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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陳實,一名心理醫生,從業三年,在G市開有一家小診所。
三年前,或者更久以前,我偶然發現自己可以隨便進入別人的夢境,我嘗試著做一名心理醫生,其實這并不難,只需要把顧客催眠進而窺探他們的心理創傷然后對癥下藥。剛開始時因為沒有一定的心理學知識,診所的生意并不樂觀,后來我漸漸的有了一些名氣,接診的人數也越來越多,
這三年里我見過很多人的崩潰和無奈,我知道這個世界并不美好,所以我盡力的治愈別人,大部分時候我成功了,除了那個小女孩……
2019年11月,G市電視臺報道了一則一名初三學生自殺的新聞,女孩從鼎盛集團樓頂跳下,死狀很恐怖,盡管電視上的她打著馬賽克,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我記得她穿連衣裙的樣子。
關于女孩,那是6月的某一天,診所安靜了一個早上,午后,小販的吆喝聲慢慢停了下來,太陽懶懶地從窗口流進了我的辦公桌,我有點困了,在桌上沉沉睡去,醒來時已是傍晚,一個小女孩怯怯的坐在我的對面,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留著齊肩的短發,五官很精致,臉型也極其可愛,只是眼神有些憂郁。
她看我醒來,腦袋晃了晃,對我說:“您好,您是陳醫生嗎?”
我想她應該很久以前就來了,只是沒叫醒我,我點了點頭,說“嗯,你也可以叫我捕夢者”
“捕夢者?”
“嗯,這不重要,你想要咨詢什么問題呢?”
女孩猶豫了一會兒,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書包,她抬起頭來對我說“我沒帶夠錢,請問咨詢一次大概需要多少錢”
大腦迅速的在柴米油鹽中過了一會兒,我看了看女孩,我想她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來找我,我笑了笑,對她說“一次十塊,治不好不收費”
“十塊?怎么這么便宜”
“我這里沒有收費規則,有些人一次200,有些人一次10塊,你這么可愛,所以就10塊咯”
女孩笑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笑,她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給我說說吧,你為什么來看心理醫生?”
“最近我經常做夢,我夢到我一個人在一條黑黑的隧道里,隧道里經常會傳來哭聲,我很害怕,我用盡全身力氣奔跑,但是每次當我快要出去的時候我都會被驚醒,就像是詛咒,我被詛咒不能離開那個隧道……”女孩回憶著夢里的情景,臉色有點慘白。
“最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嗎?”我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個筆記本打算記錄女孩說的話。
“最近倒還好,沒有發生什么,就是突然做了這個夢,連續10天都是這樣,我很害怕。”
“給我說說你的童年吧?”我看了看女孩說
“我的童年……還好,記不清了”女孩沒在看我,說話的語氣有點生硬。
我知道女孩在撒謊,很多人都這樣,對一個陌生人很難敞開心扉。
“你爸媽怎么沒有陪你一起來”
女孩還是沒有看我,吞吞吐吐的說“他們沒時間”
我大概知道了女孩的情況,她的童年可能并不快樂,可能她是一個孤兒,可能她的父母離異……這些也許是她會做那個夢的原因。
我在抽屜里拿出了一塊懷表,這是心理醫生催眠用的慣用手段。
“現在你看著這塊懷表,放松身體,想象你很困,你很困……”
女孩很信任我,專心的看著懷表,她也許在電視上看到過催眠。
其實我催眠別人只需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彈一個響指就行了,但是為了體現自己的專業性,我還是毫不猶豫的購置了這塊懷表。
懷表在晃動,晃動……在我彈了一個響指之后,女孩在椅子上睡去。
隨后我進入了女孩的夢境,那是一個火車隧道,我看到女孩和一個小男孩在隧道里慢慢的走著,小男孩一只手拿著手電筒,另一支手緊緊的拉著女孩的衣角,小男孩說他害怕,他叫女孩唱歌給他聽,女孩安慰著他,唱著我沒有聽過的童謠,他們一直這樣走著,小男孩拿著手電筒,女孩唱歌。后來,我感覺到地面在震動,與此同時一列火車嗚嗚嗚的快速駛來,女孩慌忙的拉著小男孩往邊上跑,小男孩被枕木拌倒了,火車嗚嗚嗚的碾過他的身體,碾過那只手電筒向我駛來,我下意識的用手擋著它,在我的手掌碰到火車的一瞬間火車消失了,小男孩也消失,隧道里只剩下女孩一個人,那里依舊是黑黑的。
女孩開始哭,隧道里同時響起了很多人的哭聲,女人,男人,小孩……
我注意到隧道里有很多的門,我打開了離我最近的那個,門里正舉行著葬禮,為一個小男孩,女孩跪在一所小小的墳前,她的旁邊是一個憔悴的女人,后面是一個踉蹌的男人,女人的嘴角流著血,腫了半邊臉,男人提著酒瓶指著女孩罵臟話,在他喝完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后他狠狠的把酒瓶砸在了女孩頭上,女孩暈了過去,隨后我聽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叫聲……
我不忍在看下去,關上了門。
隧道好像沒有盡頭,女孩也已經在我的視野里消失了。
我打開了第二扇門,看到那個腫了半邊臉的女人帶著女孩走在一條山路上,女孩好奇的問女人他們要去哪?女人的回答是“進城,送你上學”。山路很長,他們走了很久,沒在說話。
我關上了第二扇門,我想不明白,那個女人是女孩的母親,男人也許是父親,不過應該沒有哪個父親會把酒瓶砸向女兒。
我顧不上再打開其他的門尋求答案,女孩已經離我很遠了,我得去找她。
我加快了步伐向隧道深處跑去,許久,我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隧道好像快到盡頭了,我看清楚了女孩,我看到她正在我前面不遠的地方跑著。腳步聲越來越急促……再后來,我被拉回了現實,我知道是女孩醒了。
醒來時已經是晚上8點,女孩的眼睛很腫,像吸飽了水的蜜桃。
“給我說說你的弟弟吧,你的媽媽,爸爸”我首先打破了沉默,看著女孩說。
“我沒有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女孩的情緒有點激動,聲音開始哽咽
在后來的談話中我知道了女孩的故事,她的媽媽也就是那個腫了臉的女人在G市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男人,男人很風趣,他們很快的相愛,然后有了女孩,在得知女孩的存在后男人迅速丟下女人逃去了北方,杳無音迅,女人悲痛欲絕,為了孩子女人回到了她的家,一個貧窮的小山村。在親戚和家人的白眼冷落下女孩出生了,他們在那里生活了七年,在女孩七歲的時候女人帶著她回到了G市,女人在一家生產電子元件的工廠打工,掙的錢用來給她的女兒交學費,買新衣服,那應該是女孩最快樂的時光,后來女人和廠長相愛了,廠長有一個兒子,此后女孩多了一個爸爸和一個弟弟。
女孩13歲那年,他和弟弟相約去離工廠不遠的一個火車隧道探險,弟弟沒了,從此成為了姐姐的噩夢,男人重男輕女,他恨女孩,經常打罵……
女孩給我講完這些已經是晚上9點,她哭了很久……在我起身去里屋給她倒水回來時她不見了,桌上多了十塊錢。
我第一次覺得無助,關于如何幫助女孩我完全沒有頭緒。
她后來找過我,也許是7月,我嘗試著疏導她的情緒,嘗試著各種各樣的心理療法,嘗試著與真實的她進行溝通……女孩依舊沒有好轉。
8月,她告訴我他的繼父常常喝醉了之后毆打她,沒喝醉的時候也打,只是下手輕一些。我建議她報警,她的回答是她不想讓媽媽傷心。
9月,她的眼神好像更憂郁了一些。
10月,她沒來找我,希望她一切順利。
11月,她給我發了一條短信,短信內容是關于下一次心理咨詢的時間。
后來,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她……
我用她給我的咨詢費買了她最喜歡的百合,大概是27朵,放在了她的墓地。
(故事轉自微信公眾號:黑夜的故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