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記得那是初二時候的家長會,我碰見了我的小學語文老師,當時我站在墻根,隨時等候老師召喚上臺發言,說巧不巧,那老師的兒子和我同班,正好便在家長會上碰了面,家長會嘛,談的就是成績,對于前后黑板都掛著優秀之星名字的我來說,根本不怕,而她兒子的成績雖不算多落后,徘徊在一百名左右也是可以考上本市的一流高中,但臨了,那老師還是拍拍我肩膀,一邊叮囑我多照顧他兒子的學習,萬般慈祥的臉上笑的皺紋滿滿,一邊同我母親客套。
? ? ? 我想起這個老師曾在一次班會課上表揚過我,我記得很深刻,那是一次班級內批改作文,班里同學都沒有紅筆,老師拿來一堆筆給大家發下去,批完以后,老師站在門口收發下去的紅筆,我恭恭敬敬的雙手交呈,且文文弱弱的說了聲謝謝,第二天的班會課上 ,老師就表揚說全班還筆,只有我說了謝謝,我當時確實感到驚訝與自豪,這感覺屬于一個孩子謹小慎微的對老師的崇拜,秘密而溫暖,那時我還是短的頭發,從不參與女孩子的跳皮筋活動,短暫的課間我都躲在操場的花墻后面,看男生彈彈珠,打卡片,在贏了一堆彈珠和一堆卡片后踏著鈴聲回到教室,我記得還喜歡待在教室門口的臺階上,什么事也不干,就是放學不回家,捧著課本背古詩詞,我還不上學的時候,家里就給買了唐詩宋詞要求背,在大人的威逼利誘之下,背這些東西顯得很有意思,因為背的越快,媽媽笑的越多,獎勵越多,就好像挑戰什么一樣的成就感也讓我從那以后都對唐詩宋詞愛不釋手,有一個年輕漂亮的音樂老師總看見我,有一次我不愿意回家,她就拿包子給我吃,她總當著我的面跟別的同事說最喜歡那個小姑娘,剪著不成樣子的碎劉海,一雙眼睛亮的,看著聰明機靈,笑的時候讓看她笑的人都覺得樂。當時的我,不懂溢美,現在想來,這言辭也溫暖得很。
? ? 初中的時候,我有一輛外公買給我的自行車,上下學的時候,我總騎,那時瘦,小孩子不講究,舊衣服新衣服一樣穿,不知道穿了多久的運動外套還是寬大,母親跟我回想,她想不到,那時的我已經不允許她為我梳頭發,不允許她剪我的劉海,在沒有新衣服的時候,知道上面穿寬大的運動外套,下面穿一條窄的瘦瘦的褲子,說會顯得瘦,她驚訝于那樣一個無人提起美麗的年紀和小鎮,我怎么在意這么多,真的,那時同我一般大的孩子還大都灰頭土臉一心謀玩耍,而我已經知道學習,知道注重細節,活潑也穩重,靜謐而意外,她說我會在下晚自習騎自行車快到家門口的那段坡上旁若無人的狼吼,用這樣野性的方式將一天的疲憊和無奈發泄。她說,那時候的我認真的已經儼然一個大人,旁人見了都得附一句:“這孩子看著精神,看著機靈,將來有出息。”
? ? ? ?仿佛一個有個性,漂亮的人生已經為我板上釘釘,人說,那個學習好的女孩肯定能考上市重點,而我在中考發揮的離市重點的最低分數線還差了幾分,父親為我拖關系找人,也沒能跨進那所市重點的大門,我在所有人談及生憾的一所高中度過了我的高中,一所怎樣的高中呢,這里的女生大都化妝,穿時尚特別的衣服,男生活躍在足球場,籃球場,當然還有校門口左拐不遠的網吧,男生女生散步在晚自習后黑燈瞎火的田徑場,我在很少有人駐足的自習室里裹著校服,遮蔽我的其貌不揚,就像掩藏我自卑而多舛的人生。在喧鬧又多情的那幫青年里,我漸漸失去了自己,我漸漸分不清自己喜歡的歌是不是真的好聽,自己喜歡的樣子是不是真的好看,自己要走的方位是不是真的正確,我開始跌撞,開始妥協,與我但凡堅持就能不可一世的夢,將我的疲憊與不堪裹挾。
? ? ? ?還記得有一次全校衛生大掃除,那個踢足球的男生在我眼前晃過去兩次,有一次,我看清他放大的瞳孔,仿佛看清曇花得盛放,看清花葉的舒展,枝干間細胞的擴散,而我望向自己的校服,尷尬的就像我真的不屬于這里,我想我大概喜歡了他一個禮拜,因為那以后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于是我忘了,他究竟長什么樣子,我甚至不確定,我記憶中的眼神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 ? ? ?快高考的時候,很多同學扔書,賣書,發著死也不會重來一次的誓,我把校服洗凈放在衣柜最后一層,怕自己考不上,我把屬于高三的一切都留下了,想著對于一個生活的麻木至此的人來說,再來一年也并無大礙,后來,說打死不補習的人找我要了資料付了大筆的補習費接受了一個肯定的珍貴的未來,我去了一個小城市重復機械的麻醉的生活。
? ? ? ? 林宥嘉唱“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我聽的手足無措,不知怎樣算坦蕩,不知怎樣算人生,我的人生可能早已夭折,留下一個不太適應這個世界的肉身上刀山下火海,不知道從哪里開始不對,我竟化成了這幅連我自己都不敢相認的死灰。
? ? ? ? 電臺廣播在播周傳雄的黃昏,我伏在靠窗的桌子上描一本字帖,他唱“依然記得從你眼中滑落的淚傷心欲絕”我就好像真的流淚了。
? ? 大概孤獨都是這樣,無端而生,與生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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