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馨主題第六期“困”主題寫作活動
1
錢這個東西，對于我來說，似乎一直都是缺著的，感覺大多數(shù)人跟我一樣，也一直都是缺著的。
缺錢的日子，天天變牛做馬地滿世界追著錢跑，即使跑得腳不沾地，也沒能追上幾個。但追著一點兒是一點兒，總比一點兒都沒有的好。
這追著錢跑的日子，從我成年起，似乎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前面這些年，感覺付出了足夠的努力、足夠的辛苦，錢多多少少地就會填充一下我干癟的錢包，就像給一個饑餓的孩子一根棒棒糖：要乖，要聽話，要努力，才有可能得到下一根棒棒糖！
可從2020年起，我感覺再怎么努力，那根棒棒糖越來越小了，給棒棒糖的間隔期卻越來越長。
我在離家不遠的建材市場上班，是統(tǒng)計＋出納的后勤人員。明面上看是朝八晚六，一個月有三天的休假。
可實際上，我們經(jīng)常加班，一個月三天的休假就像一個畫著的大餅，明晃晃地懸在頭上，因為活動，因為節(jié)假日都不準休假，常常是一天都沒有休成，成了該死的畫得好而吃不到的大餅！
“王姐，你們綜合部今天的簽單任務沒完成，今晚要加班哦！”有營銷老師特意走到辦公室，宣布今晚的加班信息。
“好的！”我無奈地回話，再悄悄地撇撇嘴。
“你們部門經(jīng)理呢？”營銷老師又問。
“休假了，她婆家的爺爺去世了，今晚坐夜呢！”文員梅兒回話。
“王姐，馬上給你們的部門經(jīng)理打電話，你們今天的簽單任務沒完成，看她怎么辦！”營銷老師用目光直視著我，催促著我當他的面兒打電話，大有我不打電話他就不走的樣子。
“祖宗，你可別罵我，我也不想給你打電話的，營銷老師逼著呢！要罵你就罵他哈！最好是不接這個電話！”我手里拔著電話號碼，心里卻祈禱了千萬遍。
“嘟，嘟，嘟……您拔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拔”。
“那邊太吵，經(jīng)理沒接電話，我也沒辦法！”我朝營銷老師兩手一攤，作無奈狀。心里直夸那家伙真聰明！或許那邊太吵，是真的沒聽到我的電話！
“那你們今晚就打電話吧！每個人打出一個意向客戶，邀約明天進店。什么時候交出明天進店客戶的電話和姓名，就什么時候下班！晚不封頂，我奉陪！”營銷老師宣布完政策，離開。
“這是要憋死個人哪！”行政嘀出了聲。
我們部門一共二十多人，照理說一天一個簽單也不多，可我們使出渾身解數(shù)，就是完不成。安裝師傅在客戶家安裝，售后師傅在客戶家售后，庫房司機在送貨，搬運師傅在上下貨，部門經(jīng)理安排送貨安裝下工地巡視，行政在招聘考勤社保，文員在安排售后送客戶生日蛋糕做資料……
即使是后勤，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時間也安排得滿滿當當。我們每個人的七大姑八大姨，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大姑八大姨，凡是有裝修需求的，都在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的活動中被拉來訂了單。更有甚者，連房子都沒買，但有購房計劃的，也被拉來訂了單。
現(xiàn)在一天一個訂單，我們上哪里去找？！絞盡腦汁也找不到一個來訂單的人！
沒有簽單的辦法，剩下的唯一途徑就是加班打電話，直到打出一個明天能進店的意向客戶來。
中庭，是公司開會、做活動的場所，一百平的面積。此時，聚集了銷售部、設計部、綜合部所有加班打電話的人。“喂喂，喂喂”的咶噪聲，如一池春水漲潮的青蛙，吵得直炸人的耳心子。營銷老師坐在設計部的門檻上，像極了學生早讀時，跟班監(jiān)督的老師。
凡打出意向客戶電話的人，就去老師那交出明天進店客戶的姓名及電話號碼，然后下班，像極了背書的小學生，背完一個離開一個，背不來的，繼續(xù)“讀”……
唉，現(xiàn)在買房的越來越少，那些大樓盤的修建，也一個一個地開始冷盤，對建材的需求，也越來越少。樓盤與建材，就像一對患難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顧客啊！上帝啊！你在哪兒？
2
每天重復著收取各門店的收款收據(jù)，匯總著每天的收入總額和支出總額，再更新著每天的日收支報表，上傳。
不算所收的合同款，曾經(jīng)每月僅收定金就上百萬的日子一去不復返。每月的營業(yè)額，從原先的兩百多萬，在不知不覺中，下降到一百多萬，又在不知不覺中，跌破到一百萬以下。
每天更新、上傳著各式各樣的報表，心里一個月比一個月揪得緊！夏天，每個月空調的電費都在一萬以上，五十幾個人的工資，兩千平方米衣、櫥、門窗三個店的租金，另加分散的Y米店、M思店、原木館三個店的租金，還有工廠廠方的貨款，驚人的物流費……這些龐大的費用開支，想想都腦瓜子疼！
照理說，我就一打工的，大可不必為這些費用操心，但作為公司的員工，每天面對這些雜七雜八的催款，依然免不了著急。“鍋里有，碗里才會有”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再說，因為生意不景氣，資金周轉困難，我也平白地多出一些事來。
老板的資金充盈時，我支配的銀行卡也資金充盈，逢廠方的帳號欠款，一下轉過去十萬、二十萬，再同步截圖一張打款依據(jù)給老板，讓他知道最新的資金動態(tài)。當日，會有日收支報表上傳；報銷單同步跟上，一切有條不紊。
可現(xiàn)在，因資金短缺，很多事都變得復雜繁瑣起來。
“老大，衣柜那邊催款了，我?guī)ど蠜]錢了！設計部有六萬的單子要下單哦！”
“老大，櫥柜店那邊設計師下單的幾家，因資金不到位，全被撤銷了，設計師得重新下單，在生我氣呢，說我為啥不打款！”
“老大，M思店要打款十萬，有一個大客戶，準備下個月跟衣柜、櫥柜同步送貨安裝，馬上年底了，準備春節(jié)入住的！”
“老大，物流那邊有十幾萬的物流款在催了，再不打款，就停發(fā)我們的物流了！”
“老大，電視臺的王總在催今年的電視廣告費了，天天在微信上扭到我問！”
……
負責打款的我，如同催命一般地傳達著這些非傳不可的信息，老大的臉，也在我一天又一天的催款中，變得越來越難看，脾氣也越來暴躁！好像那些被催的錢，不是用于正當開支，而是被我拿去私用了一般！
“巧婦難煮無米之炊”，我知道老大的難！
3
每天重復著收支報表如期上傳，我比其他同事更明白公司的收支已嚴重失衡！就像一個重創(chuàng)的患者，輸入的血是點滴在滴，而流出的血是一條汨汨的小河……
一個月下來，支出總額比收入總額大十幾萬甚至二十幾萬，這一天天一月月地累計下來，老大已經(jīng)負出兩百多萬了，加上沒收回的貨款就達三百多萬。唉，那些爛賬啊！我明白老大的不容易，只能努力地協(xié)調各方，把工作往好的方向，能做成啥樣，就做成啥樣。
給廠方打款的金額，由原來的十萬起步，變成了五萬，三萬，兩萬，催打款的頻率越來越多，碰到單子大的，這三兩萬的貨款，連一個單子都不夠！
設計師們，總問我為啥只打那點款？兩個單子一下，帳上又沒錢了，就又下不了單了！我何嘗不知道帳上無錢寸步難行的道理？可我又有什么辦法！
這頻繁小金額的打款，我也平白地多了一些與廠方財務的對賬，還有自己這邊同步的報表，報銷之類，可我又有什么辦法！
“王姐，這個月怎么還不發(fā)工資呢？”設計師志哥，無論何時，總是問工資最積極的一個。
“王姐，這個月還沒發(fā)工資嗎？都二十八號了也！”老板娘也是設計師，瞪大了雙眼，如看外星人一般地看著我。
她沒有領過工資，工資表里，連她的名字都沒給造過一個，公司是她家獨資的，誰叫她是老板娘呢！所以，發(fā)工資的事，她自然不知曉。
“這幾天的貨款催得緊，先把那邊應付了再說！”我故作輕描淡寫地回了老板娘，我不想公司資金周轉緊迫的消息，從我的口中傳出去，再招來一個“鬧恐慌”的罪名！
此時的我，打心里的確有些恐慌了！公司資金緊張的情況，這已不是第一次。但那年，我一點兒都不慌！
2016年，老大在四川那邊開了一個分店，依然是該品牌的衣柜櫥柜。雖說是分店，但其實它的總體規(guī)模比總店要大，有七十多人。
那年，老大天天泡在四川的分店里，老店就留我們這50多人的“老家伙”把守，由銷售經(jīng)理頂著天，帶領全體老伙伴出生入死，一舉拿下全國C級市場的全年銷售總冠軍！
廣州年終會的領獎臺上，老大手捧金燦燦的含真金的冠軍獎杯，激動得熱淚盈眶！他深知，這是他完全撒手老店，全力以赴投入新店，全是老伙伴們?yōu)樗蛳碌慕剑?/p>
老店一年兩仟多的營業(yè)額，能挪的全被挪到新店做了啟動資金，老店的員工，有整整三個月沒發(fā)一分錢的工資。我家里也預留了一萬的活動資金，用作我和兒子最基本的開支：娘兒倆的生活費，兒子的資料費，補課費，還有打雜送禮……
那年，即使三個月沒發(fā)工資，我和伙伴們一點兒都不恐慌，有公司日進“斗金”的生意，有全國C級冠軍的業(yè)績，還怕我們這小二文的工資拿不到手？只不過是老大急需，被借用罷了！
可這次，還沒拖上三個月的工資，只是沒能按時發(fā)工資，我打心里就恐慌了，公司財務收支嚴重失衡的狀況，我心里明白得很，這次的經(jīng)濟危機，要怎么才能挺過去！
一方面，我天天被廠方財務催款，被自己的設計師催款，不然他們下不了單；另一方面，我又得厚著臉皮跟老大要錢，再看老大那張本就帥氣但此時卻難看得不能再難看的臉！
我的心哪，很累！除了應對正常的各門店的合同審理，緊跟活動完成進度，跟蹤櫥柜物流，完善所有客戶交款明細，以及所有尾款情況，再有各式各樣的打款，各式各樣的對帳，各式各樣的報銷，這樣報表那樣報表，一天忙得如同上滿了發(fā)條的陀螺！
這一天天的，本就忙得腳不沾地，累得跟狗一樣，還看老大那張拉著的驢臉，我的心如熱鍋上的螞蚊一般煎熬！
4
物流那邊，已給我下了最后的通牒：上半年欠起的物流款，不說是全款打完，至少得轉過去十萬，不然，停發(fā)所有的物流！
我急忙好生安撫，說我這邊盡量籌款，早些給他打過去！所有的物流不能停，客戶都眼巴巴地等著安裝呢！
物流那邊好不容易擱下電話，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電話又響了。
“您好，喻總！”看見是物流老板的電話，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我剛才給你老板打電話了，他說，物流款他已經(jīng)轉到你的帳上，為什么不給我轉過來！”電話那邊，傳來物流老板氣勢洶洶的問責，我感覺有強大的氣流聲直撞我的耳心！皺皺眉，我不知覺地把手機往后移了移。
隔著屏幕，我仿佛看見物流老板提著一把刀，一把殺氣騰騰的刀！
“喻總，您別氣！您別氣！我這就來看，如果我?guī)ど嫌绣X，立馬轉給您！一定，一定！”我心里罵著老板千萬遍，卻不得不賠著笑臉，嘴巴抹了蜜地安撫著電話那頭怒氣沖沖的喻老板。
“個祖宗，個先人板板，你是何時轉我十萬元錢了呢？人家現(xiàn)在逼著我立刻、馬上把十萬元錢打過去！我這一不會偷，二不會搶的，這可是真金白銀哪！銀行的錢多，可我不敢去搶啊！你一下子就把責任推到我的頭上，我又如何來了結這個事情！要怎樣才能把這件事緩和下來！”我心中涌起一種巴不得一爪把他抓來撕個粉碎的憤怒！還有抓起一把石頭，使勁兒砸向天際的無力感！
這種把責任推到我頭上的事兒，老大也不是做第一回了。上次，電視臺的人來收五萬元的廣告費，老大也說錢在我?guī)ど希溥涞匕讶怂统隽丝偨?jīng)理辦公室就匆匆離開！結果，人家扭到我費（扭到不放過），非要我把五萬元的廣告費轉過去，他好回去交差！
實在沒轍的我，只好拿出K寶，給他看了幾百元的余額，電視臺的人才知道中了老大的“金蟬脫殼”之計。無奈的他只能眼巴巴地肯請我，在帳上有錢時，一定給他轉過去！
我除了唯唯諾諾，如小雞啄米般地連連點頭，我還能怎么樣？！
現(xiàn)如今，又擺上了物流這一硬茬，非要我立刻、馬上轉他十萬，我來怎么辦？！我總不能告訴他，老大用了“金蟬脫殼”之計吧！那對方一氣之下，真停了公司的所有物流。客戶家不能按時送貨安裝，再給客戶賠償不菲的違約金，這個損失，是我一個小小出納能承擔得起的嗎！我是“活”得不耐煩了，才敢不顧后果地如此放肆！
無計可施的我，只得重重地嘆一聲氣……
兩小時后，手機又響了，一看電話，又是物流老板！我緊張得像是觸電了一般，又感覺此時的手機，像一個定時炸彈！無計可施的我，只得努力地朝部門經(jīng)理眨眨眼，尋求幫助。
“喻總，您好！今天還有空給我們打電話呀？請問有什么事嗎？”部門經(jīng)理無奈地拿起我的手機，揚起一張笑臉，故作不知地接下了電話。
我迅速地拿起筆，在草紙上寫下‘我同學來定衣柜，我去接待了’幾個字，部門經(jīng)理傾了傾身子，看了我寫下的幾個字，會意地點點頭。
“你們出納呢？說好的今天給我打物流款十萬元呢？怎么還不見到帳？”電話那頭，傳來喻總不耐煩的質問聲。
“哦，王姐她不在辦公室，她同學來定衣柜櫥柜了，匆匆忙忙地趕過去沒帶手機，她正接待客戶看產(chǎn)品呢！”部門經(jīng)理回道。
“接待客戶不是銷售的事嗎？她做出納的還去接待客戶？少在那里唬弄我！”喻總老奸巨猾，真不愧是喻總啊！
“喻總您也知道，我們這個行業(yè)是靠業(yè)績吃飯的，不管是哪個員工的親戚，朋友，同學來看產(chǎn)品，我們一樣都要熱情接待的，盡可能地把單子簽下來！”部門經(jīng)理回答得滴水不漏，我贊許地點點頭，拇指豎起一個贊，給她無聲的鼓勵！
“那我的十萬物流款，什么時候才能到帳呢？”言歸正傳，話題又回到主題上。
“看吧，喻總，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半了，還有一個小時就要下班了，王姐的同學來看產(chǎn)品，自然是沖著對王姐的信任來的，我要是把王姐喊走了，怠慢了客戶，丟了單子好可惜的！您就體諒體諒，等王姐回來，我再轉告她，讓她把您的物流款，盡快地打到您的帳上，您看這樣可以吧！”部門經(jīng)理沖我眨眨眼。
“話都說到這個份了，那好吧，物流款盡快地給我打過來，我們打交道十幾年了，別拖得讓我失去了耐心再翻了臉，停了你們所有的物流！”物流老板終于擱下電話。
“至少說今天不會找我了。”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暗暗地乞求：老大呀，先人板板呀，你快點找錢吧，我黔驢技窮啊，我使出了全身解數(shù)，才在部門經(jīng)理的幫助下，把日期拖到了明天！
好在第二天，老大主動給了物流老板一個明確的答復，說資金周轉有點困難，延期十五天，到時一定把帳給他轉過去！
物流老板終于不來打擾我了，最起碼，我的耳根子可以清靜十五天了，把我熬焦得不行！
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5
物流這邊可以緩上半個月了，但各個品牌的貨款是無法延緩的。工廠那邊最狠的規(guī)矩是，帳上有錢才能下單，提交到廠方的單子，三天之內款不到位，所有的單子一律取消，設計師只得重新下單。
每天，我依然煎熬于帳上無錢，設計師們的單子下不起，我找老大又申請不到款項的焦灼中，每天每月的收支報表，依然是嚴重的失衡！
終于，公司做出決定，鼓勵員工離職，有更好發(fā)展空間的，有不滿現(xiàn)狀的，鼓勵離職，既給公司減負，也給自己一條新的活路。
很快，總助離職了，會計離職了，行政離職了，部門經(jīng)理因為二寶臨期也回家待產(chǎn)，往日喧鬧的辦公室，一下子沉寂下來，一片蕭條！
辦公室的伙伴走得差不多了，有些工作能扔，但有些工作卻不能扔。
會計一走，六個門店有三個門店的工資核算落到我頭上了；部門經(jīng)理回家待產(chǎn)，六個品牌的物流全在我頭上了；行政一走，考勤，請假審批，社保，各門店各部門的網(wǎng)費，十幾個電話的座機費，聯(lián)通的，電信的，移動的……都要加到我的頭上！
我簡直要瘋掉！別說我就一介凡人，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呀！我還有自己的一大堆工作！
運營經(jīng)理的工資，降到了歷史新低，我的工資也降了一仟多。
“姐，別太老實了，撐不下去該走就走！我在原先的公司，也在撐不下去的時候，看老板被債逼得可憐巴巴的無路可走，在一分錢工資都沒錢發(fā)的情況下，還堅持上了9個月的班。我也是凡人哪，我也要錢養(yǎng)家糊口啊！9個月不發(fā)工資，我再也拖不下去了，到現(xiàn)在，老板還欠我5萬多工資沒錢給！人要厚道是沒錯，但我們自己也要生存的啊！千萬別上我的當！”耳邊響起會計臨走時悄悄交代的話。
于情于理，我們是應該對老板保持忠誠，陪他一起度過難關，但越來越發(fā)現(xiàn)，老板好像不需要啊！
他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每天的日收支報表，都是入不敷出，這種狀況，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年多。
從帳面來看，老大已經(jīng)虧了近三百萬。這是他內心最脆弱、也最血淋淋的口子，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見，于他而言，我終究是一個偷窺到他最難堪、最“隱私”的外人！
老大的豪華別墅賣了，老板娘的寶馬也賣了，連父母、姊妹的房產(chǎn)，也被他拿去抵押作了貸款。
6
老大的脾氣，隨負債的增加也日益見長，看誰誰都鬧心，看誰誰都不順眼，包括工作勤勤懇懇、如老黃牛般的我！
“你順便去問一下，看看還有哪些人要離職，都寫來批了，反正這些老家伙也沒幾個了，免得天天杵在這里，他難得看我，我也難得看他！”老大當著我的面，如此對已離職的安裝陳師傅說。
我的淚一下子涌了出來！看來，老大是真的不需要我了，那個曾經(jīng)在四川分公司人面前（我出差過去他們講給我的），把我夸上天的老大，把我夸得無限能無限好無限負責的老大，是真的不需要我了！
想著一起沖鋒陷陣的這些年；想著沒完成訂單任務被罰的無數(shù)下蹲、無數(shù)蹲馬步；想著要引進用友財務軟件，要整理核對十幾年來所有新老客戶的帳目，去庫房查這十幾年來的老帳。收款收據(jù)翻了一疊又一疊，合同查了一摞又一摞，無數(shù)次地加班加點，以求最真實的客戶所欠尾款情況，現(xiàn)在卻……
我的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涌了出來。
于無數(shù)次淚堤之后，認真地考慮了我的去留，決定離職：
感謝老大給予平臺，讓我度過了忙碌且充實的這些年。
笑點頻出的伙伴，一年一度的外出旅游，點點滴滴，一歷歷，一幕幕，仿似昨日。話不投機時雖有爭執(zhí)，但充實、快樂、開心是主題，這些終將是我生命中最難忘最珍貴的美好！
決定離開，內心有徬徨，有猶豫，有掙扎，有心痛，更有的是不舍。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只愿來來去去生生不息！只望我的老板能早日走出困境，再造神話，重登昨日輝煌！社會對我們的要求越來越高，我們要處理所有需要去處理的問題，要把所有的不可能變成可能。這些本領，我有些欠缺……考慮再三，能減輕公司負擔，保存公司實力，又何嘗不是一種美麗的退出！即使離開，內心深處，你們仍是我心中最真切的美好！
再次感謝老大這些年的關照！祝老大明天會更好！
寫畢，慚愧不舍心痛委屈，如無數(shù)條毒蛇撕咬著我，我再一次淚如泉涌！
決定離開，我得在最后一個月的時間里，把我這些年的工作交接，以電子版和紙質版的形式，盡可能地交代清楚，以免他們找不到資料：
A4紙第一頁：電腦E盤，分門別類地介紹了各文件夾所包含的這些年的所有電子資料。訂單表、工資表、客戶回款明細表、各活動完成情況統(tǒng)計表、客戶禮品登記情況、各類報表、各門店打款情況、總收支流水、各樓盤信息、庫房資料、退單/退款/應退激勵/應退禮品情況、客戶尾款……
A4紙第二頁、第三頁：依文件排放的層數(shù)與順序，交代了文件柜、文件架各紙質文件夾的資料情況。
A4紙第四頁、第五頁交代了各平臺、各帳號的登陸密碼，兩個保險柜的密碼，以及所有K寶、帳號、帳目的交接。
A4紙第六頁，附上最新的各品牌、各平臺、各相關的打款帳號。
重點事項，紅色字體強調。一式兩份，都讓老大簽了字，事關錢帳，做“糊涂鬼”不是我的風格。
離職的最后一天，跟平常一樣，我收取了各門店昨日所有的收款收據(jù)，更新了客戶的回款明細匯總表；更新了訂單統(tǒng)計表；物流情況；更新、上傳了日收支報表；整理、審核了已下單的合同，然后存檔；最后一次更新了所有的尾款明細；再把前面按月裝訂的收款收據(jù)、報銷單打捆。
我從早忙到晚，下班時，正準備離開，老大最后一次讓我發(fā)放了公司上上月的工資，以至于還沒走的伙伴說，我根本就不像一個離職的人！
不忍別離，回頭再看一眼我熟悉的伙伴、我熟悉的環(huán)境，默默地祝福：老大，你要好好的！伙伴們，你們也要好好的！
轉過身，淚珠不知覺地再一次成串滑落，我再一次禁不住淚流滿面……
后記：老大在絕境時，遣散了公司的三十幾個人，最后還剩十四個。后借品牌的力量，招了兩個資金雄厚的合伙人，公司獨資改成了公司合資。慶幸著老大總算躲過一劫，卻在這兩年的特殊情況下，經(jīng)濟依然低迷。房地產(chǎn)的行情依然不好，所有行業(yè)的經(jīng)濟依舊的不景氣，人們苦苦地掙扎于波濤洶涌的浪潮里，沉沉泘泘，不能自已！最后，祝我的老板早日走出困境！也祝所有人早日走出低迷！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