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畫|Kyrie

老蕭傍晚接到林熙的電話，他第一反應是，這傻姑娘又碰到麻煩了。

他們兩個已經認識二十三年了，小時候老蕭和林熙住在同一個小區，同一棟樓，同一層，門對門。

五歲記事起，老蕭就和對門的林熙玩在一塊，他們和其他十幾個小孩一起去樓下的沙堆里玩沙，蓋城堡，玩家家酒。

老蕭和林熙每次都演爸媽，十幾個小屁孩奶聲奶氣地叫他們爸爸媽媽，想起那時候，真是太好玩了。

說吧，發生啥事了？老蕭偏頭夾住手機，點了根煙。

出來，陪我喝酒！聽筒里的林熙聲音生硬，老蕭知道她肯定失戀了。

這種情節，在過去的十年里時有發生，第一次是在他們高中畢業那會，老蕭和林熙都有各自的男女朋友。

但畢業意味著分手，兩個心碎的人就湊一起借酒澆愁了，這習慣隨著彼此失戀時刻的陪伴，保持下來。

驅車趕往淮河邊上的小店，老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邊攤，支著下巴倒酒的林熙。

桌下是四個喝空的酒瓶，林熙斜睨了老蕭的方向，招了招手，有些生氣地說，你怎么才來，都九點多了！

路上有點堵，這店又遠，難免嘛。老蕭解釋著，有些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

哎哎！別摸頭發，等下亂了！林熙把他的手掰開，臉色陀紅地給他倒了一杯。

那小子怎么了？老蕭喝下半杯，又掏了根煙出來。

那個王八蛋！林熙說著眼睛有些紅了，下眼瞼快支撐不住盈然的淚水。

別哭了傻瓜，老蕭伸過手，抹了把她的眼角。

他和他們單位那個老處女好上了！就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行政主管，都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

林熙說到這牙齒一咬，這個死三八，居然跟老娘搶男人！

你說她啊，這個死八婆，居然跟我們熙熙搶男人，真他媽的賤！我們祝這對奸夫淫婦原地爆炸！干一杯！

真是好哥們！干！林熙和老蕭碰了杯，她最喜歡老蕭的一點，就是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他總是站在自己這邊。

就算全世界和她為敵，老蕭都會背叛這個世界，和自己一起面對。

在現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這個男盜女娼的時代，能有這么一個時刻陪在你身邊的人，真的太好了。

老蕭曾追過林熙，這十多年的情分，兩個人要說對對方沒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高中那會，老蕭剛失戀，女友比他大兩歲，他高一，女友高三。畢業后分手，這真不是開玩笑。多少人的感情能夠因為距離而一直保持下去？

女友把他甩了，老蕭哭了很久，在他那個年代，在高中開始戀愛，已經算是很早了。

林熙知道這事后，專門從她的學校跑來找老蕭，單單坐車就花了一個多小時。

還記得嗎，那時候你說你喜歡我。林熙和老蕭在茶餐廳吃著飯，想起當年的這個事情，就樂不可支。

你說你那時候多傻啊，頭發留那么長，跟女孩子似得，還是現在帥！林熙說著把碗里的肉夾給老蕭。

那時候是挺傻的，你還記得我當時對你說什么嗎？老蕭咽下那塊肉，含糊地問她。

你說要是能找到我這樣的姑娘就好了，哈哈哈！林熙笑著，忽然有些深情地看了老蕭一眼。

可惜那時候，你跟另一個男人談戀愛。老蕭同樣目有深意地看著她，忽然電話響了。

喂，嗯，我跟熙熙在吃飯，我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大好，回去了找你。老蕭掛了電話，林熙有些尷尬地移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熙想起大學畢業后回來找工作那段時間，老蕭比她早出來半年，大四全年都在實習，林熙發現，自從上大學后，老蕭真是一年一個樣，越來越帥了。

她忽然有心動的感覺。實習后每天都是宅在家里，林熙感覺自己快發霉了，她抓起電話，給老蕭打了過去，那頭很快接了起來。

老蕭，快點帶我去玩！林熙抓著電話，玩著小辮子，在床上滾來滾去。

蕭復在洗澡呢。電話那頭一個警覺地女性聲音響了起來，你是誰？

林熙滿腔地欣喜和興致突然全沒了，有種被人用冷水從頭澆到腳的感覺。你是他女朋友吧？我是他好鄰居林熙，你可以叫我熙熙，待會他洗好了，你跟他說我找他玩。

掛了電話，林熙大字型地躺著床上，她在想個問題。

從前你喜歡我，而我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現在我喜歡你，你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

我們這十年來，身邊的男女朋友換了多少，我在單身，你在熱戀，我在戀愛，你在失戀。

我們總是湊不到一個頻率上。林熙有些酸楚，說不上來的感覺。

如果你明知道這個人你不能擁有，你還會繼續對對方好嗎？究竟我們愛一個人，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擁有？如果擁有不了，還愛不愛？

老蕭到底還是沒辦法拋棄女友，去陪林熙，這讓她感到失望，或許戀人未滿這樣的關系才是最好的吧？

林熙二十八歲這天生日，老蕭專門請了假來陪林熙，這年一個剛當上了部門主管，一個剛剛有了自己的花店，難得的是，他倆都沒戀愛。

我說三二一，你才可以看哦。老蕭捂著林熙的雙眼，在她耳邊輕語。

你快點啦！林熙有些等不及了，不知道這小子跟她準備了什么。

登登登登！看！老蕭變魔術般地展開了他的掌心，那里有個正方形絨布手感的小盒子，老蕭帶著興奮，林熙臉色蒼白。

老蕭單膝跪地，拿出了里面的戒指，林熙，你未婚，我未娶，嫁給我吧！

他的神情嚴肅認真，舉著戒指等待一個答案。

林熙的臉越來越白，甚至感到恐懼，她的眼淚越來越多，很快流了下來。

其實有些話她沒說出口，她和老蕭都是那種不懂得戀愛的人，不然這些年何苦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

所有人都可以失去，唯獨你，我不希望你離開我的生活。

林熙顫抖著將戒指盒蓋上，流著淚對他說，別鬧了傻瓜，我們永遠不要相愛好嗎，答應我，我怕我失去你。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我明白了。老蕭的神色變幻很快，長出了口氣，他重新笑了起來。

臭傻逼！吃完蛋糕晚上我們去吃燒烤，去喝酒！老蕭一個沒正經，又揉起了林熙的腦袋。

你這個混蛋！林熙一個蛋糕砸在了他臉上。

我們永遠不要相愛，林熙懂，老蕭也懂。感情永遠不牢靠，不如做朋友來得輕松，至少，我們不會在恐懼中互相傷害，不會在厭惡中失去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