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米
第三十九回到第四十二回共計四個章節,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到“瀟湘子雅謔補余音”。
曹公借劉姥姥之眼,對賈家日常生活展開了一場詳細生動的描畫。一場波蘭壯闊的侯門豪景,幾近完美的拉開帷幕,在所有讀者面前一一鋪陳。
劉姥姥與生俱來的憨厚機智,恰到好處的裝瘋賣傻,成了調動整個劇場氣氛的關鍵泉眼。
每到一處,笑點不斷、爆料不絕。為一直籠罩在沉悶不堪的禮教中,刻古呆板謹言慎行的賈府女人們,提供了不可多得的開懷大笑和曠世歡愉。
雖然,初見賈母,她也膽怯,想托個情兒逃走。但到底難不住她。
即興編幾個故事,不僅徹底娛樂了眾姑娘奶奶,連怡紅公子也信以為真入了迷。又講些神佛因果的事,把賈母王夫人都聽住了。
接著,劉姥姥應邀成為座上賓后。鳳姐鴛鴦敏銳的感知到劉姥姥窮真有趣、心胸寬廣。刻意安排一系列搞笑難題,給足了劉姥姥戲份。(寶玉圖)
現在想起,‘“姥姥帶花”“姥姥講故事”、“姥姥行酒令”、“姥姥吃蛋”及“姥姥醉臥怡紅院”等等,無一不是紅樓笑點,也無一不是紅樓經典。
其中“‘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說完,鼓著腮幫,兩眼直視,一聲不語”。這景象嗨翻全場,現在想起還會笑岔氣。
姥姥被插了一頭亂花時,故意扭啊扭,說“自己是個老風流”,也笑倒一片;“一兩銀子不見一聲響就沒了的鵪鶉蛋”;及她特立獨行的“行酒令詩”,更是讓人捧腹不已;到最后“醉臥寶玉床”,也讓人忍俊不禁。
所到之處,基本上一路行走,一路歡聲。盡管妙玉等依然看不懂劉姥姥低微處見真灼,但并不妨礙劉姥姥淡定而又超然的與富貴同樂。
是的,我有我的粗俗喜樂,你有你的精致人生。
劉姥姥用最底層最自然隨和的本色演出,毫不遮掩穿鑿,換取人間仙境般的賈府大觀園里,所有禁錮于富貴名利的女子一笑,又有何妨?
連可以“一句話噎死你,一句話笑死你”的談笑高手林妹妹都被比下去了。她全程全程只是看著眾人樂。而一向含蓄的李紈,也笑魘如花。(李紈笑圖)
??
劉姥姥進大觀園,簡直是科幻式的創舉。劉姥姥高壽而又健康的活著,本身也是一個奇跡。
賈母雖是公認的老壽星,但比劉姥姥還要小幾歲。可劉姥姥75歲高壽卻只身帶著外孫板兒進賈府。顯然劉姥姥健康狀況不在賈母之下。
這不得不讓人深思。
其實,劉姥姥的優點,并不是她從賈府拿到銀子后所謂的成功,而是她內心的淡定和從容,隨遇而安,樂觀豁達,看盡世間百態依然坦然積極的心境。
而更讓人敬佩的是她的品德。賈府傾亡后,鳳姐賈璉身陷囫圇,不得不將女兒巧姐委托給親友撫養。結果巧姐被狼舅奸兄倒賣,差點淪落。
劉姥姥救出巧姐,并讓巧姐過上雖貧卻安穩的人生。書中巧姐的判詞為“偶因濟劉氏,巧得遇恩人”。劉姥姥人性的閃光,像鉆石一樣,在最艱難的環境中閃爍出光芒來。
八
紅樓夢里那么多曼妙的女子。不管是高貴如元春,能干似熙鳳,才情比黛玉,正統如寶釵,激情似探春,還是貌美如尤氏姐妹,如此等等。無論是否家世顯赫,是否父兄齊全。
那么多優秀的女兒,都沒有幸福的結局。反倒是遠離男人的劉姥姥,雖然困境異常卻反而能淡定的活下去。這在當時那個男權至上、唯有男人可以依靠的世界里,不得不說是一個絕妙諷刺。
尼采說過:其實人跟樹都一樣,越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也許正因為這樣,嘗盡人間疾苦,看遍人世炎涼的劉姥姥,在最接近土地的底層,反而迎著陽光,開出了謎一樣的藍蓮花。
她用陽光的心態看待人世變幻,用單薄的身軀傳遞著人世間溫暖的正能量。也闡釋著女人于風平浪靜處見驚雷的強大生存能力。
她看似與金陵十二釵有著天壤之別,其實卻與金陵十二釵及所有的女子一樣,是深受社會忽視,深受禮教傷害和歧視的女人。
只不過她被拋棄得更徹底,她沒有家世,沒有背景。在男權的世界里,劉姥姥甚至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男人。
低到塵埃里,也能開出花來。這是劉姥姥一生的寫照,也是女性曠世能力的閃光。
楊絳百歲感言:“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
千帆閱盡,初心不改(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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