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時間細流

手術室門前，林芝緊緊抓著我的手說，張海，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你給我記住了，我生命中最寶貴的禮物你還沒有給我，你欠了這么多年，我等你出來，到時候我給你生個寶寶好不好。

躺在白色床上，看著天花板，鼻孔插滿氧氣管。醫生戴著白色口罩用手使勁拍打著我手臂上的血管， 準備注射藥劑，注視著醫生把針扎進血管里，血管高高鼓起，他無奈拔出，在手臂另外一處又使勁拍打著，藥劑久久沒注射進去。我的雙腳彎曲著，身體翻到一遍，掙扎著，聽到旁邊的醫生說，來不及了，你把針給我，我來，她拿過針注入我的手臂上，感覺不到疼痛，鼻孔貪婪的呼吸著氧氣，眼中滿是孩子的畫面。

五年來，為了生活，忙忙碌碌，一直沒敢要孩子，母親不斷的催促著我們生個小孩，我總是說：“早，還早的，不用急，慢慢來好了。”

母親聽到我的話，總是嘆氣說，你們倆口子到底怎么想的，趁著我年紀輕，你們早點生個孩子，我還能幫你們帶幾年，等我老了，我就帶不動了。

這次母親電話打來說：“啊海，我不知道你們這么多年為什么不生個小孩，我在家里想做個法事，讓你們早點生孩子，你們倆口子明天一起回家來。我焦急道：”媽，這個不用做的，如果想生孩子，我們到時候會生的，你干嘛浪費錢做這種事情啊！這個需要很多錢的，我們真不用做的。”

母親說：“啊海，其實我很早就想要做了。你知道嗎？鄰居啊婆早年提起過，說你如果結婚了，就做場法事給你父親，好讓他知道你結婚成家，希望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保佑你們平平安安。這個提議我一直記在心中，現在你們結婚這么多年，是時候給你父親做法事了，你們明天下來，不要拿工作做借口，必須下來。

深夜，我喊到：“林芝，你抓緊了，我握不住車子方向盤，感覺車子滑偏。"

她喊道，你慢點開啊！晚上，我們不急，在跨海大橋上你開的這么快不感覺飄才怪。望著林芝的臉，感覺對不起她。

到家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母親不在家，她先到廟里去了，我和林芝簡單收拾一下，睡下。

凌晨三點，她輕輕的推醒我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倆個人匆匆洗把臉，就開車趕去寺廟。天黑，山路崎嶇，車子一路顛簸，在山路的十字路口，停下車，張望著不知道往哪個路口進去，看著山上微弱的燈光，小心翼翼的一路往上開，感受著車輪在路上打轉，石子紛紛掉下懸崖下，擔驚受怕，慢慢平穩控制著車子前進。

到達寺廟，里面燈光通明，傳來佛聲，看著母親跪拜在佛像前。內心愧疚，如果不是為了我，她何必昨晚一晚沒睡，守候在佛前等到凌晨。拉著林芝走進佛堂，她看到我們，示意我倆在佛前跪下。

旁邊站著六個僧人，敲著木魚，念著佛語，隨著他們佛語嘹亮，佛前紅色蠟燭火苗挺拔，長香煙霧繚繞，佛像金色光芒四射。主持披著袈裟站在我們旁邊，指引著我們不斷上香，跪拜，叩頭，重復著這幾個動作。不需要上香時，我們雙手交在一起放在身后，站在一邊聽著法師念誦佛文。

清晨六點，第一場法事結束，走出佛堂，去了寺廟廚房吃素齋。吃過早餐，坐在一個新建的佛堂門口，聽著鳥鳴聲，玩著手機，心情無比的輕松，等待著清晨第二場法事開始。

佛聲回蕩著山里，早上和下午我們重復做著清晨同樣的動作，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晚上還有一場法事，約在六點鐘開始。告別他們，我想出去買點自己喜歡喝的茶葉，明天可以帶上去。驅車來到小鎮，買茶葉，順便去了自己一直想要去的地方看看，回到山腳，已是六點鐘，母親電話打來，問我到什么地方了。我說再等我一會。

到達廟前，林芝看到我，喊著他們說，我們早點開始，早點結束。一天的跪拜，我們的腳和腰已經到達自己極限，全身疼痛，動作已經變形不成樣子，母親還在用她最正式的動作堅持跪拜。

我們跟隨著法師在佛堂里不斷的走著圈子，拿著香給每尊佛像跪拜，上香，走走停停。走出正堂，到達旁邊的偏堂，跟著法師念著佛語，朝佛像跪拜，三磕頭，上香，再朝門外跪拜，上香，做完這些后，跟著他們走出偏堂，回到正堂。

正堂外已經放滿整整一桌素菜。他們站在門內兩邊，我們跪拜在門外，法師們不停著念著佛語，我們雙手持著香，隨著主持的指引，我們向門內佛像跪拜，然后向上天跪拜，向土地跪拜。法師在前面敲著木魚走著，我們手持香在后面跟著，走向廟里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有神靈住的地方，他們都會停下腳步，他們分散兩邊，朝拜著，我們隨著他們跪拜，上香。回到正堂，又繼續向內堂佛像跪拜，整整持續一個小時。

深夜，法師們都穿起袈裟來，坐在高堂上念誦。佛語充斥著整個佛堂，傳出門外，回蕩在山里。我們都坐在一邊看著，聽著。

其中主持念著佛語突然哭泣起來，旁邊的人做了個眼神，母親心神領會，拿出幾張紅幣放到主持桌子前，主持和法師更加賣力哭泣的朗誦著佛語。

到九點多，一場法事正式完畢，主持叫我幫他把經文一起拿出去。他拿著手電筒，一路快走，我摸著黑路跟著他前進，繞過幾個路口，憑著直覺跟著他。到達一個空曠的場地，他燒起經文來。

火旺盛的燒著，我雙手合一，朝拜著，主持在邊上說：請保佑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讓他倆口子生個寶寶，以后生活幸福圓滿。經文繼續燃燒著，風起，火灰四處飄揚，主持說：“你看那些飄起的灰塵，它們正飄向你們祖輩哪里，接受到你們送給他們的禮物，會保佑你們的。”孩子，現在時間不早了，你母親和妻子正等著你，我送你回去吧！

我睜開眼睛，看到妻子坐在一邊專注的看著我，她看我睜開眼睛，起身趴在我身上哭泣說：“張海，你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

我撫摸著她的后背說："林芝 ，我們要個孩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