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氣壓的下午,奧斯卡向直角瓷場走去。
奧斯卡經過一種緊密的石橋,河水靜止地穿過三個橋孔,一只口渴的狐貍趴在岸邊憂郁地看著水,奧斯卡看著狐貍,水面倒映著比較低垂的灰色云,橋與橋影自己相連成大約橢圓,海豚的尾巴露在橋那邊,海豚的吻浮在橋這邊。
奧斯卡抬手用手背抹一下臉與鼻子,空氣動了一下,奧斯卡繼續往前走。
發出一聲嘆息。
直角瓷場并不遠,這是一條直達的S形路,奧斯卡心中有數,所以不會抬頭去找方位,他歪耷著腦袋希望瓷場,是一個,位于雪山腳處的地方,這里是山頂,他就可以乘雪橇,下滑到那里,滑的過程中,能產生相對的風,就算,有一些路障,也沒關系,大不了,奧斯卡滑出S形的路線,如果一定沒有直路,這樣也行,奧斯卡停下來,坐在地上,石子有點硌他的屁股,但還不是特別疼,而他的雙腿已經伸直,在放松了,他不想再挪一個座位,所以他這樣坐著,路灣的內側是峭壁,濕濁的云霧攀附在壁腰處,水分浸潤了巖石與泥土,感覺仿佛是天空被橡皮塞壓低了一半,蚯蚓也會悶死在空隙里,奧斯卡的胡子彎垂,他必須搖頭才能甩掉耳鳴,蒼蠅紛紛落下,砸在他的身上,有一些粘住就沒有落地,老鼠一家低頭走來,像是跋涉很久了,停在面前喘氣,并且瞥見了奧斯卡,但沒有打算跑走,是看出來他也沒有追捕的體力吧,有跳蚤尖叫著死在密毛底處,瓷場遠遠發出坍縮的咯吱聲音,直角的兩邊在視線中模模糊糊地卷曲起來,奧斯卡急促地跳著心,起來抖動四肢,蹭過鼠群的邊毛,朝瓷場猛然緩跑一些步子,眼中已經升起蒸騰的淚汽,瞳孔從細線變成橢圓,口中酸澀,舌頭舔過唇齒,摩擦很重,鼻孔幾乎不夠呼吸,奧斯卡沉悶地叫了一聲。
聲音沒有傳出去,撞在空氣上,彈回奧斯卡的耳朵、鼻子與眼睛,耳鳴、咳嗽與眼淚混響著,他摸到一叢草,估計著自己蜷縮起來,閉眼捂好耳朵埋頭睡在里面,
草一根根折斷了。
離日落的距離還早,瓷場繼續消失,整齊的房子從白灰剝落開始,瓦片破碎下陷,窗子融化,玻璃粉化回歸空氣,水泥失水龜裂細分解體,而無窮的顏色與花紋失去附著物,無所適從地飄落,鋪滿了多面體的瓷場,像一塊柔軟的符合分形法則的密紋布匹,靜靜地蓋在奧斯卡可能的夢中。
云層蠕動,發出干燥的、尖細的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