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世界(一)
當我發現我漂浮在空中的時候我沒有感到詫異和驚慌,我不知我離地面有多高,整個城市都在我的腳下,唯一可見的就是如棋盤般的樓宇和道路。再向上看,云并不很多,幾絲如煙的飄帶隨風在藍天下緩緩移動,一眼望去碧空萬里。
我的身體是透明的,感覺不到絲毫重力,也感覺不到溫度和風。我嘗試向下移動,原來移動只需要意識驅動就可以。
樓宇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我也認出了這座城市——正是濟南。我突然想起來思妤給我說過的人與城市之間的連接,這莫不是我和濟南的連接牽引我來到這里?可我現在明明在平遙古城的客棧里……難道是夢,但我可以實切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移動,思維邏輯也沒有如同做夢時的跳躍性,場景不曾變換。
一個熟悉聲音突然想起在我的耳邊:“你仍在之處即你所在之處,盡然真實,必須接受。”
我受到驚嚇道:“你是誰?”
卻再無回復。
我翻開記憶的每一寸草皮后最后想起,聲音和家中影子的聲音一樣。他就是思妤所說的那個男人,也是我所稱之的影子。
我慢慢回憶這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早晨我上了學校包的大巴車,在下午時候抵達平遙,稍微游玩后就在客棧休息等待開飯,飯后我沒有隨其他人再出去而是留在房間和思妤打電話聊天,之后就睡下了……可這不是夢。我試著用可以接受的想法來解答自己的疑惑——我因為某種原因,在睡著的時候意識被抽離本體,在其不可知原因的牽引下來到濟南。
“someone link to someplace,你和濟南的聯系中產生你和平遙聯系的必要,但由于你本身情感因素的蒙蔽導致你遺漏了重要的信息,你一生只會來此一次,必到之處已經抵達,必行之事必須解決。”影子的聲音又響起。
而后我思考這番話的含義,不論我現在的處境是否真實,我的確是到了這里。平遙是我人生里必須要去同時也已經去到的地方,有什么和我有關事情會在這里發生,我需要親身參與進去,可在這之前我仍在濟南時,我自身的情感因素導致我遺漏了關于平遙的重要的信息,所以我的意識才會被帶回濟南來。
可我的感情因素究竟是什么,因為對思妤產生了感情?不應該是這樣,我對思妤的確實有一種依賴的情感,但實際說起來那種感情只是一種依賴感,我和她都明白各自在彼此身上所取所求的的東西是什么。她把我當作那個男人的替代,而我借她尋以慰藉。和她生活在一起,住在她家里,這樣就不用回家……
逃避家庭。
關于家庭我的確有足夠的恨意,而仇恨這種感情恰恰是最容易使思維混亂的情感之一。若是因為對家庭的情感因素,那么會是因為什么原因忽略了我本該了解的信息。
思考時我已經降落到了地面,車水馬龍燈火通明,人們如往常一樣各自進行著不同的人生,并且他們看不見我。
熟悉的建筑浮現在眼前,這個地方我不知獨自一人來過多少次了。
山東大學。
俞婷所在的大學。
線索如果和俞婷有關那我便有足夠的動力去把它找出來。
我知道不論怎樣的解釋都無可避免我感情一塌糊涂,和我本身的劣質性。
無可避免。
只能得過且過。
真正面對這諾大的校園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渺小。但我希望能找到俞婷的身影,我目不轉睛地盯視著過往行人——大部分是學生,也有部分老人和孩子。這段時間里,我逐漸拋開膽怯的心理,轉而是對見到俞婷的期待,如此不再自我埋怨確實令我舒服不少,就像一板幾千塊的拼圖依次按照順序排好在圖板上般令人愉悅。
大概思妤說的人和地之間的聯系就如同拼圖塊和圖版之間的聯系:拼圖塊中不乏有形狀相似的,人就好像整塊板上的一塊拼圖塊,總有你可以嘗試著契合的板塊,這就是人和地的聯系,而在嘗試過不同地方后人終歸會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領地,而板塊也終于會在圖版上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夜色漸沉,天空中的最后一抹深沉的藍色終于被黑色吞沒。而我一無所獲,突然一道靈光閃過,我可不可以去看路人的手機內容呢,隨后我又打消了這種念頭,別人的隱私這種事還是別去侵犯的好。但似乎是靈驗我的想法,路過我身邊的女孩手機霍得從手里飛了出來,騰起在空中的手機屏幕恰好對著我,幸好只是屏保頁面沒有讓我看到更多她的隱私,不然又是一陣自責。
女孩急忙撿起手機,屏幕已經碎成渣渣。隨后她和身邊的男生結伴離開,男生摟住女孩,一直在安慰她。
目送他們遠去后我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動,而這時我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剛剛手機飛在天上的畫面浮起腦海,為了確認其準確性我不顧其他轉向另一個手機屏幕亮起的人,再次確認。
思妤問:“那你最后找到線索沒?”
我喝著剛買來的咖啡:“嗯,雖然很不容易,但最后還是找到了。”
“繼續。”
一路穿過人海后,我終于及時趕到了家里。而這個過程讓我發現我現在的身體狀態,雖然透明但是穿不過其他人的身體。
確認過兩部手機上的時間后我意識到我所處的時間是我出發去山西的前一天,若是說在這天因為有關家庭的情感因素導致我遺漏的消息,那一定是在家里發生的。只有在夜里收拾行李時候,我想起的和姐姐的通話里才出現了和家庭有關的東西。
進入家門之后我又詫異,穿不過人的身體,我卻可以穿透建筑的墻壁。若這能力被偷窺狂之類的變態得到,那豈不是全世界的女性都要遭殃。
家里的我正在看著窗外發呆,思妤在看電視。那到底是什么消息被我遺漏了呢?
于是我來到思妤身邊坐下,開始思考。而這時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思妤竟對著我坐的方向笑了起來。我看著她,她看著我,她眼睛一如既往得好看,可是她怎么可能會知曉我的存在。就這樣好半天以后她轉回頭繼續看電視,我則繼續我的驚訝。
這時的電視上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學校的活動就是為了讓我們學生的能力得到提高,讓我們鍛煉成為更優秀的人,所以這次的我們做了充足的準備,完美完成任務不僅是為了不辜負學校和老師的期望,更是對自己的負責。”
俞婷在電視上侃侃而談。
我愣愣看著她的談笑風生,原來她也要去山西,可是她要去山西哪里?
“結束工作以后我們會集體去參觀平遙古城,那里是中華民族的建筑文化瑰寶,我們在那里會開闊眼界,也是對自己的提高。”
“好的同學,謝謝你。”
思妤若有所思,說:“于是你就遇到了她,像你在電話里告訴我的那樣。”
“其實是我主動去找到她的。”我說,“我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時候到的平遙,我便每天去古城的入口處看下車的旅客,我只能在平遙待兩天,我很怕錯過。”
“于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可是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