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童年一場 夢? 殺年豬快快樂樂過大年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這不,花開花落年復年,歲月靜好催人老。人老了,就有點懷舊,我們現在又要準備歡歡樂樂過大年了。可我的童年,七八十年代,那時的年味香滿頭,比現在的年味要濃;現在能叫過年?只不過是放個年假罷了!你別撇嘴,不信,咱們試著來比一比。
一 臘月天冷忙年溜冰面
正當我們村里掛起一條條銀色粉條長龍時,那冬季的腳步已經邁進了臘月,眼看著漸漸就要到春節了。春節是農歷的大年初一,對童年的我來說,過年是—年之中最隆重的傳統節日,在節氣中大年初一這一天也稱元日,也就是過年。那時最好吃好喝還好玩的便是過年了。吃喝玩,是兒童的我的天性,更是兒童的我的天職與工作。
雖說那時物質緊俏,可那時的年味濃呀。一過了臘月二十,農村里的年味就在空氣里彌散開來。村里的女人便為忙著為自己家人裁縫新年衣,她們掃屋洗刷,把餐具籠布鍋蓋碗盤洗得干干凈凈。然后是終日里,那冰得有點紅腫的手泡在冰冷的水里洗著蘿卜白菜,晚上家家叮叮當當地剁著餡子。她們忙著在熱炕上泡豆芽,曬紅棗,磨面粉,推碾子碾米粉,凍豆腐。忙忙的腳步暖洋洋的笑意。男人們殺豬、捉雞、剖魚、宰鵝忙得歡。
你還別說,七八十年代初的臘月非常冷。空氣凍凝固了,太陽瑟縮著把蒼白的臉躲在陰云里。村莊里蕭條里橫著幾十戶人家,那低矮的土屋屋檐下都長長地掛著冰凌;樹靜佇著,枝條上一串串的冰柱在陽光在閃著璀璨的白光。那溝里是厚厚的雪,田地里的雪被風吹得如丘陵狀。那村里的狗兒夾著尾巴,溜著墻根,耷拉著扁扁的肚子,無無精打采地走;豬做著瑟瑟的夢。老頭兒用布繩挽著破棉襖,嘴里叼著長長的煙管,袖著手依偎著墻根,跺著腳喊著冷。
可我與一群小孩子永遠是活潑的精靈,耷拉著長長的鼻涕,在凍得三四十厘米厚的冰面上滑冰,隨著我們破爛的身服閃躍,冰面上蕩漾著我們的歡笑……
二? 歡歡樂樂趕年集
那更好玩的是趕年集。馬上要到春節了,人們在年集集市上忙著采購年貨。
眼看著到了臘月二十八。也是春節前的最后一個集市,更是最后一個廟會。那是人人都要去趕集的。廟會里是人的海洋,人們穿得色彩斑駁。農村老太顫著小腳拄著拐杖搖擺著穿花一樣挪著,癟著嘴在包子鍋前吃幾個炸得油汪汪的包子:丸子湯鍋著更是人滿為患,狹小的路邊攤,男女老少食客擠作一團,勝似那熱鍋里的隨著沸水滾騰的丸子;自個兒觍著臉站在人身后等位子,自個兒收拾那杯盤狼藉的桌面,自個兒張羅端丸子……喝一碗漂著綠綠的香菜滾動著圓圓丸子的湯,好不容易吃完丸子,早已人仰馬翻油汗滿面,顧不上抹嘴,拎上包猴兒似的沖出那飯攤……
路的兩邊是買賣年貨的貨攤。集市的西北街有捆綁成扎的黑綠的干海帶,頂著鹽花,還有扁扁的干咸魚,更有紅尾鮮活鯉魚長白鰱,青菜市里有圓圓的抱頭白菜,青青的蘿卜紅紅的辣椒。順著那南北街往北走,到了父親的工廠附近,那是一個十字街,是全集市的中心地帶。
東西大街的路南是鞭炮市,震耳欲聾,鞭炮炸響后的碎紙屑如白色梨花飄零,那煙霧在空中徘徊。吆喝聲此起彼伏:“王芝冒的炮仗,不響不要錢。一塊錢五掛。”另一家在前邊的鞭炮剛停就比賽似地點燃,扯著嗓子喊:“聽一聽,看一看,誰的響誰的賤。一塊錢六掛。”旁邊的人群往那邊涌。這邊齊放三家,轟隆炸響,是一個鞭炮博覽會,也是賣家傾銷會。
正賣得起勁,卻隨著“哄”的一聲悶響,濃煙升騰,在半空飄搖成一個蘑菇云煙,接著“噼哩啪啦鞭”炮亂響成一團。哇,不小心鞭炮炸了廂子,那鞭炮堆沾了火星。
那幾十家賣鞭炮的人著了慌,掌柜的急急地抱著錢柜,那些伙計們慌忙得四腳朝天,用腳踢開著了火的鞭炮,搶出沒燃著的。那沒有著火的鞭炮攤市用棉被一捂,不再叫賣,死死地護住鞭炮。那些亂中取巧的人有的趁機拾取鞭炮,有的沒響,有的在懷里不知名的又炸響,他們比往懷里拾時更是快地往外掏。
這邊亂成一鍋粥,那邊的斗羊也到了白熱化。兩邊的羊主人把羊角染得紅艷,那有牛犢高大的公綿羊嘴里噴著熱氣,后腿不安地刨著地,在主人打一響鞭,吆喝一聲:“上.”那綿羊腰一弓,后退兩步,蹄猛蹬地,飛馳疾跑,頭低著,“嘭”地一聲兩綿羊羊角相撞,兩綿羊后半身子后挫,前身騰空。不分勝負,紅了眼,后退再撞進,久時,一綿羊退縮,另一羊咩咩叫,頭揚起,旋轉場內,其意揚揚。另有挑戰者,繼續搏殺。看得人們或喝彩四起,或若癡若呆。
斗羊的東邊是一戲班,生旦頭凈丑,戲衣飄舞,唱腔或婉轉或高亢,上演著人間的悲歡離合,回溯著名利將相。觀眾隨著劇情或悲或喜,隨著戲韻沉浸陶醉。我看著后臺戲子們的化妝,青衣的羞娜,花臉的忠義,小丑的荒誕,老生的蒼邁。那臉譜很讓我著迷。
戲班南是一片好玩處。有吹糖人的,有打靶射小汽球的,更有套圈子的,拉起一圈繩子,圈里是形形色色的各種賭注。有玻璃蘋果茄子,還有高大的玻璃大公雞,上百個各色品種。圈外人挨人,一塊錢三十個圈。我套了一個圓圓的大蘋果還有一個瓷的三烏龜相馱。幸福得不時相看,至今擺在我家的床頭柜前,引發著童年的夢。往往夢回故里,融身那鄉人鄉音的年味十足的春節年會。
三? ? 殺年豬包餃子迎新年
在農村年會中,最要緊的是割塊豬肉,無肉不成年。在年會的期間,我家要殺一頭年豬,三百多斤的一頭大肥豬,長得毛黑膘壯。那寬厚的背有一大巴掌寬,蹣跚走動,肚子拉著地,只吃一小盤食物。母親說它已經吃腸肥了,再也吃不多了,這頭大肥豬能使我家能過個肥年哩。
前一天傍晚,父親急急地找來殺豬“綿羊三”,綿羊三是我父親的好酒友,他瘦長的個子,刀削臉,粗聲豪氣,走起路來恰如他炮仗脾氣那樣風風火火。他撲進豬圈,拉住豬尾巴,那豬尖叫一聲,往前奔,綿羊三扯住豬后腿猛然一掀,那豬“轟然”躺在地上,綿羊三順勢用一腿跪在豬的脖子上,先拿一繩子緊緊縛住豬嘴,然后捆住豬的四蹄,豬死命的嚎叫,父親與其他幾人合力把豬抬上殺豬的臺子。
綿羊三擎刀在手,對準豬的咽喉猛地捅去,那刀子把已然隱在肉里,鮮紅的豬血如噴泉涌濺,隨著豬的嘶叫一股股突突地流進下邊放在下邊的血盆里。過了兩分鐘,豬叫聲漸稀,停止痙攣。綿羊三在后腿蹄前夾處用刀輕劃一小口,對嘴猛然吹豬,邊往里吹氣邊輕輕敲打豬身,氣流豬全身,豬隨人的吹氣漸漸膨大,扎緊小口,把它扔進熱水大鍋,用刮豬毛刀快速刮去豬毛,豬身變得白凈。抬出來放于臺上,割下豬頭與四肢,用鐵鉤把豬的胴體吊在橫桿下,剖腹取出內臟。
我這時最向往的是那豬尿泡。綿羊三舉著豬尿泡笑著高聲調笑著大喊:“誰的尿泡,誰的尿泡?”我急急地應:“我的尿泡,我的尿泡。”眾人哄笑,那綿羊三對嘴使勁地為我吹起,那豬尿泡圓圓的如燈籠大小,他為我把它用細繩縛在一竹竿上,我挑著它歡跑出去玩。回來時豬已殺完。
父親與綿羊三吃著噴香的豬肉就著花生喝著小酒,兩人面色喝得鮮紅,擼起袖子正高聲的吆著酒令:“三六六呀,五魁手呀……”輸者喝得高興,贏者喜不自勝。我入席蹭吃喝,沉在歡欣酒宴中。豬肉在年會中賣去得幾百元,剩下豬下貨夠我們美美地吃上一春節。
趕完年會真正到了準備年飯的關鍵時刻。臘月二十八,父親一大早劈一堆木柴,母親在廚房扎著圍裙,蒸著雪白的饅頭、包子,還捏起棗卷子,鍋下邊的火燒得旺,鍋里的熱氣騰騰地冒,香味滿園里飄。二十九是煮肉炸丸子過油做魚,家家如是,院院飄香。我到四嬸家,四嬸熱情洋溢的招呼:“來,大侄子,嘗嘗嬸剛炸的山竽丸子。”我嘗了一個,哇,外焦內軟,真好吃。
我父親一早起來到豆腐二那里取豆腐.豆腐二長得一臉麻子,俗話說”世上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不過豆腐二不怕苦,他每天磨上兩個豆腐,我往常到他家喝豆腐腦,熱熱的豆腐腦從熱鍋里裝到碗里淋點香油。真是世上難得的美味。母親起來和好包水餃的面,我起來先壓一滿滿一大桶的水。然后歪歪斜斜地掃院子。
吃過早飯,父母開開始包水餃。我在旁邊捏面人。在年的香味和喜慶聲中,大年三十正輕盈地來。我最盼望的是大年三十的除夕。身為縣辦工廠團支部書記的父親給我講:“古人說“除家庭舉宴,長幼成集,多作吉利語,各年夜飯,俗呼合家歡、團年飯”,除夕食俗是合家團圓、慶豐收、賀歲迎新。北方必吃餃子,“年年餃子年年高”。”
我問南方呢。父親接著說:“春節的時候,南方人吃年糕,取的是“年年高興、年年高升”的吉樣之意。我們北方人都會包餃子以賀春節,餃子內還要包上一些錢物,吃到的人在今年就會有格外好的運氣。”我佩服父親懂得多!我特意在幾個餃子里分別放入一個硬幣。
母親手起刀快,皮兒在她手里如雪片樣紛紛落下,搟面杖快速旋轉,還不時地與父親輕聲細語地說著話兒。父親的包水餃讓我看得呆。他粗大的手提起皮兒,一手放入餡兒,兩只大手的合,馬上一個水餃就成了,元寶樣,肚大皮薄。
到貼好春聯,上過祖墳祭完祖先,暮云合璧,鞭炮齊鳴一歲除,闔家團圓過除夕,歡歡樂樂過大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