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有個朋友,叫他13吧。他大大咧咧,性子更是耿直,很典型的一根筋。
深刻的記得三四年前,他的物理很好,于是我很喜歡和他探討物理問題,雖然對話永遠如下:
我:“這題為啥選B啊?”
13:“哎呀你是不是蠢,先這樣在那樣不就好了。”
我:“…”
最后為了趕超他的物理,我偷偷報了和他同樣的物理補習班,一對一的,價格不菲,老師卻略顯業余,總喜歡在上課的時候操著一口山東口音給老婆打電話。本來可以忍一忍,直到有一次我正上著數學一對一,山東老師大汗淋漓的跑進來,看見我正和數學打得火熱,他明顯一愣
臥槽,怎么有種被捉奸的感覺?
13聽到之后勸我想開一點,物理老師雖然記性不太好,但他心地善良啊!
我信了他的鬼話,繼續閉著眼溺愛物理老師。結果一個暑假補習下來,物理成績沒提升多少,倒是聽懂了山東話。
于是我放棄了和13上一樣的物理課,因為我我發現他的物理成績如此的好不是因為有這個山東老師,而是因為他暑假偷偷寫了兩本物理練習冊。該死的卷王。
13的學習欲望很強烈,無論是什么,他都總是很想嘗試。比如每次我路過他面前,在他沒注意的時候猛然打一個響指,他總是嚇得哆嗦一下,讓我很有滿足感。自那之后他便也開始幻想學會打響指,路過我的時候嚇我一跳。他的學習方法就是一遍一遍的加固肌肉記憶,不管打不打的響,他都無時無刻重復著這個動作。甚至在跑操。這是我最慶幸他打不響的時候,因為我難以想象在體育老師的視角和旁邊同學的視角來看,他多么的詭異。
好在他最后還是學會了,雖然不怎么響。
于是我發現13的性格執拗到了古怪的地步。這也間接的導致了他并沒有什么朋友,甚至遭到了一部分的惡意。有一陣我迷上了寫作,寫了很多隨筆。有一天看著13,突發奇想的寫了一篇以他為主角的隨筆。故事的最后,他在高中一個朋友都沒有,因為抑郁和車禍死在了17歲。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
“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寫完之后我又很慚愧,怎么能隨便把自己的好朋友寫死呢?
我愧疚的放下筆,愧疚的合上本子,愧疚的轉過頭,看見13奮筆疾書的寫著物理。
我便開始愧疚的刷題。
時間總是以我們想象不到的速度流逝。一轉眼中考結束,我問13考了多少分,畢竟他常年穩在全班前5,物理更是拔尖。
但他一個暑假再沒回復我的消息。
我從朋友那里得知,他中考發揮失常,最低的一科就是物理,比平時低了十幾分。
從此我們之間再無音訊。他沒有朋友,所以我甚至沒有地方能打聽到他的消息。思來想去,我倆唯一的橋梁居然是山東老師。本想咨詢一下13物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突然想到這貨曾經在給我上課的時候和老婆因為私房錢吵架,氣得我轉頭把他給刪了。
后來我聽說,13抑郁了。我嘗試聯系他,但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
再次見到他,一年已經過去了。
我和另兩個朋友約他出來吃飯,他竟破天荒的同意了我的邀請。他頭發還是很整齊。我們安靜的吃著飯,沒什么過多的對話。他卻突然笑著對我們說:
“之前還是太幼稚了。”
我很詫異,這貨啥時候學會說人話了?偷偷進化啊。
我很欣慰,看起來情況好轉不少。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他那一頓飯從頭到尾都沒有打響指。
自那之后,他再也沒有回過我的消息。
自那之后,我寫了無數篇關于他的隨筆,想要改變當年寫下的那個結局。我希望明天清晨都能有一縷陽光傾灑在他額前,希望每一絲雨滴能與他擦肩。我希望他能遇到如清風般爽朗的人,帶走他的陰郁,讓他能自在地呼吸。
2024年10月19日,13終于回復了我。
他說他要死了,又說他不想死。
他說謝謝你。
我笑他傻,笑他一根筋,軸的可怕。
但我笑著笑著,眼淚突然流出來。
我想起來那年的13給我講物理題,捉弄完我笑的眼睛彎彎。
你和我都不要再流眼淚,我喜歡看你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