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

你要是聽過那么一些江湖上的事情,你就不會不知道江湖第一大幫——丐幫。可是我要講的事兒,跟江湖還有丐幫都沒有太大的關系。我只是想告訴你,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幫派,它的規模跟丐幫可是不相上下,那就是妙手山上的空空門。我這么說你應該就明白了,空空門里都是些盜賊,你也就應該知道,我沒有吹牛,因為一個地方的乞丐和盜賊的人數總是差不多的,只不過乞丐可以明著討飯,但是竊賊只能在暗中行竊。你要是遇到個乞丐,最多罵一聲晦氣然后把他轟走,可你要是遇到了小偷——當然你總是事后才發現自己遭了賊,怕是要氣的詛咒他祖宗十八代了。所以空空門的名聲是不怎么好的。

我呢,倒不是說生來就喜歡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兒才加入了空空門。

在我十二歲那年,一支軍隊從我們村里經過。三五成群的士兵挨家挨戶的征收兵糧,順便拿些其它的什么東西。爹爹跟他們理論了幾句,就被他們一刀砍死。之后他們就沖進屋里,看見了已經被嚇呆了的娘,他們嬉笑著把娘扛到肩上帶走了。

就這樣,我成了孤兒。我差點餓死在了那個該死的冬天。幸好這個時候我遇到了師父,也就是空空門的掌門人。

師父傳授我輕功和點穴兩門功夫。師父的輕功可以說得的上是冠絕一世,在他屋前,有一棵三丈余高的樹,每到冬天,師父都要為那棵樹修剪多余的枝杈。師父在樹下,膝蓋不屈,腰不打彎,只輕輕一踮腳,便縱身躍上枝頭,而且絕不會抖落一片葉子。師父說,不修剪這些多余的枝杈,樹就長不高。師父說的對,我在師父身邊呆了四年,等到我下山的時候,這棵樹又長高了丈許,但是師父還是能膝蓋不屈,腰不打彎的躍上枝頭,而且不會抖落一片葉子。

最初,我還有一個師兄和一個師姐。

師兄比我大四歲,也是師父救回來的孤兒。師兄是個真真正正的聰明人。這世上倒是有不少聰明人,但是大部分的聰明人無時無刻不在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賣弄著他們的聰明,還有一部分聰明人盡力裝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可是他們不知道那種惺惺作態的虛偽模樣更讓人惡心的想吐。但是我師兄是個真真正正的聰明人,我是說,他能讓你心甘情愿的佩服他的聰明,并且十分樂意跟他接近。

師姐是師父的親生女兒,她年紀跟師兄相仿。嘿,她可真是個迷人的姑娘。我倒不是說她長得傾國傾城閉月羞花,不過她長得也確實真漂亮,但是也有很多長得漂亮的姑娘并不迷人。師姐總是微笑著對你說話,是那種發自心底的微笑,你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來,即使她沒在笑的時候,你也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出笑意。這就是她迷人的地方了,不過我也說不清,我倒是真希望你能見見我師姐,你也一定會被她迷住,你可能不會愛上她,但是你一定會被她迷住。

可是你不可能見到我師姐了,一年前師姐在練功的時候,不慎失足跌落山崖。

第二天,師兄也不辭而別,下山離去,自此杳無音信。

從那之后,我就覺得冷清極了。雖然妙手山上有成百上千的空空門弟子,可我覺得冷清極了。這件事讓師父也受了不小的打擊,這一年里他迅速的衰老了下去,原本一頭濃密的黑發轉眼間就變得斑白了,臉上也爬滿了皺紋,走路開始傴僂著身子。師父也很少下山了,更多的時間是獨自一人在屋里喝酒,只有喝過酒后,師傅的臉色才變得紅潤一些,眼睛里又有了些光亮。

我看著這樣的師父,心中難過極了,于是我也學會了喝酒,常常陪師父一起喝。

有一次師父問我酒的味道如何。

我說:“苦,辣。”

師父笑笑說:“酒啊,只有等你經歷了很多事情以后才能喝出它的味道。你跟著我學藝也已經三年有余了,能教你的為師已經盡數傳授給你了。”說到這里師父停了一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睜大眼睛盯著師父,等著師父把話說完。

“往后你總要一個人去闖蕩江湖的,是時候讓你試下自己的身手了。下了這妙手山向北二十里,有個叫引鎮的地方。引鎮上有個姓徐的鄉紳,你去將他身上的荷包偷來吧。記住,不得傷人,不得進到徐鄉紳家中偷。”

我有些為難的對師父說:“師父,您教我的是輕功和點穴,這偷的功夫卻從未教我呀。”

師父說:“偷不必教,人人都會偷,人人都想偷,只要你的腳夠輕,手夠快,你就能偷。”

師父的話我向來是深信不疑的,既然師父說我能偷,我就一定能偷。

我便按師父說的,下了山,來到引鎮,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姓徐的鄉紳。他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他長得五短身材,肥頭大耳,腰間掛著一個鼓囊囊的荷包,那荷包裝的實在太滿了,以至于他走路的時候,你都聽不到里面銀子相互撞擊發出的清脆聲。他的身后跟著兩個彪形大漢,這兩名大漢比常人高出半個身子,又比常人寬出半個身子,赤裸著上身,露出像牛一樣結實的肌肉,他們的鼻孔也像牛一樣用力的擴張著,不停地像外噴著粗氣。他們不停地四下打量著,要是有人靠近了徐鄉紳五步之內,他們就惡狠狠地瞪那人一眼,直嚇得那人屁滾尿流的逃走。

徐鄉紳就帶著這兩名彪形大漢,大搖大擺的從引鎮上的集市走過。他見到賣包子的,就伸手從人家籠屜里抓兩個包子塞進嘴里,也不嫌燙,見到賣肉的,就讓人家給他割兩斤帶膘的,見到賣布的,就讓人給他扯兩丈上好的布料。但是他從來沒有從他那滿滿當當的荷包里掏出一文錢來給這些店家,那些被他白吃白拿的店家還都陪著笑臉恭敬地給他送上東西,仿佛被他白吃白拿是一種福分似的。

無論徐鄉紳走到哪里,那兩個彪形大漢都如影隨形的跟著,我一直沒有辦法接近他,我只能暗中觀察著,等待著,尋找下手的機會。

我在引鎮待了四天,直到第四天晚上,我的機會終于來了。

這天晚上,我在引鎮的酒館里喝酒直到深夜。路過徐鄉紳的家時,碰巧看到一個肥碩的身影從后門溜了出來,正是徐鄉紳本人。我忙躲到暗處,只見徐鄉紳輕輕的把門掩上,然后警惕的四下張望了一圈,這才躡手躡腳的向巷尾走去,他這一副樣子比起我來倒更像是個賊。

我暗中跟了上去,徐鄉紳專挑小巷子走,走過幾條巷子之后,突然發足快步小跑了起來,活像一個滾動的肉球,我差點笑出聲來。我跟著徐鄉紳一直來到了鎮子西頭的一戶人家門前。徐鄉紳輕輕的扣了扣門,又假裝咳嗽了兩聲。不一會兒,有人從屋內把門打開,徐鄉紳又警惕的四下張望了一下,一個閃身進了屋。

就在徐鄉紳閃身進屋那一瞬間,我借著月光看到了屋內的人是前兩天才剛剛給自己的丈夫出殯的陳寡婦。那天,陳寡婦走在出殯隊伍的最前頭,哭得驚天動地,全鎮子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他們都說這陳寡婦是個忠貞的好女人,將來一定會為丈夫守一輩子寡。

不知道徐鄉紳到陳寡婦家里來做什么,但是我決定等他出來后就動手。于是我也湊近陳寡婦的屋子,在窗下蹲著,細耳聆聽屋內的動靜。我先是聽到了衣服摩擦發出的沙沙聲,然后是一聲沉悶的“咚”,這是徐鄉紳那只荷包落到地上的聲音,接著聽到了床板搖晃發出的咯吱聲,不久就聽到了徐鄉紳粗重的喘息聲和陳寡婦的呻吟聲。那時我還不明白男女之間的事,我只以為是那徐鄉紳又在欺壓百姓了。過了大概半盞茶的時間,里面突然沒動靜了,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了徐鄉紳如雷般的鼾聲和陳寡婦均勻的呼吸聲。

這兩人竟然都睡著了,我心想,索性進屋拿走荷包豈不更是方便,師父只說不讓我進徐鄉紳家中盜竊,我這樣也不算違背了師命。

我便推窗進屋,輕手輕腳的走進了里屋,地上散落著的都是衣服,我彎身撿起徐鄉紳的荷包。我看到徐鄉紳赤裸著上身躺在床上,肚皮隨著鼾聲劇烈的起伏著。我倒真想點了他的穴讓他就這么一直躺著,再也不能起身去鎮上為非作歹,不過師父說過不得傷人,我也只好作罷了。

我將徐鄉紳沉甸甸的荷包交給師父的時候,師父問我:“你可見他橫行霸道,欺壓百姓?”

我用力的點點頭。

師父又問:“偷了他的錢財,你心中可有愧疚?”

我又用力的搖搖頭說:“沒有,我還想偷他個千八百回。”

師父點點頭,正色的對我說:“你記住,天下財本該為天下人所有,可這世上總有橫征暴斂的當權者,也有強取豪奪的土匪惡霸,這些人,平民百姓們明面上斗不過他們,我們就替百姓們暗地里取回本該屬于他們的那份,這才是我們創派師祖的初衷。只是后來門派越來越大了,難免有些弟子為了一己私利而盜,敗壞了我派的名聲。”

師父說到這里,一臉遺憾惆悵的表情,長嘆了一口氣,然后打開徐鄉紳的荷包,從里面取出幾塊碎銀交給我手上:“你該下山去走走了,這幾塊銀子足夠你一年的開銷了,剩下的你去悄悄分給引鎮那些被徐鄉紳欺壓的百姓吧。”

我趕忙把手上的銀子又放了幾塊回去,只留下一小塊碎銀說:“師父,我不下山,我有這一塊銀子夠打酒給您喝就足夠了。”

師父笑了一下,擺擺手說快去吧。

不知為何,師父的笑里有一些落寞,我看著這樣的師父,竟然覺得他有些可憐。

可是就在最近,我這個可憐的老師父,又遭遇了一件不幸的事。

有人從師父身上偷走了掌門人令牌。

你要是聽到一個盜賊團伙的頭目被人偷了,一定覺得好笑。但是空空門里倒確實有這么一條規矩:門中弟子若能從掌門人那里偷來掌門人令牌,便可接任掌門。

可是師父倒覺得這像是一種解脫,他早已無心做這個掌門人了,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接任人。如今發生了這件事,也許是天意。

師父一直等著某個人拿著掌門人令牌來到他面前,對他說:“老家伙,你該退位了。”

但是三天過去了,這個人還沒出現,七天過去了,依然毫無動靜。師父終于意識到,這并不是某個門中弟子要繼任掌門人之位,而是某個人對他,乃至對整個空空門的一種羞辱。

這天早上,師父召集了山上所有的門中弟子,告知了掌門人令牌失竊一事。師父的臉色比這天的天空還要陰沉,隨后,師父宣布了他作為掌門人的最后一條命令:門中弟子,以一月為期,下山去尋找掌門人令牌,尋到掌門人令牌者,可接任空空門掌門人。如若找尋不到,則各盜取一物,一月之后在門中評比,盜取東西最為貴重者,為新任掌門人。在此期間,由一位師叔擔任代理掌門。

說罷,師父便轉身負手離去。

中午時候,我拎著酒去找師父,想同師父告個別,卻發現師父的屋子已是門扉緊掩,了無人影。

就這樣,我又一次變成了孤身一人。

我收拾好了行囊,在師父的門前叩了三叩,下山而去。

下山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走,要讓我去找掌門人令牌,我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的。我就想,這天下最貴重的東西是什么。曾經聽師父說過,這世上有一種美酒,叫做美人涎。釀這種酒,要先找來一名貌若天仙的處子,讓她在口中反復咀嚼糧食,再用被她咀嚼過的糧食釀成酒。因為貌若天仙的處子本就難找,再加上這釀酒的工藝又十分復雜,所以這種酒極其珍貴。

要是有人讓你喝用他的口水釀出來的酒,你一定惡心的想吐,可如果用的是美人的口水,卻又變成了天下可遇而不可求的美酒,這事兒想想還真是可笑。

可是你要是碰上不喝酒的人,這酒也就跟涼水無異了,這么一想,要找到人人都覺得貴重的東西,還得去藏滿奇珍異寶的皇宮里尋找了。

我便取道向北,慢慢悠悠的走著,我一點也不感到著急。走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我來到了引鎮的附近。此刻已是傍晚了,我的酒癮突然上來了,我便快步向引鎮走去。說句實話,引鎮上雖然住著徐鄉紳這樣的混賬王八蛋,但還是個挺不錯的地方,鎮上的集市總是熙熙攘攘的,集市旁的小酒館也很熱鬧,那里總是聚滿了人,有本地的百姓,也有走江湖的,他們天南地北的說著,你要是坐那喝上一壺酒,就能聽到在各地發生的大事兒。也不知道徐鄉紳后來怎么樣了,今天若是見了他,我倒是還想從他身上取些盤纏。

可是等我走到了引鎮,卻發現街上空無一人,街旁的房屋都已破敗不堪。一時間我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直到我看到以前在小酒館外掛的酒旗此刻殘破的倒在地上,一半被塵土掩埋。

“喂……”

我聽到一聲低聲的呼叫,四下搜尋一番,才發現在路邊倒著一個干瘦的老人,要是不仔細看,真以為那是一段掉在地上的樹枝。

我走過去跪到他身邊,將他身子扶起來。

“行行好,給我點吃的……”老人氣若游絲地說著。

我趕忙從行囊中取出水和干糧,我先將水送到他嘴邊,喂他喝了一些,然后將干糧掰碎喂進他嘴里,他艱難的咀嚼著,吃力的想要咽下去,我趕忙又喂他喝了一口水,他才好不容易將干糧咽了下去,之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又吃了一些干糧之后,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他又睜開眼睛扭過頭來看著我,無神的眼睛里流下兩行濁淚。

“小伙子,謝謝你。”老人似乎恢復了一些氣力,說話比剛剛有了一些聲音。

我將他扶起,靠在墻上坐好。我問他:“老伯,這里發生了什么,怎么變成了這副模樣?”

老人虛弱的說:“今年春天,下了整整三個月的雨,到了夏天卻又遇到大旱,百姓們顆粒無收。”

“難道官府不開倉放糧?”

老人苦笑著搖搖頭說:“別說開倉了,就連糧稅也一點沒有減免。百姓們交不上糧稅,最后年輕的男子都被抓去充軍了。剩下的人,有力氣一點的都走了,剩下我們這些老的走不動的,只好在這里等死了。”

我恨恨地握緊了拳頭,從牙縫里蹦出了幾個字:“怎么才能讓官府開倉?”

老人說:“引鎮歸渭城管,得要渭城太守下令才行。”

我點點頭,將自己的水和干糧都留給了老人。我希望他活下去,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想救救他。

老人用感激的眼光看著我,我對他說了句保重,便起身向渭城方向走去。

在路上,我回想著自己曾經見過的官家頒布各種律令,不管寫著什么樣的內容,最后都會蓋一個猩紅的大印。

潛入渭城太守府借這個猩紅大印一用,對我來說應該不算什么難事。

到渭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了。渭城街上人們比肩繼踵,道路兩旁的商販吆喝聲此起彼伏。進城走了沒多遠,我就看到一家門面很是氣派的酒樓。此刻我的酒癮又犯了,我感覺自己要是不喝上兩杯,可能會就此暴斃而亡。我快步向那家酒樓走去,剛要邁步進門,卻被店小二攔了下來。

“這位客官,不巧,今天晚上太守要大宴賓客,小店要幫著準備酒菜,今日恕不接客。”

我滿心失望正要悻悻離去的時候,突然聽樓上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小二,叫門口那位少俠來我這里,我要請他喝兩杯。”

小二趕忙回頭向屋內應了一聲,緊接著滿面堆笑的對我說:“原來客官是洪大俠的朋友,快,您里邊請。”

說完小二領著我從大堂旁邊的樓梯走上二樓。我跟在小二身后,心想我可不認識什么洪大俠,但此刻有人肯請我喝上兩杯,我是怎么都不會拒絕的。

二樓都是雅座,此時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桌上擺了酒菜,桌旁坐著一人,那人身穿一身長衫,頭發整整齊齊的梳在頭頂扎成一個髻,見我上來了,便起身相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儼然一副氣度翩翩的君子模樣。

我對他作了個揖,便在他對面坐下了。

店小二為我斟上酒便下去了。我端起酒杯先敬了這位洪大俠一杯,說到:“在下初入江湖,還未敢請教大俠大名。”

那人哈哈一笑,說到:“在下洪天福,與少俠在尊師五十大壽的壽宴上有過一面之緣。”

經他這么一說,我便仔細端詳了一下對面這人,猛然大驚,差點把剛入喉的酒吐了出來。

我倒確實是見過這人,而且印象極深,那時他還是一臉的絡腮胡子,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仿佛頭上生了個鳥窩,穿著一件粗布短褂,坐在席上用手抓起一只燒雞狼吞虎咽著,一邊吃還一邊大聲的跟周圍的人講話,于是就有細碎的雞肉從他嘴里噴出來,有的落在桌子上,有的粘在他的胡子上。那個時候師兄和師姐都還在,他見了師姐,雙眼便直勾勾的再也沒有離開過師姐。那天來了很多江湖上的好漢為師父祝壽,大堂里滿滿當當的坐了百十號人,屋里彌漫著從不同的人不同部位散發的臭味,可是你一見到這個人,立馬就會覺得所有的臭味都是從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我偷偷的問師父,這個人是誰,師父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番,說今天只要來的,就都是客人,你只管好生招待。

嘿,真不知道他這幾年里經歷了什么,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今日衣冠楚楚的洪大俠。

他見我認出他來了,便滿意的笑了笑,接著開始自顧自的說起他在江湖上經歷的各種奇聞軼事,以及自己闖下的豐功偉績。

我聽得膩煩透了,我真后悔為了貪一口酒而應了他的邀。我得告訴你,要是有人誠心請你喝酒,那他真是個豪爽的好人,但是如果有人請你喝酒是為了聽他夸夸其談,那他簡直就是個混賬王八蛋。

他講了快有一百年那么久,等他講完自己的事情之后,突然話鋒一轉,問我是否練劍。

我說我不練劍。

他咂咂嘴,說:“我知道你們空空門練的是點穴和輕功,可是你看歷屆武林大會,各路英雄好漢比刀劍,比拳腳,可有誰是比點穴比輕功的?因為這些都是旁門左道,你就算是趁人不備點了別人的穴,別人也只覺得你這是下三濫的路數。你總得用一門堂堂正正的功夫勝過別人,才能讓人由心的覺得技不如人甘拜下風。而若論到堂堂正正的功夫,拳腳總是不如兵刃,而劍又是百兵之王。”

接著他講了練劍的一百種好處,我心里覺得好笑,因為我根本沒打算跟誰去比個高下,而且我敢打賭,他這么說是因為他自己使劍,他若使的是刀或者槍,他也能給你說上一百種練刀或者練槍的好處來。

你要是沒見過洪天福,你就真不知道人竟然有那么多的口水去講那么多的話。聽著他講話,我感覺自己老了五十歲,我不得不不時的摸一下自己的下巴,或者抓一下自己的頭頂,看看自己有沒有長出胡須來,或者頭發有沒有掉光。結果他看我抓耳撓腮的樣子還以為我對他的話很感興趣哩,于是他就講的更起勁了。

外邊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想到自己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于是在他說話的間隙說到:“聽洪大俠一席話,在下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從今往后必定潛心研習劍法,不日再來向洪大俠討教。”

我真不敢相信,和這個洪大俠呆了差不多兩個時辰,自己竟然說出了如此違心的話。但他似乎很滿意,瞇著眼睛微微頷首。

于是我便起身告辭了,待我走到樓梯處,他突然又開口說到:“前兩日我在這城內見到你師兄了,他現在可是風光的很呢。”

他終于在講了一堆廢話之后說出了一句有用的話!

聽他這么一說,我可要想死我的師兄了,盡管如此,我也不打算向他打聽我師兄的一個字。

匆匆告辭之后,我找了一家客棧歇了歇腳,我躺在床上想,師兄那么出眾的人,一定隨便打聽一下就能打聽出他的下落。待我辦完正事兒,一定要找到師兄跟他好好敘一敘。

我歇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心想時候差不多了。白天酒樓的店小二說過今夜太守要大宴賓客,此時應該正是宴會的高潮,也是我下手的最好時機。

我換上夜行衣,蒙上口罩,將擬好的開倉公文揣進懷里,緊接著推窗而出。

我在城內的屋頂上幾個起落,就到了太守府。我伏在太守府后院的房上,果然看見大廳之中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的聲音不絕于耳。院中有小隊的守衛在巡邏,不過這對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我順著房頂走到書房上,伏耳靜聽屋內動靜,確認屋內沒人之后,我便翻身下房,輕輕推開屋門,旋即閃身入內,關好了門。

我在屋內搜索了一番,找到了放在桌上的太守官印,我將懷中的公文拿出,蓋上官印,又疊好放回懷中。我心想大功告成,只需明日冒充官府之人,將這公文拿去糧倉便可。

就在此時,房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我心頭一驚,急忙閃身躲入角落之中。

只見一人從容的邁步進門,進門之后卻不向屋內走去,只定定的站在門口,似是在環視屋內。

這人來的好靜!

我的聽力極好,常人的腳步聲在我聽來如同地動山搖,略有輕功的人則有如兩石相擊,縱使是輕功極上乘的人,我也能聽到微風吹拂樹葉時“沙沙”聲。

然而這人來時,我竟沒有聽到半點聲響。當今世上,我只知師父有此般的輕功,想不到這太守府之中,竟然有輕功不遜于師父的高手。

我的手心微微沁出些汗水,我一心求成,竟犯了空空門的大忌,沒有事先踩點,就入室行竊。

只見那人在門口負手而立,在從門內灑下的月光之中如同一個鬼魅。

“大膽小賊,竟敢偷到本官頭上來。速速現身,本官可饒你不死。”

師父曾對我說過,叫我一定不要相信當官的說的話。他若說饒你不死,那就是要你的命。

我心想既然自己的行蹤已被發現,如今只能想辦法全身而退了。

我腳下一發力,躍至半空,從陰影里猛地向那人襲去,右手點出,指向那人眉中。我使的這是一招虛招,他若閃身避讓,我便可奪門而逃,他若舉手招架,我便變招點他兩肋。

豈料那人不擋不避,反而出手點向我的手腕。我心中一驚,好在我本使的是一招虛招,力未用盡,我急忙撤力收勢,在距那人一步之遙的地方落地,我腳尖剛一挨地,就發力后撤,但還是晚了一拍,那人一步上前,扯下了我的面罩。

我心中暗叫不妙。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對方發出一聲驚呼:

“師弟!”

我感到自己的腦中像是炸響了一聲驚雷,一時之間呆若木雞的征在了原地。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屋內已經被燭火照的通亮,站在我面前的,赫然竟是闊別一年之久的師兄。

“師兄!”我忍不住興奮的叫到。

師兄含笑微微點頭,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說到:“不錯,長高了許多,身手也比以前矯捷了。就是還是改不掉以前的毛病,一出手看似直逼對方要害,自己手上卻又還拿著幾分勁,這樣很容易被對方破了招的。”

我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一下,緊接著我拉著師兄的衣袖問到:“師兄,你這一年都去哪了,你怎么當上了這渭城的太守?師兄你的功夫也精進了許多,剛剛你進來,我一點都沒有聽到你的腳步聲,師兄……”我激動的語無倫次。

師兄微笑著舉起手擺了一擺說:“師弟,你先在此處稍待片刻,師兄去大廳將客人打發走,再請你過來回答你的問題。”

我用力的點點頭。

師兄走后不久,一個家仆送來了一套干凈體面的衣服。我急忙將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換了下來。我在書房里走來走去的,我可是太激動了。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師兄派人來將我帶去了正廳。

廳中桌上擺了一桌新的酒菜,師兄命家仆們都退了下去,就剩我跟師兄二人獨坐在桌邊。我看著師兄,恍恍惚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師兄為我斟上酒說到:“師弟,來,先干一杯。”

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只覺得這酒甘醇濃郁,心中無比的舒暢,跟下午和洪天福喝酒時完全是不同的感覺。

這時師兄開口說到:“師弟,你我二人久別重逢,今日本該秉燭夜談,一醉方休。奈何師兄明日有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要辦,所以只好長話短說,開門見山了。師弟你此次下山,該是奉了師命而來吧。”

我點點頭,我說過的,師兄是個聰明人,他什么都知道。

“那么,你該是為了此事而來吧。”師兄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放在桌上。

我瞥了一眼桌上的物件,一下子覺得心臟提到了嗓子眼里,那不是別的東西,正是空空門的掌門人令牌!

“師兄……怎么掌門人令牌會在你這里?”我驚訝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師兄笑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苦笑:“除了我,普天之下誰還能從師父那里偷來這掌門人令牌呢?”

師兄的話不假,我早該想到的,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相信。我只覺得此刻渾身發冷,像是被人塞進了冰窟一般,我的腦子已經無法思考。

“為什么……”

我呆呆的頂著桌上的令牌,從口中緩緩的吐出這三個字。

“師弟,你可知道你秀云師姐是怎么死的嗎?”師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問我道。

“師姐練功的時候不慎失足跌入山谷。”我的聲音已經沒有了起伏。

師兄哼了一聲,說:“你師姐她自幼起便得師父親傳,以她的輕功,怎么會發生練功失足跌落山谷這種事?秀云她……她是被師父逼死的。”

“不可能!”我大吼一聲,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我瞪著師兄,師兄平靜的看著我,眼眶中微微泛紅。我方才那一聲吼,已經慢慢地消散在了夜色中,此時周圍一片寂靜,寂靜的仿佛窗外的月色都已凝固。


過了許久,師兄緩緩地走到我的面前,將手搭在我的肩上,輕輕地將我摁回座位。

“師弟啊,你先坐下聽我說。去年,師父為了光復我派的名聲,想跟名門正派搭上關系,少林武當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但是都是些清心寡欲的出家人。后來師父決定與丐幫聯姻,將秀云嫁給丐幫的少幫主。可是那個時候,我跟秀云早已私定終生。師父知道了以后勃然大怒,他問秀云嫁給我有什么用,還不是嫁給了一個賊,丐幫幫主也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風云人物,如今已與丐幫立下婚約,成命難收。那天晚上,我跟秀云在山上坐了整整一夜,我忍著心痛安慰了她整整一夜,我對秀云說要不我們就私奔吧,一起浪跡天涯。秀云搖搖頭說不行,我們走到哪里師父都一定能找到的。最后,天快亮了,秀云說,她想通了,她說只要我們兩個心里有彼此就足夠了。她讓我先下山去,她想再自己待一會兒,我就聽了她的話先下山了,可是她卻……”

師兄說到這里,已經是語聲哽咽。我說不出話來,只是攥緊了拳頭,在桌面上狠狠的敲著。

師兄輕輕的拍了拍我的后背,緩緩的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說:“師弟啊,我明白你此時的心情,我跟你一樣,都是被師父救了一命的孤兒。我本跟你一樣,從心里敬愛著師父。可是后來我明白了,人都是復雜的,你敬愛的那個人,也許會在某個時候變得卑鄙,變得狡詐,變得蠻橫,變得……”

“師兄!”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此時的我已經是萬念俱灰。要是有個你敬愛的人在你面前說著另一個你敬愛的人做過的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兒,你就能明白此時我的心情。

“師兄,我雖是奉了師命下山,但我完全不知道掌門人令牌在你這里,我來這里,是為了別的事情。”

“你說。”

“我來時路過引鎮,看到鎮上的百姓餓的奄奄一息。希望師兄你能開倉賑災。”

師兄聽后,贊許的看著我,點點頭說到:“西北地區近年連遭天災,百姓們糧食欠收,朝中不僅不發兵賑災,反而加重苛捐雜稅壓榨百姓,我又怎會不知。但開倉,也只能解一時之急,要想真的救百姓于水火,只有一條路可走。”

我有些驚恐的抬起頭看著師兄。

師兄慷慨激昂的說:“那就是起義!師弟,你覺得當今這世道如何?”

我想起了徐鄉紳,想起了倒在路邊的老人,搖搖頭說到:“不好。”

師兄憤慨的說:“豈止是不好,簡直無藥可救了。當今天子昏庸無度,朝中奸佞當道,他們一邊粉飾太平,一邊魚肉百姓。這個腐爛到了根的朝代,早該被推翻了。師弟,方才你問我為何做了這渭城太守。我現在告訴你,我進入官道,是為了從中拉攏一批對當朝不滿的官員,另一方面,我已暗中組建好了一支起義軍。明日,便是揭竿而起之日。我已籠絡好西北五城的太守,災荒時具不開倉,以加深百姓對官府的積怨,待起義軍一起事,均不戰而降,開城迎軍。起義軍一進入城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開糧倉,賑濟災民。如此一來,起義一事便可深得民心,西北地區也便落入我手。當今朝中的精兵良將具已被發配至邊疆,一旦掌控了西北地區,不日便可攻入京城。”

師兄義正辭嚴的說完,頓了一頓,說到:“當年師父說秀云嫁給我,不過是嫁給了一個賊。我要讓師父知道,我就算是賊,也是這世上最厲害的賊,我既能偷來空空門的掌門人令牌,我還能偷來這天下。等天下落入我手,我便不再是一個賊,我就是這天下的王。”

我怔怔的看著師兄,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

“師弟,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第一,你帶著這掌門人令牌回去交付師命,師兄絕不為難你,”師兄一邊說著,一邊將桌上的掌門人令牌向前推了一推,“但是你既然有一顆關愛蒼生的心,為何不跟師兄一起來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到時候,我們一起建立一個人人平等,人人互助的國家,沒有誰欺壓誰,如此豈不美哉?我們會像陳勝吳廣,像劉邦項羽一樣名垂青史。”

我沒有回答師兄,我感覺身上沒有了一絲力氣,連嘴巴也動不了了,我默默的盯著桌子上的掌門人令牌。我毫不懷疑師兄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但是我認為師兄想錯了一件事兒,那就是一個人人平等的國家不是被誰建立起來的,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每次改朝換代,不過是一批原先被剝削的人趕跑了剝削別人的人,然后自己成了新的剝削別人的人。如果人人平等,那么這個國家就不需要一個王,因為王就是站在人民的對立面的,除非這個國家里人人都是王,那可真是太荒謬好笑了。

我忘了我是怎么離開了師兄那里,又是怎么回到了妙手山上,將掌門人令牌交回給了代理掌門師叔。我告訴師叔,我無意接任掌門人,請他另行定奪。

最后,我來到了師父的屋外,我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師父回來了,希望聽到師父說他對他曾經做過的一些事情感到很后悔。然而師父的房門依舊緊緊鎖著。

我站在師父門外的空地上,突然想起曾經和師兄師姐一同練功的情景來:

師兄細心的指點著我,我每有一點點進步,就想著和師兄過過手,但總被師兄輕易的破了招。我總是不甘心,師兄卻總是耐心的陪我,繼續指點我。最后我們兩人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師姐就從一旁走過來,用衣服兜著她剛剛從樹上摘下來洗好的果子讓我們解渴。這時候師父從山下回來了,我們三個就一擁而上把師父圍起來,纏著要他講在山下的見聞。師父笑嘻嘻的摸摸我們的頭,然后掏出一些小東西給我們,有糖葫蘆、有小糖人、還有……

我不知道這世上最貴重的東西是什么,但是我此刻深深的感到,我最珍貴的東西,已經被一個不知名的賊偷走了。此刻的我從心里感到悲涼和孤獨,在這世上,我徹底的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該做什么。

我跪在地上,沖著師父的屋子叩了三個響頭,又將從路上帶回來的酒灑在了門口的那棵樹下。

突然我也想找個山林深處——當然不是在妙手山上,去種一棵樹。但是我可不會為它修剪枝杈,它若自己想往高了長,那自然是好的,可它若想多生些旁的枝杈來為地上多提供些蔭涼,也是不錯的。天哪,老天在造物的時候,可一定沒有想過要讓人來給樹修剪枝杈。我是說,它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去長,沒有人在它耳旁婆婆媽媽的勸它要練劍,它也不用思考自己要去做一個賊還是做一個王,它就那么站在那,守著腳下的土地,不管世上風云怎么變,它就在那,即使我死了,它也依然在那,幾百年,幾千年。

你問我做這件事有什么意義?

我怎么知道這有什么意義,我只是單純的想做這件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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