾經的“遠方”長了翅膀,在我到達的時候,不知不覺已飛去他方。
遠方,到底在何方?
電影《七月與安生》中的兩個女孩七月與安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她們的性情和生活觀截然不同。七月,單純溫婉循規蹈矩;安生,特立獨行飛揚跋扈。一個是喜歡穩妥的“乖乖女”,想按部就班地過上學、畢業、工作、結婚、生子的平靜生活;一個是喜歡變化的“野孩子”,四處漂流,居無定所。
她們都在尋找屬于自己的遠方,表面上因為愛上同一個男孩而走上迥然不同的道路。然而,她們最終卻殊途同歸:一個迷失在眼前的茍且,一個迷失在遠方的田野。
我似乎是那個七月,可心里又共鳴著安生。我想,我們里面,大都既是七月又是安生吧?
心靈,若沒有一個不變的永遠,頭頂,若沒有一顆永恒的北極星,無論眼前的茍且還是遠方的田野,都是叫人迷失的地方。
識真理,得自由
所幸的是,許多年后,我找到了信仰。這信仰來自許多次的抬頭仰望,直到我真正看到頭頂的天空。在信仰中,我找到了不變的永遠,那顆永恒的北極星。我不再困于眼前的茍且,也不再寄望詩與遠方。我明白了,自由,不在遠方的田野,而在與永恒相連的內心。
“你們必曉得真理,真理必叫你們得以自由。”(《約翰福音》8:32)一種新的自由在內心深處生發出來,這自由就是:無論眼前,還是遠方,無論逼仄窄路,還是寬闊之地,我隨事隨在都能有自由平安。這并非人們常說的“隨遇而安”“與世無爭”和“隨俗沉浮”,那只是無錨之船,隨波逐流。
這自由是在人生的風浪中,無論遇到怎樣的急流和起伏,都有一顆北極星可以抬頭仰望;無論在怎樣的黑夜,都有一座燈塔在前方發光。這使我持穩舵盤,不迷失方向,這是曉得“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上帝的人得益處”(參《羅馬書》8:28)而有的平安。
這份信仰和這種自由,讓我找到了生命的認定。我,屬于上帝,走他讓我走的路。這條路上,永遠沒有眼前的茍且,因為每一步都和永恒的遠方相連,這遠方就是他自己。
上帝才是我真正的遠方!沒有他,眼前的茍且和遠方的田野都是流浪。
我又想起那位流浪歌手。我還記得,那晚他唱過一首歌《我丟了家里的鑰匙》。那首歌,曲調哀傷,聲音苦澀,讓我們無不為之動容。我知道,他不羈的長發與灑脫的背影之下,其實藏著一顆并不渴望流浪的心。他何嘗不想家,不渴望家的溫暖?他為什么流浪?我沉思著,他現在在哪里?是否找到了回家的鑰匙?
你呢?我親愛的朋友,你是否像我,曾在眼前的茍且與遠方的田野之間徘徊?還是,你也正在尋找回家的鑰匙?
(發表于《海外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