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清風徐徐。
一輛有點破爛的小巴,顛簸在維西傈僳族自治縣至香格里拉的山路上。
一車的人,看樣子,大約就我一個是外地人。在邊遠地區,本地人外地人往往一眼都分清。沒見識如我,覺得車窗外各個角度都是美景,拿起手機拍個不停,幾個小時都不嫌累。
前排的一個膚色黝黑,皮膚粗糙的男子回頭看我一眼,一副問號臉,大約是說,這有什么可拍的。
后來估計對我也比較好奇,就和我閑聊,先開始扯著香格里拉的美景美食,后來就扯到外面的世界,他說他從小到大還沒出過香格里拉,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和羨慕,好想走出這大山看一看。
我一般跟陌生人不愿意聊的太深,特別是兩人聊天,我一般盡量讓話題點到為止,很多時候,生活深處都是人生的苦澀,歡樂都相似,苦澀各不同,大家都是有一個又臭又長的故事,無酒無茶的,我不太想講也不太想聽。
但是這貨,已經把我當成了傾聽對象,在下車之前,人生經歷已經給兜了個底朝天。我已經得知,我們是一年生人,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他大部分的時光都是在家務農,這次出行是想找點事做補貼家用。
下車后,大家都沒吃飯,他好像意猶未盡,我說也是緣分一場,一起吃個飯吧!他說香格里拉的牦牛肉不錯,我們就找了一個牦牛肉店小吃了一頓。
吃完,我付了帳,互相之間加了QQ,就告了別。
第二天,我就買票回了廣州,回到現實,又開始了那種匆匆忙忙的生活,擠公交,擠地鐵,簽單子,滿面塵灰煙火色。
半年后,QQ頭像閃爍,一個人問我:在嗎?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香格里拉遇見的那位。
他說他目前在深圳打工,通過一個老鄉找了一個給人按摩的工作。
然后又說深圳好大啊!和電視里一個樣子。
他說這邊其實沒一個朋友,那個老鄉也是通過關系認識的,沒什么情分,這外面的世界,最熟的人反而只有我了。
最后說有機會請我吃頓飯,他說香格里拉的那頓的牦牛肉他其實很內疚,覺得不應該我請,畢竟我是客,他是主。
過一個月或者半個月的他就找我聊天,他想學吉他,問我能不能幫他找個老師,又或者說他們那里有很多的特產沒有銷路,問我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又說這個工作他干不長,按摩這個行業有很多不能言說的東西,問我有沒有更好的工作機會……
他一定把我當超人或蜘蛛俠了,我告訴他,我和他一樣,都是在外面打工的人。
每次都一樣,雖然聊的很多,其實沒多少話題,一直都是他在說,我在聽,他在問,我在答。
一天他發信息要我的電話,他說他辭職坐車回家,遇到一個陌生人說自己手頭都是零錢,如果他愿意把手頭百元鈔都換零的話,可以給他手續費,他把自己的幾千塊錢全部拿出來,陌生人點了一下錢又不同意換了,待人家走后,他才發現自己的錢全部變成了假幣。
他身無分文,求我幫忙。
我第一想到的不是他的困局,而是我遇到的是不是一個騙局。我與他認識不到兩年,QQ聊天總共也不過一二十次。關系卡在一個比陌生人熟一點,說熟人又有點不夠的階段。
最后我給他銀行卡上轉了了300元錢,并說的很明白,錢是借的,300不多,但是我的最大限度,而且只借此一次。
他又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一個月后他要我銀行賬號要還錢給我,我說不急,等你有點余糧再說吧!
又過了一個月,他回了家,然后去了麗江,他的很多朋友在那里做旅游方面的工作,給游客當當導游,或者跳跳少數民族的舞蹈。
幾次都要還錢給我,我沒要,告訴他說,你回家給兩個孩子買禮物吧,就說一個河南的叔叔送給他們的。
是的,我決定不再敷衍他,看到他的消息,我要么不回,要么說忙。因為我明白了,他是把我當成了一個傾吐的對象和一個了解他不熟悉的世界的窗口,而我們,真的也達不到朋友層面的那種交流。
他也明白了我的潛臺詞,頭像不再閃動,后來頭像消失了,我知道他把我刪了。
我有一種噓一口氣的感覺。
我又去過很多地方,微信好友里有全國各地的朋友,有的人分別后把我刪掉了,其實我感激這樣的人。就像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告訴她我們要分手了,我覺得這是最大的尊重。
生活亦或是網絡,我們都要刪掉一些適合相忘的人。有些人就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相忘于江湖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我們都是彼此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