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父與子

陸濤和徐志森,是我認為的成年男孩子和父親之間可以有的最好關系。

徐志森回國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找到陸濤。他是個有夢想的人,也許那還是一個大夢想,所以當年他才會拋棄林婉芬,去美國打拼。當他見識了什么是現實的時候,他一定失意過,在美國,沒人知道他曾經過的有多慘,沒人知道他會不會好幾天吃不上一頓飯,兜里只有幾塊錢。

他一定是一個曾經被現實擊潰的男人,但是,他沒有被擊敗。他選擇翻身抵抗。如今,他摸透了、諳熟了那些能讓人成功的捷徑,知道了做人上人,要有如何的兇狠,要不擇手段。

他內心里一定還有個柔軟的小地方,除了林婉芬,除了他唯一的兒子陸濤,還有一個藏著他當初踏上美國時心中懷揣的夢想的地方。

為什么我如此肯定。因為林婉芬說,他像你,哪兒都像你。

徐志森是個大人物,一個陸濤眼里的成功人士。他溫柔感性,卻又冷靜克制。他在機場等待陸濤去接他,百感交集,內心澎湃,但面無表情。他打電話找陸濤和他媽媽來見一面,滿心愧疚,但極力克制。

一個這樣的大人物,會在見到婉芬的時候,選擇用下跪的方式道歉。他在美國過過很多苦日子,被生活無情折磨,但他都挺過來了,沒有什么能打倒他,但如今,他毫不猶豫,他面對曾經自己摯愛的時候,他選擇下跪,他心甘情愿。

剛剛結束的《奇葩說》決賽,最后一輪辯論的題目是「認真你就輸了」。我是四季一集不落的看到現在,陳銘是這一季,我最喜歡的選手,無論別人如何給他扣上「站在宇宙中心呼喚愛」這樣的標簽。他一直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他在用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力量,讓別人過得更好。決賽最后,他講了一個故事。他去要所有選手的導師的簽名照,為什么?因為月子中心的護士很喜歡這個節目,他從來沒有這么認真過,這一次為什么?因為他女兒一出生,他就輸了。他因為認真,所以輸了。心甘情愿。

徐志森,他心甘情愿。

他的結局一定不好,所以他孤注一擲,在自己生命已經成為未知之后,他希望自己能做一些真正對得起自己,而不是瞧得起自己的事情。他要找到陸濤,讓陸濤變得更好。

他們之間的對話,不是我們通常意義上的父子對話。卻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方式。

陸濤脫口而出叫徐志森叔叔。因為他沒有愛,也沒有恨。徐志森對于他,就是一個媽媽的朋友,恰好,也是他的親生父親。徐志森呢,選擇用男人的方式和陸濤交流,而不是用父親的態度壓制,因為他內疚,因為他內疚。這樣的關系,恰好讓兩個人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徐志森就是陸濤從未見過的世界,而陸濤,卻是徐志森眼里,過去的自己。

他是過來人了,他知道曾經的自己,多么傲慢,過么固執,多么驕傲,多么想向這個世界證明自己。如今,他有了一個機會,當面對陸濤的時候,他可以告訴曾經的自己:你當初那么做,不一定對。

他告訴陸濤,生意不是靠計算盈利的,是靠兇狠。你得有這種氣勢,你告訴他們,這是我的,這也是我的,You get out of here.

他告訴陸濤,一個生意人,一個成功的生意人,他會聽取別人的意見,但他絕對不會聽取那些荒唐的意見。

他告訴陸濤,什么叫做物質主義。人們更愿意重復的把房間變大,把汽車的牌子變得更高級,把房間里填滿各種使用的東西,生活的目的不是為了情感,而是本能和欲望。

他告訴陸濤,你比大多數人都要好,因為你還有夢想,你想建造一個偉大的藝術家村。但前提是,你得有運氣碰到一個時代,而那個時代,更多的人認為生活單調乏味,他們對一般性的成功不太關心,而對自我發現更感興趣。那個時候人們的目光才會轉向藝術,藝術家村,也許就是自然結果。

徐志森不用言語,不用教條,去教育自己的孩子。他用了我最喜歡的方式,行動。他和陸濤一起做俯臥撐,100 個,陸濤早就不行了,他堅持坐滿 100 個,他讓陸濤陪他去處理業務,看到了他在生意場上的兇狠。他用自己的一切行動告訴陸濤,這不是空話,也不是套話,更不是客氣話,這是我徐志森之所以有今天的經驗之談,而你想要的話,我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你。

他和陸亞迅,是陸濤生命中,經過的兩座寶塔。徐志森,不遺余力的想要幫助陸濤實現他的夢想,因為他看的到陸濤的未來,也就是他的現在,他知道陸濤一切的優點,進取,好勝,對生活充滿希望。陸亞迅,又恰好站在了陸濤的對立面,他古板,冷靜,堅守原則,他知道陸濤一切的缺點,所以他對陸濤怒吼,你就是假聰明。

骨子里的陸濤,和從小在陸亞迅身邊長大的陸濤,是內心靈魂撞擊出的結果。陸濤,是無比幸運的。

他遇到了一個能全力幫助自己的父親,也遇到了一個能教他堅守底線的父親。

我們有極小的概率,有這樣的兩個父親,更小的概率,可以把他們合而為一。

很多時候,越來越多的人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地方,討論家庭關系,和父親三觀不合,和母親意見不統一,總想找到一個辦法,說服自己的父母。

還記得我看過的一段話,原話是什么已經忘了,我還勉強記得大意,又根據自己的理解加工了一下,是說,父母到了如此年紀,早已經有了根深蒂固的信仰和價值,他們是因為此,才活到今天,才活成今天這個樣子,我們沒有權利就仗著自己為人子,為人女,就對父母的價值和信仰指手畫腳,妄加評論。這么做,和父母逼著那些不想相親的人去相親,又有什么區別呢?

說的再簡單一點兒,你爸一身的臭毛病,你媽都不說他,你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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