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回家探親,陪著爸媽去海邊小住加散心,卻不巧,趕上國內(nèi)某大型汽車企業(yè)在所下榻的酒店開什么年度會議,大廳走廓盡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
住的酒店離海邊很近,大概也就是五百米的距離,筆直的大道,路一旁是新建的高層住宅,另一旁是一片小樹林。為了省腳力,我們總是愛走靠小樹林一側(cè)的道路,也是圖個幽靜。那片小樹林是用鐵網(wǎng)柵欄圍將起來的。
媽媽喜歡黃昏的時分去海邊散步,我便陪她,老爸留在酒店休息。有時會在海灘上流連得時間久一些。那會兒,天色開始轉(zhuǎn)暗,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因為是遠離市中心且靠近海邊的地方,人和車早已不太多。
從海邊往酒店走的路上,猛然頭頂上轟炸出一連串高音喇叭:“樹林防火,請勿靠近;樹林防火,請勿靠近。”在寂寞無車少人的清涼夜晚,那突然冒出的近似喊口號的響亮聲音,不由讓人一驚,覺得與周圍環(huán)境極不相匹配。
媽媽不禁拉著我的手,盡量加快步伐,她還是把我當小孩子了。走過一段路后,媽媽放開的我的手,悄聲地說:“樹林里是墳地,有好多的墳。”
“在哪兒,在哪兒?”雖然是受了高音喇叭的驚擾,我的好奇心卻絲毫不減,想轉(zhuǎn)回頭去看個究竟。
媽媽卻是不依我,“下次吧!都這么晚了!到時路過我指給你。”
她大概還是有些迷信的,擔心晚上會撞到什么不好的東西。我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總是求著爺爺給我講鬼的故事。
記得有個段子就是,有一個人晚上自己走夜路,手里提了一串香腸。每走一段,就發(fā)現(xiàn)香腸少了一根,身后也沒有狗,更別說人在后面跟著他了。
那個故事我聽的遍數(shù)多了自然不怕,出門說給小玩伴們,有個大我們許多的孩子,上來就講了當時最“著名”的駭人段子,綠色尸體。我其實都不記得那個故事講的是什么了,惟牢記聽到一半,我們幾個都已經(jīng)被嚇得瑟瑟發(fā)抖,坐在夏日的小院里四顧,覺得周邊都是鬼魂出沒,影影綽綽。
白天再去海邊,路過小樹林,特意放慢腳步,只見栽種的樹其實都不粗也不高,隔著樹木的間隙,看到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土包,有的上面放著五顏六色的紙花一類的物什;有的卻是光禿荒蕪,在蔥蔥郁郁小樹的陪襯下顯得更加凄涼無比。
見慣了美國道路兩邊墓地的我,心下也有些駭然。美國的墓地一般都建在教堂的后身,有住那地廣人稀地方的人家,索性就在自家的后院辟塊地方,將逝者包括心愛的貓狗葬在那里,同息同宿。雖然是土葬居多,但地面一般都是平平的,上面壓一塊正經(jīng)八百的碑石;簡陋些的,會插上一柄十字架;有那種豪華型的,會建一棟石頭的小房子,將墓穴嵌裹在其中。
在美國東部的城市里,入駐的人口愈來愈多,墓地的面積也被不斷地壓縮,有時馬路旁邊、人家的對面就是一片歲數(shù)不再年輕的墓地。每日間,車水馬龍、人聲嘈雜,竟慢慢也不覺得那些地方的森然與孤冷。
這猛然一見各種大小不一的土包包,我開始還有些不敢相信,反問老媽:“那個大的看著像;小的,你怎么知道是呀?”
“嗨,那還用說呀!總是沒人上墳培土的,土包不就慢慢變小了嗎!”
聽后,啞然。
國人講究孝道,這上墳培土終究不比送花,花少一枝,也許還有來年;再不濟,還有身旁野花的默默陪襯;而這土,幾年沒有人去培,慢慢那包就看不到了,人埋在哪里也就漸漸地被遺忘,“荒冢一堆草沒了”。
哪里能比得孔丘身后那么大的一個土包,盡是有求之士在添土瞻仰膜拜,香火鼎盛,人聲繚繞,儒家文化說白了,還是功用為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