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年級一共分了四個班。學生大部分是鎮上的,剩下的來自周圍各村。我的所有小學同學也就只有連我三個女生就讀鎮中學。就算小學一路凱歌的我,到了陌生的新環境難免緊張。全年級同學我也就認識同村的那兩個。
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住在鎮上的人一向自稱“街上人”,喊我們這些人“鄉下的”,配以鄙視的眼神。我心說:鄉下人怎么了?你們也不是城里人,再說城里人往上推幾代,又能有幾個人不是泥腿子出身呢?因為這種歧視的存在,性格有些內向的我最初只和同村的同學玩。
鎮上離我家五里路,騎車十幾分鐘。爸爸和哥哥姐姐都在鎮上上班。我那會兒膽小,一直不會騎自行車。上下學都是坐爸爸或姐姐的車后座,讓他們馱著我。中午飯也到他們單位的食堂買飯吃。
我第一次吃他們食堂的飯,是小學畢業兼升學考??荚嚱Y束老爸帶我去他食堂買飯給我吃。我記得其中一個菜是黃瓜炒肉,那個香啊。那是我第一次吃食堂的飯菜,隔鍋飯香是正常的。不過確實,食堂的沈師傅燒菜不錯(雖然離我媽的水平還有差距。我媽的地鍋辣子雞可是絕對的殿堂級)。
那些從其他村過來就讀的同學嫌路太遠,都選擇了住校。吃從家帶來的煎餅咸菜,或帶糧食加上部分伙食費交到食堂,伙食可想而知的差。冬天我去過一回住校生的宿舍,進門就一股咸菜的味道,窄小的上下鋪,地上很潮濕。
初一下學期開始,姐姐在單位分到宿舍了,最初是三人一間。后來就一個人一間了。我每天和姐姐睡一個被窩,通腿睡(就是一人睡一頭)。以前沒有什么取暖設備,盡管棉衣棉褲的裹著,冬天總是會長凍瘡。被窩里一焐熱,腳上的凍瘡就癢得難忍。通腿睡最大的好處就是方便互相抓癢。
同學久了,相互間就沒有了鄉下和街上的界限,彼此熟絡起來,性格相投的就成了朋友。
我最早的街上朋友叫張圣葉。家就在中學院墻外往南第二家。她有點假小子的性格,為人仗義。我們相處得特別好,我記得端午節還跑到她家包粽子吃。因為姐妹三人,沒有男丁,父母在初二下學期就迫她退學,給她招贅了個鄉下的上門女婿。念到初三的時候,她就抱上孩子了。我當時不太能理解她為何是默然接受而沒有反抗。再以后,我都沒有去找她了。
到初三那一年,我最好的朋友是石守彩。性格外向,熱心豪爽的她就像一個發光體,周圍聚集了不少朋友。我們儼然一個小團體,自習課會跑到學校東墻外的地里摘花玩偷麥穗吃,也會跑到水庫那邊照相玩。因為大家基本都是成績好的,而且我們也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老師也沒管我們。
中考時除了阿彩,這個小團體的成員都考上了或高中或中專。
我到外地念書時,和大部分人都通過信。再后來就漸漸斷了聯系。
阿彩嫁了我們中學一個姓沙的學長,長得帥,和她一樣有體育特長。結婚時我去了,她很開心。
后來她老公在賣菜時與人口角,一刀捅死了人,逃去了外地。不久阿彩帶著兒子也去南方打工。大家都猜測肯定一家三口團聚了。
前幾年公安部嚴打的時候,聽老家的人說,阿彩的老公,逃了那么多年,終于被抓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