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都渴望著能擁有那么一種純樸自然、與世無爭的生活。所以,一有空閑,我就會從旁人口中,或是翻閱書籍,偶爾也瀏覽網絡,已獲取一些有關野外生存的知識。當然,寒暑假的時候,也會偶爾去實踐一番;不過每一次去的時間并不很長,頂多也只是一兩天而已,算不上真正的荒野求生,充其量也只能說是閑暇的游玩罷了。而且之前我去了野外的很多次,也都全是帶足了所需物品的。
2008年的暑假,由于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種種,心情很是糟糕。起先,也只是在家約些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喝酒打牌聊以慰藉心中的郁悶。后來,頓覺這樣做更無聊,所以索性帶了幾樣日常東西爬到了碧羅雪山山頂,投訴大自然的懷抱,想借以忘卻心中的不快。心想,這樣也好能在暑假結束后以全身心的狀態投入教學,也不枉那些文人墨客所冠以的“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的稱號。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黑龍潭,據說那里有著仙境一般的美景。很多人都說,只要是往黑龍潭旁邊一站,閉上眼,呼吸著沁人心脾的空氣,一切人世間的煩惱都將一掃而光。
到達黑龍潭,美景著實如已脫離凡間。云霧繚繞,參樹遮天,怪石嶙峋,仙境氤氳。我承認,我被這世間少有的美景迷住了。霎時間,之前的不快所帶來的失落頓時煙消云散。心底隨之而來的是對這美景的敬仰,以及對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嘆服!
也許是因為高興過了頭,正打算離開黑龍潭找個平坦且能遮風的地兒露營時,我發現無論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來時的那條小徑了。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本來就只有一條道,而且是一條不仔細辨認都看不出來的小徑,加上現在還升起了不小的霧,想找到那條小徑談何容易。
? ? ? 我心想,先靜下心來,隨便找個什么能擋風遮雨的地方住一晚,等第二天天亮了再去尋找出路——畢竟當時天快要黑了。這樣一想,我就把重點放在了尋找庇護所上,而不是漫無目的地尋找那條小徑。
之所以我會這么從容,是因為我覺得我所帶的物品足以讓我在這里生活好幾天了。我手上帶著的手表可以準確的給我提供時間,這是任何別的東西所不能替代的。翻開背包,里面的東西有:一個圓頂帳篷,一張救生毯(有些人稱之為隔熱毯),三公斤左右干面包、半斤左右的牛干巴、一把三十厘米長的雙刃小刀、近一條煙、一臺丁烷打火機、兩瓶烈性白酒。我是一個十足的煙鬼,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每天的我真可謂是嘴不離煙、煙不離嘴,離開家的時候我怕路上煙不夠抽,所以就多帶了幾包。我想,對于現如今迷路的我來說,這幾包煙一定能派上大用場。當然,對于一個置身荒野的人來說,任何現代社會的東西,都有可能是寶貝甚至是救命的物品。只不過有些時候我們是由于自己面對問題時的慌亂而沒有啟蒙自己想到它的用處罷了。
整理好包里的物品,我開始著手尋找能避風的山洞之類的天然庇護所。雖然我有一頂帳篷,但說實在的,在這里,狂風肆虐,在帳篷里睡覺跟在露天躺著基本沒什么區別。我自小生活在碧羅雪山山腰,雖然很少有機會上山頂體驗,但從旁人的描述及此次自己的親身經歷來看,在碧羅雪山山頂,是永遠也沒有夏天的。雖然現在是七月暑天,但從到達這里到現在,我除了欣賞到美麗的風景以外,唯一的感覺就是這里奇冷無比。而且,我也感受到了這里天氣的變幻無常,時而烈日高照,時而狂風暴雨,時而大霧漫天,時而一覽無余。所以,如果我今晚睡在帳篷里,那我敢料定,我就無緣享受明早的溫暖陽光了。熟悉碧羅雪山的人都知道,碧羅雪山山頂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山洞——說是山洞,其實就是一塊龐大的石頭,下面有一片干燥且能擋風的空地那種。但由于碧羅雪山的生態環境還沒有遭到破壞,這里的野生動物極為豐富,特別是兇猛肉食動物,所以即使找到了山洞,那也有可能是肉食動物的棲身之所。我還記得我上初三那會兒,有一次上山砍柴,親眼目睹了一頭熊攻擊一群山羊;雖然當時離得很遠,但每每想到那恐怖的畫面,都會令人膽戰心驚。聽一些老人說,這山上還有老虎、豹子等肉食動物,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不過身處這樣的荒野,還是小心為妙。畢竟,只身一人,小心為上。
經過一番找尋,有幾個像樣的山洞。但仔細觀察后發現,這些山洞都是有“主人”的。雖然憑借我的知識跟經驗還無法確切判斷真偽,但我覺得我不能冒險。因此,縱然天已是黃昏,我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更高的地方搜尋。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一棵倒下來的大樹。目測大樹的直徑有三米多,倒下的大樹正好支撐著一片空地。我想,這里就是今晚我的歸宿了。
? ? ? ? 我稍微清理了一些雜亂的樹枝,騰出一塊我可以蜷縮在里面的地方。說真的,試睡了以后我發現——這簡直就是大自然親自為我今晚的宿營量身打造的完美庇護所。等睡進去以后,我只要找幾個稍微大一點的樹枝擋住出口,就變成了一個四面封閉而且溫暖、安全的庇護所。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清理出一塊外面的空地,生一堆火。生火,一來可以烤一點牛干巴進食,二來也可以在我烤肉的過程中烘干身上的衣物——我在尋找庇護所的過程中,衣物被樹葉上積留的積水打濕了。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火可以嚇退夜晚試圖靠近我想把我一口吞下的野獸。
還有一個問題,我現在必須要做出決擇,我是要把所帶的那些食物留在身邊呢,還是將這些食物找個隱藏的地方藏好?如果把食物留在身邊,那我今晚就增加了被野獸襲擊的概率;如果把食物藏到離我較遠的地方,那有可能明天早晨醒來后我將一無所有。艱難權衡之后,我選擇了后者。我想,即使明天醒來后我的食物連殘渣都不剩,我也還有一條命可以繼續尋找食物;不過如果小命沒了,一切都將無從談起。
吃了東西后,我就將剩余的食物埋到了離庇護所足有一百多米遠的一個被我挖的泥洞里,那洞至少也有五十厘米深。我把食物用塑料袋包好,放在洞的底端,然后在洞里填滿泥土,用腳踩硬。我還搬來了一塊幾十斤的石塊壓在最上面,以確保萬無一失。看著如此精妙絕倫的杰作,我離開時還三步兩回頭地欣賞著。自戀夠了,我就安心地回到我的“新家”了。
到了我的“新家”,我掩好出口后,就開始點燃香煙吞云吐霧,擰開瓶蓋著手“享受“了。我并沒有將煙酒和食物一起掩埋,因為我從一些書本上看到,很多野生動物與生俱來就懼怕煙草的氣味;當然,另外的一個原因是我很依賴煙草的香氣。至于酒嘛,我是害怕夜晚太冷,可以喝兩口暖暖身,我起先帶這兩瓶白酒的目的也是這個。當然了,人嘛,難免會太過于知足,我在庇護所里自己跟自己吹噓,我已經在迷路的夜晚把自己照顧得這么好了,難道還不應該犒勞犒勞自己?
裹著救生毯,吸著香煙,抿著小酒,乏意頓生,片刻過后,不覺已是美夢連連。
我是在凌晨一點左右被雨聲吵醒的,或者說是被冷醒的。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下起了暴雨,還伴有震耳欲聾的雷聲。當閃電閃過時,四周被照得跟白天一樣清楚,而且持續時間頗長。被這么一冷一嚇,我完全沒了睡意。值得慶幸的是,我的庇護所完好無損,而且也絲毫沒有要漏雨的跡象。就在我還在沾沾自喜的時候,刮起了大風。被風一吹,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我拔開一點出口的樹枝望了望火,希望火還沒有滅,這樣我可以在庇護所里生一堆小火,溫暖溫暖身子。可是火已經全熄了,我連一點火星都沒看見。從包里掏出一根煙正要點上,可是打火機卻怎么也點不著。試了好幾次,還是不行。天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見,只能憑著感覺做事。我想,打火機點不燃,大概是由于海拔太高的緣故吧!碧羅雪山山頂的平均海拔都在3500米以上,氧氣已經很稀薄了。我開始在回想我在黃昏時能點燃打火機的幸運了,怪不得很多老人都說到山頂一定得帶火柴,有時打火機不管用。我又開始責怪自己為什么離家時不帶一盒火柴,或者一根鎂棒也好,我記得我是有一根鎂棒的。不過一切自我埋怨都為時已晚!記住這次的教訓吧!還有就是期待雨趕快停,這樣,即使明天我還找不到出路,也可以往海拔低一點的地方走,好生一堆火取暖!
因為無事可做,又無法入睡,我只能又擰開瓶蓋喝了幾口酒,也好打發這漫漫長夜。
瓢潑大雨刷刷地下著,耳畔不時傳來樹枝被折斷的聲音。遠處的一道道閃電瘋狂地肆虐著大地,偶爾有幾絲余光劃過我跟前。除了雨聲,森林的夜晚還參雜著夜行動物的嘶叫。這些叫聲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可能是森林里回聲太大的緣故吧,我似乎聽見動物的叫聲離我是那么的近。在這樣的黑夜里,我只能繼續喝酒以壯膽。伸手不見五指,即使真的有什么動物靠近了我,我也不會有什么察覺。
? ? ? 我忽然覺得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不堪一擊。如此零距離接觸大自然,自己才會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無數動物靠著一片森林、幾洼水塘而生活得無憂無慮,可我們人類能行嗎?或許,當真正到了那個時候,連最基本的生存都已經是拼盡了全力才能維持。
雨一直下著,來勢越來越兇。我像一只流浪狗蜷縮在庇護所里,依靠著烈酒的刺激保持著身體的溫度。太冷了,我的手腳幾乎失去了知覺。我真的不敢想象,我如果在這里”光榮“了,將來的某一天,當人們發現我的尸體時會不會嘲諷道:”看啊,一個懷揣打火機的笨蛋,凍死在了這里。哈哈哈......“
此時,這笑聲正徘徊在我的耳旁。是啊,假如真的發生這樣的事,那我的故事就會被人們編成傳說而“流芳百世”了。那時,當有人再準備闖入森林前,老者總會丟給人們一句忠告:“小心像他一樣‘犧牲’在森林里!”
是啊,就只是為了不遺臭萬年,我也應該想辦法讓自己活下來。于是我開始一邊喝著酒,一邊活動著手指跟腳趾。剛開始,我僵硬了的手腳根本無法動彈。慢慢地,在意志力的驅動下,我的手腳開始有了一些反應。后來,我開始感到身體慢慢地開始回暖。我用救生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頭部用來呼吸。
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我只是感覺自己已經脫離了寒冷。不過,此時我身上的肌肉酸痛得厲害,白天不間斷地行走早已使我精疲力盡。可是,周圍的一切使我局促不安,我不敢閉上眼睡覺。我搖了搖酒瓶,還有大半的液體。我想,要想入睡,只能靠它了。沒有伴,我只能自己敬自己了。
雨在什么時候停的我已記不清了,或者根本就沒有停,反正我在自己與自己的交流中慢慢地抿完了一瓶白酒,醉意上來,倒頭就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