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哉開始相親了,同教學組的張老師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孩,也是個教師。張老師把那個女孩的照片發給常哉看,常哉只瞟了一眼就說:“那就認識一下吧。”
“兩個人都是老師好啊,有共同語言,思想上也能共同進步。”張老師還有兩年就退休了,這個滿頭華發一臉滄桑的老教育工作者說出話來充滿了時代感,讓常哉不覺好笑。
和女孩約好了在友好商場的正門前碰頭,常哉也沒怎么捯飭自己就從家里出發了。遠遠的常哉看見一個女孩等在商場的正門口,百無聊賴的樣子。
“應該就是她了吧。”常哉快走了幾步,眼看到那女孩面前了,那女孩卻目光渙散的沖他挖起了鼻孔,然后像掏出了點什么似的,用兩只手指掐著捻了捻,做出了個彈出的動作。
常哉驚得停下了腳步,不知道應不應該過去打招呼。正猶豫間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常哉下意識地回頭看,是一個不認識的姑娘。
“不好意思,我是楊婉貞,我來晚了。”
“哦,沒關系,我也剛到。”常哉這才知道自己差點認錯了人。他長出了一口氣,心里暗自慶幸和他相親的不是剛才那個大庭廣眾之下挖鼻屎的女孩。
兩個人找了個地方坐下,常哉開始認真打量起面前的,他的相親對象楊婉貞。眼睛不是很大,但皮膚很白,和鄭寶麗不同。鄭寶麗是健美的膚色,一雙歐式大眼特別容易藏東西,你多看一會就容易陷進她的眼波中隱匿了身形,而后不想再出來。楊婉貞面部比較扁平卻并不寡淡,恰巧有一點幼稚和俏皮堆在嘴角上,笑起來就別有滋味了。
并且楊婉貞挺愛笑的。常哉也不知道該和她聊些什么,基本上都是楊婉貞在說他在聽,偶爾楊婉貞會問他一些問題,常哉就像個小學生似的老老實實的回答。看得出來楊婉貞并不討厭他。
常哉相親的時間里鄭寶麗也沒有閑著,和一群同事去打保齡球。她現在的這個工作是哥哥鄭謙托關系給她找的,簡單普通的小職員一枚,入職不到兩個月便和同事們打成了一片。尤其是男同事,鄭寶麗成了部門里那幾個男人的團寵,吃吃喝喝的事情經常帶著鄭寶麗。鄭寶麗是來者不拒,誰約都行,但進一步發展肯定沒戲。鄭寶麗之于他們,是一條鮮美的魚,他們則是被關在籠子里想要偷腥的貓。越是吃不到的魚越鮮美,這群男人們見鄭寶麗并不反感恰到好處的邀約,更來了勁兒,簡直成了無聊工作中的精神寄托,仿佛和鄭寶麗若有似無的調情才是一天里最有意思的事。
打完保齡球,三三兩兩的男女們又轉戰到飯桌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戰至酣處男人們紛紛有了醉意,也或許是佯裝酒醉好有機會得寸進尺。
席間,鄭寶麗的科長,和她哥年齡差不多大的老隋忽然很正色地問鄭寶麗,“寶麗啊,你來咱們科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覺得咱們科這些男人怎么樣?”
鄭寶麗微微一笑,抿了一口啤酒,慢慢說道:“今天在座的一共有4個男人,既然科長問我了,那我就說說吧。”
酒桌上的男人們停止了喧嘩,都很嚴肅地看著鄭寶麗。有幾個女人開始起哄:“寶麗,快說說,我們也想聽聽呢。你看他們急得那樣兒啊。”和鄭寶麗關系最好的王姐笑得像岔了氣似的趴在鄭寶麗的肩上直不起腰了。
“那我可就說了。”鄭寶麗清了清嗓子,
“先說咱們科長,科長可以在智者與稚童之間任意切換,有時候讓人看不透,有時候又像個孩子一樣簡單。”
老隋聽了哈哈大笑,仰脖干了一杯酒。
“李哥呢,俗氣明騷。趙哥是悶騷,王哥相處起來讓人舒服。”鄭寶麗一口氣點評了余下的四人。
“那這四種類型你覺得哪種最適合你呢?”老隋瞇縫著眼睛問道。
“科長啊,你這喝多了吧,可不要欺負人家新來的啊。”王姐見要出事,趕緊接過話茬打算岔過去。鄭寶麗用眼神制止了她。
“精神伴侶的話我就找科長這樣的,精神上的追求就是該明白時明白,該糊涂時糊涂。生活伴侶嘛李哥最好,雖然俗氣但是接地氣啊,生活本來就是俗氣的,打個嗝放個屁不用藏著掖著。王哥適合做閨密,脾氣好能聽人嘮叨。至于趙哥,悶騷的才可怕,最容易讓人犯錯誤。”
老隋聽完又是一陣朗聲大笑,
“說得好,寶麗還是個才女。”
大家也隨聲附和著說好,可那些男人們臉上的表情卻不好看了,訕訕地笑,像得了面癱。
鄭寶麗眼前的人影開始晃動得不清晰起來。周遭的嘈雜使她的腦袋跟著共鳴嗡嗡地作響。她想著剛才對在座男士的點評,不可避免地常哉的臉現了出來。
常哉屬于哪一類呢?他哪一類都不屬于,所以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沒用,他躲得我遠遠的。鄭寶麗突然情緒失控地哇哇大哭,哭得像個孩子。一桌子的人被震住,離她最近的王姐趕緊過來拖著她往外走。
“王姐,我沒事,我就是心里有點難受。”在衛生間里,鄭寶麗靠在王姐身上,悠悠地說。她臉上兩條亮亮的淚水道子掛著,看了更讓人心里不舒服。
“寶麗,有什么不開心的事跟王姐說說。”
鄭寶麗笑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笑,在笑誰,就是有些不受控地笑了。她想起常哉,想起她的小時候,重又流下了眼淚,卻怎么也哭不出聲音來。
鄭寶麗剛出生她爸爸就去世了,所以,在她的記憶里是沒有關于父親的影像的,唯一能夠使她對父親有些概念的是爸爸那一屋子的書。原本那些書也不會留在這世上,是媽媽冒險藏到了偏廈里,緊緊的鎖起來才得以保住爸爸生前的那些寶貝。少年鄭謙和少年常哉經常到那個偏廈里去玩。常哉喜歡讀書,埋在書堆里如饑似渴。鄭謙則喜歡研究偏廈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壞掉的縫紉機,鈍了的鐵锨,還有,一個看上去還算新的口風琴。少年鄭謙嘗試著吹響口風琴,琴音傳出來,鄭謙覺得是那樣好聽,他如癡如醉地吹著,第一次感覺生活是那樣美好。
鄭寶麗五六歲的時候她媽媽也去世了。有一次她媽媽從地里回來躺在炕上歇息就再也沒起來。她沒有等到爸爸被平反的消息,她更沒有來得及看漂亮的鄭寶麗長大。鄭寶麗那個時候還不太能明白生死,她以為媽媽睡一覺就會醒來。媽媽出殯的那天,她被送到了鄰居家,她等了媽媽好多天媽媽也沒有回來,她不停地問哥哥鄭謙,
“哥哥,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啊?”
哥哥眼圈登時就紅了,
“寶麗,媽媽再也不能回來了,媽媽去找爸爸了。”
無爸無媽的鄭謙和鄭寶麗在鄉親們的幫助下繼續成長,常哉是他們最親密的伙伴。相比較自己的哥哥,鄭寶麗更愿意和常哉待在一起,因為常哉總是很安靜,也很寬容,他不會惱鄭寶麗的惡作劇。他會幫助鄭寶麗梳頭發,給鄭寶麗講故事,鄭寶麗第一次的女孩驚慌,她找的不是自己的親哥哥,而是常哉。
“常哉哥哥,我出血了!我害怕!”
常哉看著鄭寶麗慌張的樣子,趕緊安撫她,讓她等著不要動。常哉去小賣部買了衛生巾回來,給了鄭寶麗。告訴她不要怕,每個女孩都會這樣。鄭寶麗拿著常哉遞給她的白白的軟軟的東西,似乎明白了。
大概女人對這些有著天生的敏銳,你可以說這種敏銳是自然界動物的生存技能。12歲的鄭寶麗慢慢有了曲線,有了身體和心理上的悸動,她從前看常哉如父如兄,自那次后,鄭寶麗有了崇高的理想,這理想源于常哉分享了她成長里的一個秘密,少女鄭寶麗不可救藥的愛上了風華正茂的常哉。
鄭寶麗初三時,她父母的問題最終得到了解決,鄭謙帶著鄭寶麗和王曉梅回城了。那時候,王曉梅已經得償所愿地嫁給了鄭謙,常哉則在城里的現在這所初中教書。
鄭謙臨回城的前一天晚上找常哉喝酒,兩個人坐在小飯店里,就著一碟花生米和一盤炒雞蛋喝了一瓶多的二鍋頭。鄭謙醉得不省人事,常哉踉踉蹌蹌地把鄭謙扶回了家,第二天聽王曉梅說,鄭謙的嘔吐物醉死了他們家的大黃狗。本來還發愁回城后狗怎么處理,送人還不太舍得,畢竟陪了他們好幾年,這下好了,鄭謙的一頓酒送大黃狗歸了西。
就這樣,鄭謙帶著滿懷的悵然和略微的悲壯回到了城里,被分到市冶煉廠當技術工人。干了兩年鄭謙覺得沒意思,背著王曉梅自己砸了鐵飯碗下海試水做生意。那時王曉梅剛好懷了鄭旌不足三月,氣得差點流產。鄭謙提起當年頗為感慨,比起在農村度過的童年,最初做生意的失敗更加的令人難忘,回想起來心都跟著揪著疼。但是那段經歷又像是冬天里的凍瘡,到了開春乍暖還寒的時節就要腫脹一陣子,生怕人忘了過去的痛似的。
鄭謙透過辦公室的窗戶向外望,他的辦公大樓在市區的繁華地段,周圍商場林立,白天黑夜不得安靜似的人潮鼎沸的景象。鄭謙正在做一樁生意,他買下了離市區不遠的一塊地皮要開發成度假村,那個離市區不遠的地方正是陪他長成人的,使他非常難忘的父母離世之地。鄭謙從不覺得它是故土,因為它承載了鄭謙整個苦難的童年和少年時期以及家庭的不幸,所以鄭謙對那里的感情是復雜的。
秘書俞夏敲門進來,告訴鄭謙,度假村那個項目因為幾個村民不肯搬家,拆遷被迫停止了。
鄭謙冷笑了一下,轉過身走到辦公桌旁,雙手拄著桌面,說:“無非是對拆遷補償款不滿意,那就再給他們加一點好了。”
“鄭總,他們吵著要和負責人談判,好像也不完全是因為拆遷款的問題,不需要和他們談談嗎?”
“不需要。”鄭謙回答得斬釘截鐵。“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要再另找麻煩。”秘書俞夏出去了。她有點搞不清楚自己的老板,有時候對錢特別認真,錙銖必較。有時候又隨意得像錢是大風刮來似的,唾手可得而拱手讓人。
鄭謙心情不太好,于是給常哉打電話,叫他過來一起喝酒。
常哉下班后過來了,倆人找了個干凈的小酒館,坐那點了一碟花生米,一個炒雞蛋,一個清炒菜就開喝了。
常哉取笑道:“你都這么大一個老板了,還這么摳門,點這幾個菜,在人家這小飯店里一坐就好幾個小時,怎么好意思。”
鄭謙瞅都沒瞅常哉,漫不經心地說:“結賬時會給他們小費。”
兩個人端起酒杯走了一個。常哉知道,鄭謙一定是心情不好了,每逢他心情很差的時候就會找自己喝酒。也不去什么好的地方,就隨便一個小酒館,每次都是鄭謙付賬,常哉也不會和他爭,也實在沒有爭的必要。
從鄭謙回城到現在,十幾年的光陰悄無聲息的過去,他和鄭謙也慢慢退化成了中年人。說退化可能不太貼切,人一定是在成長著的,但常哉不那么認為,他認為人過了25歲以后就會慢慢退化。這么認為著,常哉就會覺得自己的退化理所當然,沒什么好垂頭喪氣的。
常哉在等鄭謙講不開心的事,常哉從不主動問,他是個很好的聽者。本來鄭謙講給他聽也不是為了尋求解決方法,鄭謙那些個生意場上的煩心事,也不是常哉能解決得了的。
“我買了一塊地,打算建度假村。”
常哉沒言語,繼續聽鄭謙往下說。
“你知道我買的哪里嗎?”
沒給常哉問的機會,鄭謙繼續道:“就在我們長大的地方。”
“哦。”常哉哦了一聲表示他知道了。
“我父母的骨灰,我已經遷了回來,我給他們在這里買了一塊最好的墓地。”
沒等鄭謙說完,常哉打斷道:“什么時候的事?你怎么沒告訴我?”
“前兩個月。我覺得這事沒必要告訴你,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又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常哉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怎么說這都是你自己家的事,我知道不知道有什么要緊的。”
“話不是這樣說,其實我覺得你比較像我父親的兒子。”
常哉仰脖干了一杯酒,似乎沒有在聽鄭謙說話。
“你和父親一樣固執,認死理。他但凡能變通一點,也不會是那個下場。我家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兒。”
“你現在不是很好?本市有名的企業家。”常哉的口氣略帶揄耶,
“前幾天我給你家夫人打電話,告訴了她令公子不好好上課的事。你家夫人滿心的歉意,大概覺得是給我帶來了不好的影響,過了兩天就打過電話來,說她剛從澳大利亞回來,帶了點當地的土特產,問我什么時候方便,她要當面送給我。”
常哉說完這些后特別開心似的笑得聲音都變了調。
“你不要取笑她,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是真的想表示歉意,絕沒有要炫耀的意思。”鄭謙正色道。
“哎,那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不是想取笑她,只是覺得我們也算老相識了,她居然還不了解我。”常哉擎著酒杯的一只手,肘部倚在桌子上,像在斟酌著什么,也像在把玩著什么。
“她何止不了解你,她也不了解我啊。”
常哉饒有興味地歪著頭看向鄭謙,很認真的樣子。
“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你這個問題,你為什么會娶王曉梅呢?”
“那時候我有選擇的權力嗎?一個無父無母的窮小子,有人肯嫁給我是求之不得的。什么叫人窮志短?吃飯都成問題誰還會想什么愛情?哈哈,愛情這兩個字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就他媽是個諷刺。”
鄭謙笑得有點失態了,他繼續說道:“我再給你講個故事,講完之后你就知道我為什么會娶王曉梅,并且要對王曉梅好,對她好一輩子。
鄭謙給常哉講了一個他和王曉梅之間的故事。
其實故事很簡單。有一次鄭寶麗被人欺負了,鄭謙從家里扯了鎬頭要去找人算賬。剛好那天王曉梅在,見狀嚇得拽著鄭謙的胳膊不撒手,說你這樣去會出人命的。鄭謙哪里聽得進去,他就妹妹這一個親人,寧可自己受委屈也是決不能容忍妹妹挨欺負的。王曉梅看怎么拉也拉不住,突然就松開鄭謙的胳膊蹦了起來,
“鄭謙你去吧!你去我也跟你一起去!大不了咱倆一塊死!”
說完王曉梅操起旁邊的鐵锨拉著鄭謙就往外走。
鄭謙先是被王曉梅鎮住了,然后便是感動,鼻子一酸差點流出眼淚來。在這個世上,還有人肯對他好,而且還是這樣好,能夠不要自己的命。鄭謙無論如何是沒有想到的。他從前對王曉梅不冷不熱,現在忽然就覺得王曉梅成了自己生命里重要的人,一個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人。
鄭謙還是去找了那幫欺負鄭寶麗的人,王曉梅也跟著一起去了。兩個人一個拎著鎬頭一個扛著鐵锨,氣勢雄渾地出發了。架自然是沒有打起來,那幾個和鄭謙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不過是看鄭寶麗出落得越來越水靈就湊上去招惹了一下,見鄭謙帶著個女人扛著農具過來早嚇傻在那里,連連跟鄭謙道歉。鄭謙見狀也就收了架勢,帶著王曉梅離開了。
自那以后,鄭謙對王曉梅的態度發生了360度的轉變,開始主動地噓寒問暖。王曉梅覺得自己一定是感動了老天爺,兩個人越走越近,結婚是順其自然。
鄭謙也許不那么愛王曉梅,但是他對王曉梅的感激是可以貫徹自己一生的。
講完這件事后,鄭謙輕輕地抿了一口酒,發出感嘆:“人這輩子,遇到個死心塌地對自己好的不容易,遇到了就該好好珍惜。”
常哉拿眼角掃了鄭謙一下,故作驚異狀,
“你這是話里有話啊。”
鄭謙慢慢道:“既然說到了這,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你和寶麗的事到底要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你別裝糊涂,你敢說你不喜歡寶麗?我以前也不贊成你們兩個在一起。”
“你不贊成就對了。”常哉不等鄭謙說完搶白道。
“但是寶麗她看上你了啊,我就沒看過這丫頭對誰這么上心過。也許你不覺得怎么樣,但我是他哥哥,我希望她幸福。我也看出來了,寶麗是要跟你死磕到底,她到底哪里不好,讓你煩得不肯接受她。”
鄭謙幾乎是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的,一點不像平時他的風格。他是年紀越大話越少,于是有些欲言又止刻在眉間,因為時間久了留下深深的痕跡。
常哉低著頭好半天沒說話。他就是這樣,像是聆聽教誨的學生,也像犯了錯后戰戰兢兢的孩子。他的這個習慣也許是從他的學生那里受到的啟發,因為,平常他批評學生時,只要對方一低下頭他就覺得自己該住嘴了。久而久之,當他想要對面的人停止說話時也會下意識地低頭。但很多時候對面的人停下來不是因為他低頭,而是要聽他一個答復。
常哉騎虎難下般沉默了好一會兒,他聽到手腕上的表在嗒嗒的響,嗒嗒的響,響的讓人慌張。
“寶麗她很好,非常好,是我不夠好,我配不上她。”
“我也覺得你配不上她,可是沒辦法啊。常哉,我今兒把話放這兒,我不是來當說客的,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施舍,你要是能接受寶麗,我馬上在公司給你安排個位置,那個破老師你也不用干了,你看怎么樣?”
常哉看了鄭謙一眼,此刻的鄭謙,眼睛里顯出躍躍欲試的神色,和當年的那個少年一樣不可一世。常哉想,也只有在和我說話時,鄭謙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吧。常哉喜歡看鄭謙的這個樣子,盡管此刻他非常討厭鄭謙的那一套說辭。
常哉沒說話,慢悠悠地走到前臺,把帳給結了。然后他又另外掏出100元拍到服務臺上。
“這是小費。”
收賬的老板先是一愣,隨后忙不迭地點頭哈腰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