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我小時候,前面的文章也說到了,住瓦片房,一個窮人家的孩子。
我出生在一個小縣城里,家里出租房,外婆家是瓦片房,連個像樣的床都沒有,每次下雨,瓦片房有地方會漏水,地面是泥地,濕漉漉的,臟就不必說了。
家里是泥巴做的墻,只有2間屋,養了狗、養了雞鴨、養了貓,所以泥巴院子里一直很臟,屋里也總有一股散不去的牲畜的味道。
這樣的房子,我一直住到高二。
進入千禧年后的中國,應該已經很少再有絕對的貧窮了。
所以我能讀得起書吃得飽飯,吃的也還不錯,有肉,偶爾吃個青蟹就算“打牙祭”了;有衣服穿,都是在小商品市場買的;家里一年到頭沒什么閑錢,所以我的零花錢也就幾元,記得小時候同學的零花錢是10元,真的是巨款。
印象最深的,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家里做飯還是用灶,沒有火柴了,早起沒吃上早飯,餓著走路到學校,一直到中午,前胸貼后背快餓暈了。
當時我的家境,大概就是這么個條件吧。
長大一點后我就在想,要是我住在這樣的家里,能請同學們來我家玩么?
但與此同時,從更廣闊的視角來看,歐美資本主義國家早已發達了很多年,當時還有亞洲四小龍之說,韓劇十分流行,我姐姐就特別喜歡看韓劇,還有臺灣偶像劇《流星花園》,她買了不少周邊,妥妥的迷妹,最近看到《披荊斬棘的哥哥》里的言承旭,感慨啊,已經20年過去了,(順帶提一句,最近的綜藝總喜歡賣情懷,好多都沒有自我突破,言承旭現在還在道明寺的陰影里,他要像梁家輝學習,一人千面呀,多帥啊)。
而我們國家也已經建立起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我父親就嗅到了國家發展基建的動向,從零開始,做建筑行業,每天都是起早貪黑,為項目觥籌,我好幾次去抬他回家,為家庭奔波,我由衷得敬佩,總之,到初三,我家積累起了第一桶金,生活也好了起來。
從剛開始改革開放,在深圳,有的人搞倒買倒賣,一年就能搞到十幾萬元;在北京,有的人給外國人做翻譯,小一月就能掙上千元;在上海,有的人開個小吃店,一個早上就能賣上百元。
而我小時候,我的父母辛苦忙碌一整年,積攢到手里的錢沒多少錢,我家的一臺西湖牌黑白電視機——一直伴隨著我到初二。
這是時代造成的巨大不平衡,是市場經濟從放開到暴漲階段,必然的產物。
所以,我父母他們那一代的貧窮,更多的是地區差異、戶籍限制、信息閉塞以及一定程度上的缺乏機會和膽量。
其實說白了,根子在于資源和信息,沒有資源就沒有投入,也沒有勇氣去嘗試;沒有信息,就發現不了機會,提升不了認知。
向大家坦白,我在初中叛逆期的時候,也曾經非常怨恨父母,為什么不能給我提供一個更好的生活條件?為什么會把我生在如此貧寒的家庭?
后來長大了也就想明白了。無奈啊,賺不到錢,攢不下錢,真是如此,我剛工作的時候,不論你怎么省吃儉用,錢還是沒有多少,已經在既定的條件下做到了最好,并且試圖把最好的都給我。
但那時的我還不明白,我在叛逆期對于家境的每一句抱怨,都是一把發著寒光、冰冷無情刺向父母心窩的利刃。
那是“誅心”的刀。
一
小時候雖然窮,但對貧富沒有特別的感受。
家族里最先富起來的人,是我的大伯在我11歲的時候在寧波市區買了一套180平的房子,裝了電腦,買了彩電。而家里其他人還是囊中羞澀,望去羨慕的目光,他們家是真有錢,在寧波市區3套房,縣城一套別墅,光房子算起來兩千萬了。
讀中學后,我迷茫了一陣子,老師的話把我打醒,后期發力考進了省里的重點高中。
因為父親頭腦活絡、膽識過人,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我家也稍微富裕起來,而在重點中學里,大家的家境差別一下子拉開了,有的孩子從小生活在城里,對農村的生活幾乎一無所知,在我剛剛穿上幾十塊的雜牌運動鞋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各種阿迪、耐克了,穿衣要穿美特斯邦威(當時它做的還挺好)。
社會發展的大潮席卷而來,卷到了縣城。
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中國貧富差距最起始的分界線、階層固化最明顯的地方不是北上廣這樣過的一線城市,而是縣城。
我現在聽說,男生找老婆,女方別的要求可能會讓步,但有一條必須滿足:到縣城里買一套房。
因為這是她們離所謂“階層躍遷”最近的一步。
無論讀書的時候怎么樣,家里原來怎么樣,結婚后能在縣里有一套房,那就和過去的自己不一樣了。
我能理解這種“一錘子買賣”的急切心情,只是苦了那些找不到老婆的窮小子,包括我。
縣里的階層固化更為明顯,我讀中學的時候,班里那些家境好或者調皮搗蛋的孩子,父母很多都是在縣里企事業單位工作,而往上數,爺爺輩往往就已經在縣里工作了。
有些在縣里做生意的,時間長了,其關系網也已盤根錯節。
網傳有個博士曾經以一個縣城為研究樣本,發現這個縣里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說真的,人們很多時候都低估了這種三四線城市里的人情關系與父輩資源的威力。
在越小的地方,這兩者越容易聯手,可以輕易地堵死你憑借個人能力超越他們的機會。
如果,跳不出縣域的范圍,人生很可能就被困在這里了。
二
高中時,班里有個“白富美”。
穿上千的名牌衣服和鞋,用的是稀有的iPhone4S,就是我之前寫過的買腎機,經常去外面吃飯、K歌,一支口紅要100元,包包LV,兜里好像總有用不完的零花錢。
她的成績很差,在班里總是排名倒數。
關鍵是,我所在的班級是當時學校里的朝陽班,大部分人都是從各個班里挑出來的尖子生,奔著考好大學去的。
有小部分是像那個女生一樣,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班里的人。
只不過,他們的父母都是縣里面有頭有臉的人物。
比如那個女生的父親,就是縣某局的局長。
我當時以為,他們之所以要進火箭班,是因為他們的父母也“望子成龍”,希望他們得到更好的教育。
畢竟朝陽班的老師和各種資源配備是全校最好的。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真實的情況并不是這樣。
他們之所以在這里,很可能跟學習一點關系都沒有,僅僅只是因為他們的父母覺得,他們理所應當享受最好、最稀缺的教育資源。
朝陽班也好,名師也好,尖子生云集也罷,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整個縣只有這么一個朝陽班。
成績這么差還能進來,交易的“價碼”肯定不低。
但如果不這樣,又怎么去顯示他們在縣里的“實力”呢?
什么叫牛逼,牛逼就是:不管好不好,只選最貴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窮人家的孩子在這時如果想要強行融入有錢人家孩子的圈子,往往會喪失自我,得不償失。
我的朋友灣仔和阿桐,屬于班級里的中產,互相玩耍、鼓勵著,通過高考走出了縣城。
所以,無論現今的高考制度被多少人詬病,我都會對其充滿感激。
正因為有這個相對最為公平的制度,才給了多少貧寒家庭一點翻身的可能。
三
大學是最神奇的地方。
無論你來自何地,家里是何情況,只要你考入了大學,都有機會和來自不同階層的人產生交集。
我讀大學的時候,班里有比我還窮的學生,也有家里開了上市公司的富二代,還有父親后來進去了的高干子弟。
如果沒讀大學,這些人在現實生活里,很難和我產生太大的交集。
當然,這樣的交集往往也只是在那一個時間段里。
大學畢業后,我留在寧波,阿桐和灣仔都留在了杭州。
每年過年都會三個人相聚,我們也都在各自的道路上向前飛奔。
我是做管理的,灣仔在機械行業,阿桐去當了央企外貿。
我們從學歷、專業上并沒有太大的優勢,要想得到認可,前期只有苦干實干,別人不干的活我干,別人不愿意做的事我做,一點一點地積累經驗和口碑。
這有點像任正非說華為為什么要去非洲、中亞這樣的地方發展,因為輕松、高附加值的地區,別人不給你機會啊。
在前幾年的時候,我們都過得平淡如水,沒有什么應酬、沒有什么享受,上班是全身心投入工作,下班就想辦法上培訓班,自我提升。
阿桐硬生生考過了英國劍橋大學的研究生,我當時去他租住的房子,屋很小,也沒什么像樣的東西,但桌子一盞小臺燈,堆滿了書。
那是他奮斗歷程的見證。
機械行業的灣仔則更苦,一周出差好幾次,每次深夜回到家,還被老板叫回去趕工。
多次抱怨行業實在太憋屈了,不想干了。
但這么多年下來,他們都在杭州這個大城市里站穩了腳跟,阿桐十月份就要結婚,到時候我也會去參加,我和灣仔的女朋友在哪里呀?
所以,過去很多年里,我都相信,在沒有條件、沒有資源的時候,吃苦就是一種機會。
四
吃苦真的是一種機會嗎?
為什么大家現在普遍覺得,現在的年輕人不太愿意吃苦了?而且,似乎還成了一種普遍現象了。
是因為,大家都好逸惡勞了嗎?
我覺得不是。
除了價值選擇多元化的因素外(我們當年沒什么選擇可能),最最重要的一條:
如今的資本回報率將勞動回報率遠遠甩在了身后。
物質決定意識,社會物質決定社會意識。年輕人普遍的消極情緒,其背后產生的根源一定是社會現實。
我前幾天看到公眾號大V講零幾年的時候到的北京,那時候工資不太高,一個月三四千,問題在于,那時候北京四五環的房間也才五六千,所以一點也不著急買房,一直到08年后看著房價漲起來了,才趕緊上車。
從2015年開始,房價暴漲,我們工作的時候,壓力很大,希望工作個幾年,可以上車,時間告訴我這只是我個人的一廂情愿。
現在的年輕人難啊!
都多少年過去了,畢業去哪家公司月薪過萬已經是很高的標準,相對于2015年后,工資沒怎么漲,但房價翻了十倍不止。
我看到過一個說法,如果房地產的邏輯不變,未來買房將越來越變成資本游戲。說白了,房子的資本屬性遠遠大于其實際居住價值,未來要買房的,只能是手里已經有房的人。
道理很簡單,假如一個年輕人趕在2015年大漲前在杭州或者寧波的中心地段買一套房,那么這套房子升值的錢,很可能會超過他一輩子憑勞動所能賺到的錢。
房子,只是這些年資本的一個縮影。到了真正的資本市場,這種馬太效應更加明顯。
為什么一個演技平平、道德敗壞的明星,動輒收入“一爽兩爽”?
也是因為資本進入了影視娛樂業。
這就是站在宏觀視野來看微觀個體。
就像我在文章前面,詳細敘述了改革開放,有人發了大財,而我的家境卻依然很貧困的原因一樣。
站在個人視角,你會覺得,這種窮似乎是天生的,你窮你活該。
但站在更廣闊的視角來看,我的父母什么也沒做錯,那么辛苦,那么勤勞,那么節約,還是那么貧困,光講自己的原因就說不通了。
我曾經和我父親討論過這個問題,我說他當年是被時代紅利落下了,因為缺乏信息、資源,所以趕不上趟。
我父親卻很樂觀地說:沒有趕上改革開放的小趟,但還是趕上了整個國家發展的大趟,要不然哪有現在這么好的生活啊。
而同樣的問題放到現在,如果不去思考和研究宏觀層面的這些現實,只一味忽悠年輕人“996”或者指責年輕人不吃苦,都是不實事求是的。
五
絕大多數時候,貧窮都只是結果,而不是原因。
《貧窮的本質:我們為什么擺脫不了貧窮》里說過,貧困的成因有很多,也是多種原因復合作用:國運,自然環境,家庭,種族文化等等。
貧窮是無法形成持續創造價值的體系的一種結果。
在我父母那一輩,貧困的表象是缺錢,但實質是缺乏創造財富的能力,環境以及基礎設施。
說得簡單點,你住在山里,想搞個農副產品出去,都沒有路。
到了現在,貧困的個體背后,是缺乏更具激勵性的環境和機制。
幸好的是,我們畢竟是社會主義國家,政府看得比我們遠,行動也遠比我們想象中的有力。
三胎,解決后續動力問題;雙減,包括不允許再搞我們當年的火箭班之類,解決教育負擔問題;反壟斷、防止資本無序擴張,解決資本回報率過高問題;清理飯圈,打擊娛樂圈不法行為,是解決社會風氣和導向問題;三次分配、共同富裕,是解決分配公平問題……
用這個視角去看,我們現在感覺每天都在看的“大新聞”,一下子就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些,都是為了給下一個時代,為了2035長遠目標,為了百年奮斗目標,先搞好土壤啊。
之前看到過一個說法:沙漠缺水,但是你直接灌溉水進去,并不能讓沙漠變綠洲。 沙漠要變綠洲,還需要合適增長的植被,這時再澆水,加上合適的天氣等自然環境,人工養護,才能抵御土地沙化,讓綠色存活下來,蔓延起來。
社會和大自然是有其共同之處的!
在保持社會總體穩定,社會體制框架總體不變的前提下,國家和政府已經拿出了很多的行動了。
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更清晰正確地認識現狀:
我們仍然有世界上最安全穩定的社會環境,有世界上最大的消費市場,有疫情之下恢復最迅速的經濟體系。
這是每一代年輕人可能翻身改變命運的根本土壤。
大的環境我們無法改變,但國家已經在想辦法不斷改善了,對我們自己而言,我有幾點建議:
1. 學會跳出。
窮人家的孩子要實現翻身最大的阻礙,一是家庭&父母,二是性格&情緒。
無論是哪一種,都一定要學會跳出來,不要被原生家庭和原本偏執乖戾的性格所左右。
2. 輕裝上陣。
窮人家的孩子負擔重,有些老家人以為孩子大學畢業有工作了就可以正大光明、名正言順吃“他們”了。
卻殊不知走入社會只是起點,后面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如果非得要什么都兼顧,就只能步履沉重,邁不開腿了。
3. 多點積累。
這個時代,吃苦的意義不在于純粹靠苦干實干來掙錢,而是應該靠早期的刻苦鉆研,多做一些經驗、能力、口碑上的積累,有了積累,按部就班也可以繼續前行,要是能抓住機會就可能一飛沖天了。
4. 不要設限。
人最怕的是自我設限,我在一直突破,如今我是個普通人,但我喜歡金融理財,那種印證自己判斷的感覺真的很好,我在理財方面所取得的成績,每次都超過我的想象。
你不設限,才可能去摸到高線。
千萬不要封閉思維和認知,再也吸收不了、聽不進去任何新的信息和觀點了。
你的認知每提升一步,逆襲的可能就多一分。
5. 危機意識。
一個人逆襲翻身的黃金期,大概也就是10年到20年之間,基本上從23歲到33歲是邊積累邊成長,33歲到43歲則可能創業干事,取得大突破。
在此期間,你需要心無旁騖、目標純粹,但一定要意識到可能面臨的危機,包括父母的老去,個人的健康,職業的倦怠,家庭的矛盾,甚至是失業的風險,一定要提前設置B計劃。
我們沒有太多的本錢可以輸,所以千萬不要梭哈。
六
現代的社會很浮躁,
一方面是因為資本回報率高的原因,讓投機變得更盛行。
另一方面,是因為信息源太多,放大了某些成功個例。
知乎人均月薪十萬,抖音人手賓利,都是魔障。
除了讓你心旌動搖,甘受誘惑外,毫無意義。
真正靠譜的,是穿透紛繁的現象,直達事物的本質。
一定要相信這個社會再操蛋,也一定會給堅持提升自我、一直努力奮斗的年輕人留有一席之地。
唯一的要求是:
你不能自己先認慫。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