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致死錄

《側(cè)耳傾聽》里有這么一段話:因為你,我愿意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不想成為你的包袱,因此發(fā)奮努力,只是為了想要證明我足以與你相配。

他用十年證明了自己。

而我停留原地,墮落了十年。

1

“他耍流氓,他偷看我裙底。”

“我沒有,我只是想撿橡皮擦,衛(wèi)蓁蓁一腳就踹上來了。”

“你就是耍流氓!”

我“哇”的一下掩臉大哭了起來。

容琛被班主任狠狠批了一頓,他很生氣,當(dāng)著我的面把檢討書撕了個粉碎,“衛(wèi)蓁蓁,你真無恥,我招你惹你了?為什么要這樣侮辱我?”

我?guī)е鴱埧竦牡靡夂吞翎呏币曀澳阕鲞^什么,我不會告訴你的,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初中,我與容琛同校卻不同班。

我學(xué)習(xí)好,成績優(yōu)秀,是老師眼中的尖中尖子,可中考成績卻以十分之差與市重點高中失之交臂。

因為我感染了急性細(xì)菌性結(jié)膜炎,每天過得很痛苦,不得不請了很長一段時間病假。

成績出來的那段時間,我頹廢了好久,我不恨自己,我只恨容琛。

我恨透這個混蛋。

因為這病是容琛在醫(yī)院傳染給我的。

高中開學(xué)那天,我去班級報到,遇到了同來報到的容琛。

我們在同一個班,本該老死不相往來。

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后,班主任愁腸百結(jié)。

年級第一的我,他毋容置疑,可年級倒數(shù)第二的容琛,他痛心疾首。

痛定思痛后,班主任以“一帶三”的模式調(diào)整了座位。他把容琛扔到了我的前面,希望我能好好輔助容琛,提高一下他的平均水平。

可我討厭容琛,我不想輔助他,如果不是他,我不會來到這所學(xué)校,更不會與他同班。

我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nèi)。

我用了很多種方法折磨他,逼他調(diào)離我的前面,可他都忍了下來,生命力頑強(qiáng)得驚人,一天到晚就在我面前瞎轉(zhuǎn)悠。

我恨的牙癢癢。

2

我自幼習(xí)琴,師從鋼琴大家。

五歲參加少年兒童鋼琴大賽,奪得第一名后,舉辦了第一場個人演奏會。

九歲那年參加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獲得甲組冠軍。第二年受邀再次參加國際青年音樂家比賽,獲得金獎。

回國后,在星海音樂中心舉行了個人獨奏音樂會。

我以學(xué)業(yè)為重,婉言拒絕了各大著名音樂學(xué)院拋出的橄欖枝。

因為我答應(yīng)了我的鋼琴老師,我會考上她的母校,市重點高中一中,然后進(jìn)到音樂部進(jìn)修。

可惜,我沒有如她所愿,我食言了。

那天下晚自習(xí),我按照往常,獨自一人前往綜合樓的琴房練習(xí)半個小時鋼琴。

平日里這個時候琴房燈火通明,人滿為患,可那晚卻出奇的安靜,里面一片漆黑,周遭靜悄悄的。

我推開一絲門縫,打開了燈,卻見容琛在里面抱著酒瓶喝酒。

我轉(zhuǎn)身離開,容琛搶先一步走來,一只大手將我拽了進(jìn)去,隨即關(guān)上了門。

煙味夾雜著酒味,我受不了,幾欲作嘔。

容琛放開我,摸出一根煙點著,直勾勾的盯著我,“衛(wèi)蓁蓁,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對我?”

我不以為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請讓開,我要回宿舍。”

“你先前的行為可不是這么說的。”

容琛說,“衛(wèi)蓁蓁,我們來個比賽吧,我們?nèi)ゲ賵雠軆扇Γ易屇阄迨住H绻亿A了,我們之間的新賬舊賬一筆勾銷,你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生死各安天命。”

“荒謬,誰要跟你比賽,誰要跟你生死各安天命。”

“我最討厭你這一點,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討厭就討厭,我又不要你喜歡。”

“衛(wèi)蓁蓁,你講點道理行不行?”

“不行。”

3

容琛強(qiáng)揪著我的后衣領(lǐng)來到了操場跑道。

我掙扎了許久,反抗無效。

籍著昏黃的燈光,我回頭幽怨的看著他,“你只說了你贏了怎樣,萬一你輸了,那又該如何?”

容琛一臉譏笑,“愿賭服輸,任你處置。”

我沒有跑幾步,腹部突然一陣絞痛,冷汗涔涔,我倒在地上,緊緊的蜷縮著,大腿間有熱流涌出。

好巧不巧,每個月的“那幾天”竟然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

容琛經(jīng)過我身邊時,冷嘲熱諷,“裝的人模狗樣的,唬誰呢?衛(wèi)蓁蓁,你還要點臉嗎,要不要玩得這么變態(tài)?”

跑到第二圈,他再次經(jīng)過我的身邊時,見我滿頭冷汗,臉上毫無血色,蒼白的可怕,他似想到了什么,回頭看到一抹殷紅在我淺色褲下暈開,他立刻脫下自己的校服遮了上去,抱起我就往校醫(yī)室急沖而去。

我從校醫(yī)室出來,容琛迎了上來,見我臉色有好轉(zhuǎn),才低低的舒了一口氣。

我側(cè)頭看他,“這下你滿意了?”

容琛紅著臉,不自在的抓頭,“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來‘那個’。”

“行吧,不要忘了你說過的話。”

我遞給他一張紙條,笑的溫柔,“祝賀你,我們的比賽,你輸了。”

容琛一臉懵逼的打開字條,標(biāo)題四個大字“三不條約”映入眼簾:

①不能做衛(wèi)蓁蓁不喜歡的事;

②不能說令衛(wèi)蓁蓁生氣的話;

③不能想衛(wèi)蓁蓁討厭的東西。

“衛(wèi)蓁蓁,這什么意思?”

“我怕你反悔,只能匆匆起草,找個時間把它簽了吧。”

“你有病吧,我哪里輸了?”

“比賽只有勝負(fù),不存在不勝不負(fù),就算有,我也不承認(rèn)。我沒有到終點,可你也沒有。既然沒有,那你就沒有贏,沒有贏,那就是輸了。”

“神經(jīng)病,衛(wèi)蓁蓁,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有毛病,你怎么不說說你自己,你連跑到?jīng)]跑幾步,就倒在起跑線上,就是輸,也是你比我輸?shù)脧貜氐椎椎摹!?/p>

我歪了歪頭,佯裝思考,“比賽開始前,是你自己說的你贏了怎樣,輸了又怎樣。可我沒說,也沒答應(yīng)你,我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

“衛(wèi)蓁蓁,我是瘋了才會跟你這種沒皮沒臉的人胡鬧。”

4

高二,我選了理科,容琛選了文科,我以為我不會再遇到他。

可是開學(xué)那天,他文轉(zhuǎn)理,我們竟又在同一個班。

鑒于容琛迷人的總成績,班主任又把我們湊在一起,不過這次我在前面,他坐在我后面,成了我的后桌。

月考臨近,容琛被叫去辦公室打預(yù)防針,回來的時候黑著一張臉,以補(bǔ)課輔導(dǎo)為條件,簽下了我高一時期擬定的“三不條約”。

我空出了大部分練琴的時間,幫助他復(fù)習(xí)。

月考成績出來后,班主任很開心,容琛也很開心。

他整天拿著游走于中游尾巴的總成績到處顯擺,四處吹噓。

我雙手托腮,一臉平靜地看著他笑的得意忘形,“容大爺,看你笑得這么開心,要不咱倆再打個賭,如何?”

容琛一臉警惕,“衛(wèi)蓁蓁,你又想搞什么飛機(jī)?”

“不論任何大考,如果你能進(jìn)年級前五百,我們的‘三不條約’取消,期限為高中兩年,怎么樣?”

“謝謝你這么看得起我。”

“抱歉,我是看不起你。”

“衛(wèi)蓁蓁,你不要欺人太甚!”

十月中旬,秋季運(yùn)動會來了。

那天我身體抱恙,沒有參加比賽,操場很熱鬧,風(fēng)和日麗,可我卻覺得頭疼,想一個人靜靜,去了綜合樓的琴房。

不想容琛已經(jīng)在里面,坐在鋼琴前,正在搗弄黑白琴鍵。

我很驚訝,他竟然還能如此淡定的在琴房里到處晃悠,我記得他是班里長跑代表,是有比賽項目的。

容琛捧出一個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小型蛋糕,點上蠟燭,“衛(wèi)蓁蓁,生日快樂。”

我后知后覺,才知那天是我的生日。

容琛在鋼琴前落座,修長的手指卻笨重地敲打著琴鍵,一首五音不全的《生日快樂》自他指下傾瀉而出。

身體的不適緩釋了不少,我笑著看他,他亦看著我,笑得傻不拉嘰。

“容琛,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說,“你等在這里,是專程來慶賀我生日的?運(yùn)動會怎么辦?”

容琛說,“放心,耽誤不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還有,我會許你一個承諾,只要我力所能及,不管是什么,我都會替你完成。”

我問他,“這算是生日禮物嗎?”

“廢話。”

他說,“君子一諾,堪比千金,我可是從來不輕易許諾給別人的。”

5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物是人非。

高中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是我們?nèi)松凶钪匾臅r期。

它改變著我們,改變著命運(yùn)。

未來可期,未來可許。

至少曾經(jīng)的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

高二下學(xué)期臨近期末,我父親所乘飛機(jī)失事,沒有找到一絲殘骸,母親一夜哭白了頭,意識不清,從七樓跳了下來。

我接住了她。

母親受了點傷,昏厥過去,但并無大礙。

可我雙手骨傷嚴(yán)重,尺橈骨斷成三段,韌帶斷裂,神經(jīng)損傷。

醫(yī)生說,今后我不能再碰鋼琴了。

母親恢復(fù)意識后,卻患上了阿茲爾海默癥,她只記得父親,不記得我了。

我請了假,帶母親回了老家。

我養(yǎng)傷期間,母親病情反反復(fù)復(fù),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差,一個星期后,在老家東區(qū)山嶺一側(cè)跳了江,救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沒了呼吸。

我去接母親遺體的途中,暈倒在路上。

我沒有父親了,我沒有母親了。

我再沒有家了。

送完母親最后一程,我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抱著全家福照片哭的肝腸寸斷。

我想父親,我想母親,我想他們。

他們還沒有看著我成婚,還沒有看著我有自己的家,還沒有看著我有自己的孩子,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離開了。

曾經(jīng)的我,擁有著幸福,擁抱著未來,是這世上最幸運(yùn)的孩子。

現(xiàn)在的我,萬念俱灰。

我離開老家,我沒有回學(xué)校,我去了其他城市。

這一別,便是十年。

6

金秋十月的夜晚,已有些微薄的冷。

租約到期,我被通知搬離房子,匆匆下班回家,卻在樓下見到了來看房子的容琛。

二十六歲的重逢,我始料不及。

十年不見,他已西裝革履,雞犬升天。

兩名知性優(yōu)雅的女伴陪在他身側(cè)。

我在屋里收拾東西,容琛站在門外,臉上躊躇不定,欲言又止。

“容琛?”

樓下的女性朋友在喚他,我叫了幾次,示意他,他卻無動于衷。

我無奈,“容同學(xué),你的朋友在等你。”

“我們談?wù)劙伞!?/p>

“容琛。”

我壓低聲音提醒,容琛卻還是執(zhí)著的站在那里,凝重的看著我,一動不動。

“剛剛有個酒會,她們代替我出席,我送她們回家,我不知道她們是來這里看房子的,我們只是同事關(guān)系。”

“哦。”

“你不相信?”

我淺笑,“我也沒說什么啊。”

“你搬家了嗎?要搬去哪里?”

“……公司附近。”

“離這里遠(yuǎn)嗎?我送你。”

“不用。”

我回的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他清亮的眸子瞬間閃過一絲失望,隨即黯淡無光。

容琛掏出手機(jī),遞給了我,“手機(jī)號,把你的手機(jī)號給我。”

我遲疑了片刻,才敲下號碼還給他。

我故意輸錯了一個數(shù)字,卻不想容琛當(dāng)著我的面竟撥通了那一個號碼,當(dāng)他聽到“空號”的那一瞬間,臉色難看至極。

“衛(wèi)蓁蓁,你就這么不待見我嗎?”

容琛走了,走的毅然決然。

望著他落寞的背影隨著車子絕塵而去,我的心很不是滋味,一股難于言語的情緒翻涌上來,席卷所有。

原來我的心還是會不舒服的。

這些年我以為我做的很好了,隔絕一切,固步自封,漠然所有,隨緣,隨遇,隨心。

他的克制,他的忍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可我只假裝不知。

因為至始至終,我都是一個糟糕的人。

回不去了。

我終究再也做不回以前的衛(wèi)蓁蓁了。

7

喬巧,我的高中同桌,今年八月底,她住院了。

為了騙保,她丈夫聯(lián)同情人制造意外,喬巧受了很嚴(yán)重的燒傷,被緊急送了醫(yī),雖然走了一趟鬼門關(guān),可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我請了假,去醫(yī)院探望喬巧。

隔著玻璃,我看著她躺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沒有一絲生氣。

我很難過,眼淚抑制不住流下來,我跑出醫(yī)院,在一棵大樹下蹲了下來,埋首抱膝。

我費盡心力才構(gòu)筑起的心理防御登時潰不成軍,那些塵封已久的痛苦記憶再次洶涌襲來,瞬間漫卷全身。

抑郁癥再次發(fā)作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那強(qiáng)烈的輕生念頭。

我慌亂失措地從包里找抗抑郁藥,倒了幾顆塞進(jìn)嘴里,用力咽下,卻又嘔吐出來,吐完又捂嘴劇烈咳嗽。

鮮血從指縫間流了下來,我聞著腥甜味,看著掌心的血愣了好久。

由于長期嚴(yán)重的營養(yǎng)缺乏,我重度貧血,去年入冬曾在加班途中暈倒,送到了醫(yī)院。

醫(yī)生告訴我,除了重度貧血,我還有慢性萎縮性胃炎,檢查的時候,胃粘膜上皮已有癌化的跡象,如果不再進(jìn)行介入,等癌細(xì)胞轉(zhuǎn)移擴(kuò)散,可就晚了。

我一拖再拖,始終不肯接受治療。

如今病情進(jìn)展如何,我已不知了,可是那又如何,生死于我而言,早就一文不值了。

如果不是喬巧,七年前我就死了。

離開老家的前三年,我日日夜夜不停的工作,絲毫不給自己一絲喘息的時間。

我不敢休息,我不敢睡覺。

只要閉上眼,我會看到父親四分五裂的樣子,母親腫脹潰爛的樣子,他們叫著我的名字,說著帶我回家的話,獰笑著張開血盆大口向我撲過來。

午夜夢回,我不知驚醒了多少次。

明明他們是我最親近的人,可我卻感到了害怕。

喬巧找到我的時候,她快認(rèn)不出我來,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眼窩深陷,面無血色,形容枯槁。

那時候我已有嚴(yán)重的抑郁癥,我割過腕,燒過炭,最后都被喬巧救了下來。

她伏在我身上大哭,捶打著我,斥罵著我,祈求著我,讓我好好活下去。

大學(xué)期間,喬巧一邊求學(xué)考研,一邊照顧著我,她害怕我再度輕生,搬出宿舍與我同住。

我們攜手共伴,砥礪前行,她見證了我的難堪落拓,我見證了她的不離不棄,奮力拼搏。

這樣的時光,這樣的美好,我以為是永恒。

可是如今,我是不是連這最后的一方凈土也要被剝奪了呢?

8

夜幕臨,風(fēng)微冷。

過道里安靜無聲,黑漆一片。

我踏上最后一級階梯,朦朦朧朧間看到租房門旁倚著一個身影。

我掏出鑰匙,聲音瑣碎,驚醒了沉眠中的燈。

容琛。

白光落在他身,愈發(fā)襯的他臉色蒼白寡淡,身影寥落。

他看了過來,目光深邃,看不到一絲光芒。

“……衛(wèi)蓁蓁,生日快樂。”

我后知后覺,才醒悟過來,今天是我的生日。

連我自己都忘記的這一天,除了父親,母親,喬巧,原來還有人會記得我的生日。

他把蛋糕和花放在門口,默然看了我一眼,眸底的一絲小心翼翼隱去,嘴唇緊抿,抬步離開。

我本想說點什么,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只能聽著他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遠(yuǎn)去。

那聲音猶如一記重錘,一下又一下的敲擊在我的心頭上,讓我的心也跟著一點一點的沉淪。

我轉(zhuǎn)身,脫口喊了一聲,“容琛。”

他停下,卻未轉(zhuǎn)身。

“我餓了。”

他身子一僵,轉(zhuǎn)過頭,驚詫的看著我。

“我說我餓了。”

容琛在廚房施展著身手,一襲白襯衫,黑褲子,卻與那一方天地格格的不入。

我站在門邊,看著他忙碌的背影,他的身材其實很好,挺秀高頎,俊逸中透著文雅。

恍恍惚惚間,我又想起了當(dāng)年高中桀驁不馴卻又英姿颯爽的他。

每日都有不厭其煩的小鬧劇,坐在我后面卻又不安生,玩弄我的頭發(fā),替我扎辮,聞著我的發(fā)香卻一臉嫌棄的問我用的什么牌子的洗發(fā)露。

那些年,那些天,那一位少年,仿佛永遠(yuǎn)散著刺眼的光,溫暖而熾熱。

一切的一切都仿若昨天。

容琛滿懷期待的看著我夾起一塊肉片送入嘴里,我嚼了幾下,不禁多伸了一下筷子,“不錯啊,小伙子,手藝棒棒的,可以廚師出道了。”

他終于舒了一口氣,看著我的眉眼俱是笑意。

“我平時很少在外面吃飯,都是下班自己回家做的,可是手藝還沒你的一半好,你是不是也經(jīng)常自己做飯?”

“平時工作忙,鮮少自己動手。”

“太可惡了,這手藝我是一點都不相信,你不是做給自己吃,你是經(jīng)常做給別人吃吧?”

“不,你是第一個。”

我脫口打趣的話,不想他一臉正色,竟回答的認(rèn)認(rèn)真真。

我差點被噎住,嗆得劇烈咳嗽,他淡然的給我倒了一杯溫開水。

我胡亂灌了幾口,不想再說話,悶頭干飯。

我下樓送他,與他并肩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晚風(fēng)卷著冷意撲面而來。

我縮了縮身子,鼻端繚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不知怎的,他在我的身邊,我忽然莫名覺得很心安,一股踏實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我不由得放松下來,我的心在這一刻亦變的很安逸,安逸得我可以忘乎所以,忘卻一切。

“外面風(fēng)大,容易著涼,你先回去吧。”

容琛從車?yán)锶〕鲆患馓着谖业纳砩希缓箪o靜地看著我。

我點頭,“今晚謝謝你了。”

他默然,神情有些低落,眉頭緊蹙起來,“衛(wèi)蓁蓁,我不想要你的謝謝,它讓我覺得你與我始終有著不可逾越的距離感。”

他說,“但我還是想說一句,能夠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

9

十一月初,公司與32人集團(tuán)合作的重要項目完美收官,老總很高興,在豪華酒店大擺慶功宴。

公司所有部門員工和32人集團(tuán)高層都出席了。

我雖是臨時招進(jìn)來兼職的小員工,卻也沾了營銷部的光,有幸參加這次盛會。

人山人海中,我在高層一桌竟見到了容琛。雖然隔得遠(yuǎn),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端坐那里,肅冷倨傲,臉上雖然噙著一抹笑,卻不溫不熱,殊無笑意,與我記憶中的容琛如同兩人。

我所在的一桌大多是年輕女孩,大家年紀(jì)相仿,相聚一起話題不斷,很快就從日常生活聊到工作職場,再到今天的慶功宴。

嘰嘰喳喳間,有人話鋒一轉(zhuǎn),在旁邊開啟了八卦,“近些距離一看,容先生果然還是不一樣啊,那氣質(zhì),那談吐,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好可惜啊,我也想坐到那一桌呢。”

“人家貴公子的稱呼可不是白叫的,小張同志,他與我們根本不是同一類人,你就別犯花癡了。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人生還需努力嘿。”

“明明年紀(jì)跟我們差不多,卻已身居高位,32人集團(tuán)中國區(qū)的首席秘書長哎,在總部地位可是僅次于老爺子的二把手哎,這樣的開掛人生,說實在的,俺實在是艷羨的不得了。”

“這樣的極品名花有主了嗎?”

“好像還沒有,不過有傳聞?wù)f他在等一個人,而且已經(jīng)等了很多年了。據(jù)說因為這個啊,他還拒絕了總部多次的人事調(diào)令,老爺子很窩火吶,前段時間不是還傳出32人集團(tuán)內(nèi)部矛盾分化嚴(yán)重的新聞嗎?”

眾人一陣唏噓哀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現(xiàn)場的氣氛熱烈,唯獨缺了音律伴奏。

不知是誰認(rèn)出了我,我會彈鋼琴,還曾拿過國際獎項的消息被透了出來,一時群情昂揚(yáng),一片起哄浪潮聲中,我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一架鋼琴前。

我佇立原地,手足無措,怔愣了好久。

鋼琴曾經(jīng)是我引以為傲的夢想,可是如今卻是我一生無法掙脫的噩夢。

我已經(jīng)彈不了鋼琴,更不能聽到鋼琴的聲音。

鋼琴聲會讓我想起我的家人,我的父親,我的母親,他們死狀慘不忍睹的樣子,他們張開血盆大口向我撲過來的樣子。

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我全身驚顫,一步一步往后退,想要遠(yuǎn)離那架鋼琴,可是雙足重若千斤,我竟無法挪動半步。

我臉色蒼白,開始呼吸急速,胸口壓抑的難受,搖搖欲墜之際,容琛冷著臉一把抱起了我,離開了酒店。

我緊緊攥住他的衣服,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全身顫抖。

“衛(wèi)……”

容琛低頭看了我一眼,見我嘴唇發(fā)白,一臉驚恐的模樣,目光再落到我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的傷疤時,眸光瞬間暗沉,過了許久才溫聲開口,聲音暗啞,“蓁蓁,你做的很好了,可以不必再勉強(qiáng)自己了。”

我伏在他的懷里,再也控制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

仿佛等待了多年,仿佛彷徨了許久,又仿佛孤獨了許久。

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隨著這一聲痛哭一同傾瀉了出來。

10

我生病了。

一連幾日的高燒,我病的稀里糊涂,還做起了噩夢。

雖然服了藥,但病情起起落落,沒有一點起色。

十一月二十一日晚,凌晨一點。

我迷迷糊糊被電話驚醒,是醫(yī)院打來的電話。

喬巧的病情突然惡化,呼吸一度停止。

我匆匆起身,拖著病殃殃的身體急急趕到醫(yī)院,在病房門口,隔著玻璃,我看到她的家人正圍著病床嘶聲痛哭。

此情此景,讓我瞬間想到了我的母親。

我想推門進(jìn)去,我想見喬巧一面,可是搭在門把手上的手顫抖個不停,雙腿酸軟,我一下子跌倒在地。

我想要站起來,可雙腿早已麻木無力,我使勁捶打著雙腿,眼淚止不住的奪眶而出,我胡亂的擦著,一邊打,一邊無聲抽泣。

我們明明說好的,要一起相伴到老,要一起努力,一起實現(xiàn)彼此的夢想。

可是現(xiàn)在一門之隔,卻是我與她此生最遠(yuǎn)的距離。

我見不到喬巧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個世界又只剩我一個人。

喬巧的遺體拉了出來,我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程,直到她被轉(zhuǎn)到太平間,我才出了醫(yī)院大門,順著墻癱軟在地。

喬巧的姐姐找了上來,神情復(fù)雜的把一封信交給我。

她說喬巧臨走的時候醒過一次,特別囑托她寫下這封信交給我,還說喬巧現(xiàn)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上天對她的報應(yīng),喬巧說她對不起我,希望我能原諒她。

我不明所以,直到我拆了那封信。

喬巧喜歡容琛多年,她從高中開始就喜歡他了。

我離開學(xué)校的那些年,容琛知曉我的過去和遭遇,一直都在搜尋有關(guān)我的消息,幾近瘋魔。

喬巧之所以找到我,只是因為她不想容琛見到我,并以此為借口接近容琛,只有這樣,他們才有共同話題。

可她恨我,討厭我,卻又嫉妒我,羨慕我,因為容琛心心念念的只有我衛(wèi)蓁蓁一個人,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我父母遭難,我彈不了鋼琴,她起初覺得幸災(zāi)樂禍,心中暢快之極,容琛拒絕她的表白后,她覺得我活該,全家慘死就是我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我輕生的那段時間,她明面上裝作可憐我,暗地里卻是無比的嘲笑與鄙夷。

我逐漸擺脫抑郁癥,慢慢依賴上她,她卻覺得惡心欲吐,見我乞求憐憫的模樣,就像看到一條狗。

她結(jié)婚那天,她不但想要我的祝福,還想要我看著她比我幸福,只要有她在,容琛就永遠(yuǎn)不可能找到我。

她只想我這輩子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到老,活到死。

我這種人就該死在爛泥里,無人問津。

……

信的后面我沒有再看,把它揉成一團(tuán),緊緊攥在手心里。

我回到喬巧原先的病房,在醫(yī)院長廊的椅子上枯坐到天明。

我想了好久,卻怎么也不敢想明白。

喬巧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事情?

我寧愿她瞞著我,騙我,也不要她在這最后為我們這七年的友誼添上一把刀。

我們……

這七年來到底算什么?

我失魂落魄的起身,走在長廊上,明明青天白日,我卻感到眼前昏天暗地,胃部劇烈一痛,我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從樓梯上滾落下去,昏死了過去。

11

胃部大出血,我被緊急送入了急救手術(shù)室搶救。

我整整睡了一個星期才昏昏沉沉醒轉(zhuǎn)過來,卻見到病房里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婦正照顧著我。

“爸,媽。”

我正不知所措間,容琛風(fēng)塵仆仆出現(xiàn)在病房里。

我吃驚的看著他,他卻支支吾吾地把他的父母帶出了病房。

因海外業(yè)務(wù)出現(xiàn)偏差,容琛需出國處理,最短時間也要在十二月底才可回國,可現(xiàn)在他出差還不到半個月,他怎么回來了?

護(hù)士進(jìn)來給我更換點滴,笑著問我,“這是你男朋友吧?那是他的父母嗎?”

我沒有說話。

護(hù)士又說,“叔叔阿姨一直都在問你的情況,這些天都是他們照顧的你,他們真的很擔(dān)心你。”

我怔了怔,緊抿著唇。

容琛的母親進(jìn)來辭別,她輕輕抱著我,眼眶發(fā)紅,卻一臉慈祥溫和,“孩子,苦了你了,有時間來阿姨家坐坐,阿姨給你做些好吃的。”

我笑著點了點頭。

容琛下樓送父母,回到病房的時候,我已經(jīng)起來,整個人站到窗前發(fā)呆。

“抱歉,我就跟我媽提了一嘴,我不知道他們真的過來了。”

我笑了笑,看著窗外夜空紛紛灑灑的雪花,已經(jīng)是接近十一月底了,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

“下雪了,容琛,愿意陪我去看雪嗎?”

容琛給我圍上圍巾,給我穿上羽絨,帶我出了病房。

雪花飄絮,溫柔的落在我的發(fā)上,拂過我的臉,停在我的羽絨服。

我伸手,想要接住那些點點滴滴,“容琛,我是不是很像掃把星,克父克母……克友。”

“你想要我怎么回答你?”

我淺笑,抬眼環(huán)顧周遭的燈火通明,霓虹五彩,心底只覺一片凄冷,如墜冰窟。

世上萬家燈火千萬盞,我卻不屬于它們,它們亦不屬于我。

我脫了鞋子,赤足踩在積雪上面,冰冰冷冷,不過一刻腳底一片刺痛麻木,“人活在世,只為爭一口氣,可是有些人,天生便是該死的命。容琛,我是不是真的很令人討厭?是不是真的不該活在這世上?”

容琛沉默了好久。

他逆著光,臉隱在陰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說,“旁人怎么想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不管是現(xiàn)在的你,還是過去的你,在我心里永遠(yuǎn)光耀萬丈。該不該活,不該由他人來定義,你才是自己的主人,一切都是自己說了算,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存在。”

“可光……終有會湮滅的一天。”

“但它帶來了希望和溫暖,不是嗎?”

我看著容琛,看著他站在光與暗的交錯里,看著他站在一片雪花飄揚(yáng)里,他是那么的英姿煥發(fā),那么的溫潤而澤。

可我知道他不屬于這里,也不該出現(xiàn)這里,目光漸漸黯淡下去,“容琛,還記得高二你曾許過我的一個承諾嗎?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我想要什么了,忘了我,同時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

容琛身體明顯一僵,壓抑著聲音,“如果我說我做不到呢?”

“容琛,你一直以來都有很多選擇的,可是無論怎么選,我都不該是你要選擇的那個人。”

我看著自己投在雪地上單薄瘦小的影子,苦笑。

“我一直認(rèn)為好的愛情是勢均力敵,棋逢對手,而不是彼此差距懸殊,日后三觀不合的針鋒相對。容琛,你我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我已經(jīng)原地踏步太久,我的人生到這里就好。你不一樣,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能因為我這樣的人,而耽擱你自己的大好前程。我從沒愛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曾經(jīng)的我,只是你人生的過客,既是匆匆,又何必留戀?”

容琛走上前來,剛邁出的腳步卻又退了回去,聲音低沉,透著悲涼:“衛(wèi)蓁蓁,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答應(yīng)你,但我有個條件,你要為自己活一次,好好愛自己。如果你不好好活著,又怎么看著我放過我自己?”

我轉(zhuǎn)過身,緊緊咬著唇,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尾聲·五年后

維也納的冬季,初雪大降。

全市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

容琛站在一家鋼琴音樂中心門前,倚著墻,聆聽著節(jié)奏舒緩的琴聲,一站就是一天。

一如當(dāng)年十歲,他在星海音樂中心初見衛(wèi)蓁蓁那個時候,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女孩卻在臺上彈奏了屬于自己的鋼琴曲,張力十足,低沉婉轉(zhuǎn)。

她是那樣的迷人,那樣的絢麗奪目。

琴鍵上快速跳躍的指尖,猶如靈動的精靈,謳歌著未來,譜寫著人生,追尋著自由。

又一如當(dāng)年高一,他躲在琴房走廊角落,抽著煙,喝著酒,偷聽著衛(wèi)蓁蓁彈的鋼琴曲,日子很是愜意。

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積雪,容琛抬頭看著夜空,雪花落在臉上,撫著他的臉,落在肩上。

“蓁蓁老師,這邊,這邊。”

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腳下一滑,忽然撲倒在容琛面前。

他俯下身,還沒有伸出手,一雙纖瘦小手已然越了上來,扶起了那名少女。

“不行,不行,五首鋼琴曲太少了,這局不算,我要聽十首,蓁蓁老師可不能耍賴哦。”

那名少女做了個鬼臉,又大咧咧的往前跑了起來。

衛(wèi)蓁蓁無奈的看著前方溜得飛快的一抹身影,打開了傘,卻發(fā)現(xiàn)按鍵損壞,怎么都打不開。

一只手伸了過來,在按鍵上輕輕一撥,傘面撐開,衛(wèi)蓁蓁抬眼看過去,想要道一聲謝,卻瞬間怔住。

容琛噙著一抹溫柔的笑,低低的看著她,“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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