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打來電話時張雪剛回到公寓樓下,燕子問他,在家嗎,上來幫我個忙?
張雪說等等就來。
一、初相識
張雪和燕子認識有五年了,認識那年燕子剛畢業出來工作,張雪算是她的領班。一天張雪讓人叫燕子來他辦公桌談話,那人和燕子說,張哥請你去喝茶。
燕子正核對著數據一愣,喝茶?
不必了吧?我才來倆星期,他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吧?就算是也該下了班自己親自和我說,肚子里有壞水的家伙!
燕子這么想,完全是照著字面理解意思,喝茶就是喝茶,進一步就是約會,要是關系不正大光明,就是搞曖昧!再有,張雪這人,皮囊長得好,嘴巴能說,又愛勾搭妹子,讓人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其實呢,張雪只是想和這個年輕的職員溝通一下工作上的問題,完全不知自己在對方心里已經被劃上了猥瑣的約等號。
燕子對張雪改觀是一起加班了幾個晚上之后,他們小組的成績是最好的,張雪請小組的人吃飯。
小組人一共七個,另外張雪還叫了兩個玩的好的同事,來了飯店大家往桌上一坐,正好燕子就和張雪挨著坐。期間有人給燕子敬酒,燕子大咧咧舉起酒杯就碰,仰頭喝完坐下后,張雪湊近她耳邊說,別人給你敬酒,他算是你前輩,你的杯子不能高過了他的,這是禮數。說完給燕子碗里舀了碗熱湯。
星期一上班,氛圍明顯變得活潑了。之前燕子有什么不懂的都找別人,現在卻老往張雪辦公桌上跑。因為管理比較松,而且燕子工作的范圍本來就是要常和張雪溝通的,所以燕子常常去找張雪,別人也不說什么。但燕子自己心里卻偷偷地問自己:算不算假公濟私呀?
有時燕子復印文件去了,張雪坐在她辦公桌等她,也不是什么公事,就看看她養的綠植,看她偷懶時畫的畫,看她臉紅彤彤地跑回來,他訓斥她說,公司里不允許蹦蹦跳跳!
燕子自高中的一段戀愛后沒和哪個男生走那么近,她給自己定的原則是要么戀愛關系,要么普通朋友,可是她現在卻非常樂衷于和張雪這樣明明什么都沒說,言談卻像戀愛男女的來往。好像彼此說好了會順利地發展下去。
都說“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往”,若單論男女之間,就應是為了情愛吧。
燕子不自覺地寫下這樣的話,忽而清醒過來忙把紙撕掉,拿上報表去給張雪簽字。
張雪核對了下,在簽名欄簽下名字。燕子接過來一看,“哎呀你怎么簽得這么潦(草)?”
“A組的組長不就這么劃兩下么?我練了一下午了好看吧?”
“……”
“你再做份唄,我去你那里簽字。”張雪說。
燕子又高興著回去,兩分鐘把報表重新打印一份,看看時間,還有五分鐘就到下班,探頭看向張雪辦公桌的方向時他正好站著整理手尾,四目忽然相對,燕子的臉“噌”一下就紅了。不一會兒,張雪走到她面前,問,“報表呢?”張雪簽下往日的字跡,又說,“一起走?”
燕子抬頭看向張雪正在按電梯的臉,心里想,認真的男人哪里就是最好看,明明是我偷著看他的時候他才是最好看。
“你有一米八么?”燕子問他的身高。
“剛好,”張雪也問她的身高,“你有一米六么?”
“夠啦!”燕子假裝生氣打他胳膊,嘴邊抿也抿不住地笑,就這么地順勢貼近他走出辦公樓。
地鐵下分別后,燕子一出站就找人少的地方給最好的朋友發了條信息,她說,我可能戀愛了!
二、鄰居
張雪和燕子成為了上下樓的鄰居,緣起于上兩個月在地鐵里偶然看見她,而她正抬著頭看出口信息。
張雪不是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只是覺得很像。他和她四年沒有見了,而她發布在網絡上的動態很少,有她的照片也很少。這樣只隔著幾米看著她,更多的是陌生感。
“燕子?”張雪叫她。即使認錯人了,說句不好意思就好。
張雪沒有認錯。燕子模樣沒有多大變化,聽到有人叫她名字略微遲鈍地回頭,她聽力一向不好,不確定聽到的名字是自己的名字,也沒想過會在這兒遇見曾相識的人。
燕子看見了張雪,便打量著笑問他:“下班了?”好像昨天也見了面一般。
張雪也笑:“什么時候來這里的?”
“前幾天。”
“要去哪兒?”張雪也看向出站指示牌。這個地鐵站只有兩個出口,分在馬路兩邊。A出口是他公司的方向,B出口是他租房的方向,張雪上下班要么從人行天橋上過,要么從地鐵過。
今天下著毛毛雨。
燕子想了一會兒,說:“找個地方吃飯。”
燕子給他看手機上的餐館名字,張雪說,在我家附近呢。燕子說一起去吧,我請。
從前是同事的時候,燕子總想著張雪哪天和她出去吃飯,不是一幫同事一起去,也不是去樓下食堂吃。可是從來沒有兩個人單獨的機會過。
原來燕子的哥哥嫂嫂都在附近,他們開了家咖啡店,他們剛添了丁,燕子來這里是給他們幫忙看店的。
“那你工作呢?”張雪問。
“那個不提了。對了,你那邊有房出租嗎?小孩子半夜老是鬧,我都睡不好。”
張雪看見她的黑眼圈,不禁想起來原來她很愛睡覺,午休吃了中飯總要趴桌上睡一會兒,哪天因為忙過頭了或是別的原因睡不成,一下午都黑著臉。
正好他樓上的房空租,吃過飯就帶燕子去看。離餐館只有一百來米,張雪給房東打了電話,就帶著燕子上樓上去看房了。
張雪在這里住了大半年了,從沒有上來看過。這棟樓住的都是租客,你來我往地見著面,但是誰也不需要認得誰。
這房子和張雪的是上下樓,里面的分布都是一樣的,一廳一室,一廚一衛,還有一個小小的陽臺。
燕子當下就定下來了,第二天一早就讓哥哥幫著搬進了行李。張雪上來的時候,燕子哥哥剛好離開,倆人打了個照面。張雪敲了敲開著的門,燕子正在擦窗戶玻璃,看是他也不客氣就叫他換條抹布來。
幸好是星期天,不然上班就要遲到了。張雪幫忙重新布置,一忙就忙到了下午。倆人都餓了,就下樓去張雪家里煮了兩人份的面吃。
吃過了,燕子還要上去整理房間的東西,張雪要送她幾盆綠植,他在陽臺上養了好些。
燕子說,我也住不久,我就借你兩盆吧,也凈化凈化空氣,到時還還你。
張雪笑笑,等她上去了,換身衣服去公司加班。
公司是去年春和兩個朋友開的,慢慢地有了氣色,現在準備擴展,經常加班。
三、變化
張雪過了幾天才發覺到燕子的變化。燕子租房里一進門就放著面全身鏡,那天張雪幫燕子取快遞送上去給她時她正準備出門。燕子穿著一身酒紅色連衣裙,細細的高跟鞋穿在腳上,她側著身看向鏡子里的自己時,暗暗透著股媚。
張雪不是沒見過這樣打扮的女人,而且臉要漂亮得多,身材也凹凸有致,卻沒有此刻心動。第一次把燕子冠以“女人”二字,直覺得眼前的人只不過是長了一張燕子的臉而已。幾年前他曾對人說燕子是個可愛的little girl ,孩子氣地很。她說她今年二十出頭明年二十出頭,后年也還二十出頭!
燕子見他來了,仍然打量著鏡子,問他,“這樣可以嗎?”
張雪說好看。確實是好看的。燕子臉上化的淡妝,口紅的顏色他不知道叫什么,跟妝、跟衣服都很配。張雪隨意地問她,“去約會?”
“嗯。”燕子簡短地回答著,手上把長發挽起來,一邊用發夾固定住,左右偏頭看著又覺得不好看,想想還是把頭發散著。
張雪只覺得自己給了她快遞就應該走了,就說了句我走了。燕子看他一眼笑了一笑,說一聲“嗯”。
張雪去陽臺給那些綠植澆水,順便看見燕子走出樓梯口,然后走出小區。春天里雨總是多,不知道她有沒有帶傘。
張雪不想想工作上的事,就在電腦里翻看相冊,翻到了那年過生日的照片。
那年他過生日約了一幫同事慶祝,男男女女一幫年輕人在KTV里,有人唱歌,有人猜拳,熱熱鬧鬧的。張雪回憶起那天來,燕子一開始也說說笑笑,還給他敬酒說生日快樂。他去了趟廁所回來見她一個人在看歌單,悶悶不樂地。他走過去問她想唱哪首歌,然后他就被人叫開了,等到了她點的那首歌,他才知她先回去了。
所以切蛋糕時拍的合照里沒有她。
張雪終于找到一張她的照片,是被他偷拍的。那天早上還沒到上班的時間呢,燕子在辦公桌上看資料,看著看著自己就笑了,張雪本來想偷拍她照片P個好玩的圖捉弄她,結果偷拍到她笑的照片。
張雪記得燕子愛笑,而且笑起來好看,是那種從她的笑能感受到她的快樂的笑。她有一個好處就是真實,喜歡的寫在臉上;她也有一個缺點,也是真實,不喜歡都掛在臉上了。
張雪看著電腦里的照片,里面的燕子在笑;腦子里也回憶著剛才的畫面,畫面里的燕子也在笑,兩種笑是不同的。后者像是扯出來的皮笑。
四、送傘
倆人是舊同事,又住上下樓,來往既不少也不多。
燕子幫哥哥看店,雖然定了開門和打烊時間,上班時間最主要還是燕子自己定。
這天下午下著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張雪還在公司,燕子打來電話問他下班了沒有,張雪見雨也不見停的意思,就和她說沒有,還得等雨停了。燕子再問他帶沒帶傘,張雪說沒有。燕子說她來接他,張雪便告訴她他在哪個樓層。
一旁的高浚聽到了打趣他是不是新交了女朋友,張雪忙解釋沒有,“她來了你們可別亂說話啊,她不喜歡別人打趣她。”
“好好好,既然你說了不是了,介紹給我唄?”
“人家有男朋友。”張雪也不知她有沒有男朋友,雖然她沒有說過。他的兩個合伙人和他一樣還是根棍,要是別人他會介紹給他們認識,但是燕子不行,他覺得她和他們哪一個都不合適。
燕子來了,還帶了千層糕來,“我們店里今天做的,今天生意不好就帶來你們嘗嘗。”
過了幾天,張雪公司有一個重要的單要談,高浚建議請燕子來幫忙,張雪立馬就反對,“于燕不是我們公司的人,她對我們的業務也不熟悉。”
“不是要她一人去談,咱們這是在飯桌上談,咱們仨加上那仨,個個性別都是男,有個女的不是好看些么。”
雖然張雪不同意,高浚卻把燕子請來了。那天燕子來接張雪,高浚就管她要了她微信號。高浚的戰略是一人多喝一人少喝,免得都喝趴下了誰談合作的事?
張雪酒量好些,沒成想對方經理更是海量。張雪本來就不想燕子來,除了最開始大家都喝了杯客套之后,張雪把他們敬給自己的、敬給高浚的、敬給燕子的,還有敬給他們公司的,統統攔著喝掉。張雪1VS3,邊喝邊談,一來三去地合作的事就算定了,具體事項改日到公司細說。
張雪喝地快要趴下了,對方也姓張的經理是個酒壇子,喝到尾聲只是有些紅臉。燕子給他們續滿酒杯后,見張雪狀態不好,便拿起酒杯對張經理說,“承蒙張經理的賞識,愿貴公司和我們公司能合作愉快,這杯我敬你!”
那經理知換了喝酒的人,也見時間晚了,高興地和這小姑娘喝了兩杯,便約定了過兩日去他們公司談細節。
高浚先開車送張經理三人回去,回來接張雪和燕子時看見燕子坐在沙發上發呆,張雪則腦袋躺她腿上睡著了。見高浚回來了輕聲叫醒張雪,張雪在半醉半醒間被高浚扶上了車。
他記得后來燕子替他喝了幾杯,想要問她有沒有事,他記得她原先不能喝酒,他聽見她在旁邊和開車的高浚聊得開心就沒問。醒來時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廚房里傳來流水聲,然后有人把它關掉。
“煮什么?”他扶著門問她。
“白粥。才點的火。不再睡會兒?”
“呃……不了,一身的酒味,我去洗個澡。”
“嗯。”
張雪洗了澡就躺客廳沙發上,閉著眼睛聽電視里的早間新聞。等燕子把粥煮好了舀了一碗端給他,他發覺他又睡了一陣。
“吃吧,放涼了。”
“只有白粥啊?”
“你哪那么多要求?”燕子也舀了碗粥坐另一邊沙發上吃著,“你冰箱里除了啤酒和水就是空的,這煮粥的米還是我那里拿的。”
“忙,超市都好久沒去了。”
這天以后燕子就讓張雪去她家蹭飯吃,張雪還挺高興,過了幾天就發現燕子除了煮白粥好吃,別的都是灰暗料理。
五、誤會
張雪父母突然來看他,張雪接了他們帶去租房里要他們先休息就回了公司,等到中午下了班回家去卻看見燕子和老媽在廚房里洗菜。他忘了前天晚上約好的請高浚他們來家吃火鍋的事,他讓燕子去買菜來著,給了她家里的鑰匙。
燕子見他回來了,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這幾個月來見慣了她那些淡漠的樣子,這會兒看見她皺眉就想起來她以前總愛嘟嘴的模樣。張雪猜他老爸老媽誤會她是他女朋友了,過年時沒有回去,老媽在電話里也沒忘了催他該結婚了。
張雪有些尷尬,對老媽介紹說,“這我朋友。”
“知道知道,不是朋友也進不來家呀,”說著便要張雪出去和老爸聊天,“等著吃飯啊。”
張雪和老爸看著電視,耳朵卻聽著廚房里兩個女人的談話,講的是一些地方菜的做法,老爸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似的,說,“你媽和人聊一個多小時了。”
下午公司都放假,全都來張雪家里,張雪家凳子不夠就和燕子上樓去搬幾張。上了樓張雪向燕子道歉,燕子笑笑說沒事。
那天晚上燕子就像個女主人一樣招呼著客人,等人都散了,燕子幫著收拾客廳后才上去。
張雪瞧見自己老媽那副滿意的笑臉,忽然想就讓老媽誤會去,省得老催他。
老爸老媽待了兩天就走了,他陪了一天,燕子陪了一天。
他們走的那天晚上,燕子來他家還鑰匙,還有一個手鐲——他老媽送的。
“這個很漂亮,還給你保管。”
“好。”
其實送老爸老媽去車站的時候,老媽說,“于燕這個孩子蠻乖巧的,媽媽知道你倆還不是那個關系,我呢就是挺喜歡她的。你要是也喜歡她就發展發展,當然還要看她喜不喜歡你。”
燕子喜不喜歡他呢?幾年前這個問題張雪是知道的,現在他卻不知道了。
六、看雪
自從燕子辭職之后她就離開了這座城市,張雪和她沒有了同事關系就沒有其他關系了。燕子給他遞交辭職書時,他愣了下,那段時間他們不是很愉快,快有一個月除了公事就沒說過一句話了。
燕子辦理了手續的第二天就回家了,媽媽問她怎么回來了,她說回來準備過年呀!
冬天難得的是太陽,太陽出來的時候,燕子就窩在躺椅上曬著太陽看書;沒有太陽的時候就抱著抱枕看劇;突然頭腦一熱說要去走走,南方的人就跑去了北方,在那個北方的城市看了一場雪。
“有一天我要去看一場雪,”燕子說,“南方吧也不是沒有雪,就是小氣,就是‘空中撒鹽差可擬’的樣式。”
“那你想看什么樣的?”
“綿綿的呀。”
“綿綿的?”張雪抑制不住地笑,,“那種‘柳絮因風起’的雪呢我們家鄉就有。”
張雪這么一說,燕子就要他給說說,張雪就說給她聽,說著說著午休時間就過了。
燕子去了一躺他的家鄉,見了雪,沒人幫她拍照留念,她就拍了一張映在雪上的影子。回了家,朋友圈看見他的動態說明天就能回家了,不知道家里的雪如何?燕子想回他,想想把那張照片給刪了。
她想,和他說這些有什么用呢?
外公過生日的時候她請了假回去,連上接下來的星期天,才不過三天,回來了就變了。除了工作他怎么也沒來找她說話,過了兩天她發現就算是工作他也叫別人轉告她,最尷尬的是有一天去食堂吃飯,她一個人吃著,他來了,就剩她坐的桌有空的位置,他坐她對面吃著飯,連招呼都沒有。
這天燕子就知道了自作多情怎么寫,她辭職,她想好歹他也幫她很多次,瞥開自己的感情起碼要感謝他,所以她請客吃飯。一幫同事吃吃鬧鬧,獨他沒有來。
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明明是討厭來著;她也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討厭她,也許一開始就是討厭的,只是因為要一起工作。
哥哥送燕子去車站,燕子突然委屈,又覺得這段日子幸福,不管怎么算,總是歡喜更多。她對哥哥說我不賴著你了,我回家去了。
而一晃四年,燕子又來到了這個城市,她對來接她的哥哥說,你看你媳婦做月子還要我伺候!
然后她在地鐵又遇見了張雪。他朋友圈常發動態,她常看見的,她知道他的近況,所以她問他,“下班了?”說完心里一愣,又不是昨天才見過面。
然后她和他成了上下樓的鄰居。他給了她兩盆綠植,她知道是他自己養的,但是她的行李已經定了就那么多,她要離開的時候恐怕是舍不得丟掉,她說我借來用用吧,走時還還你。
七、患得患失
張雪上樓想問燕子公司聚會去不去。走到門口聽見燕子的聲音,“這幾件等過了年你回家的時候給我帶回來。”
另外有一個男聲說,“我那兒放著不就好了。”
防盜門關著,木門卻沒關,張雪向里面看去,看到一個有點熟眼的男人。
那時候和燕子是同事,彼此都挺聊得來,張雪挺喜歡她的,但是沒往男女關系上想,那時他隔一個星期就會去隔壁城市看女朋友。有次無意中聽見辦公室八卦燕子喜歡張雪,什么“那眼神是瞞不住的”之類的,張雪聽了第二日瞧燕子的眼神,也覺得是有那方面的意思,于是就收斂了平日和她的接觸。
兩人沒話說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大概也是那時候吧。A組的組長和他私底下也不錯,他和他說過燕子,他說陪女朋友逛街的時候看見過燕子和她男朋友。張雪隨口問他,“可能是哥哥吧。”
下午燕子下了班出辦公樓的時候,張雪就看見了那個“男朋友”,他看見燕子輕快地跑到他跟前挽著他的手,他沒再看下去,從窗邊離開回到辦公桌加班。
那個燕子所謂的“男朋友”就是此刻出現在她家的人。
張雪躺在床上回想著,燕子租房的時候定的是半年的合同,月尾就到期了,那么她應該是又要走了嗎?
張雪覺得空落。那時候她離開時讓人請他一起去吃飯,剛好女朋友和他說分手,他哪里也沒去,去了網吧打了一晚上的游戲。第二天腦袋昏昏漲漲的,上班時看到她收拾得干凈的位置,他給女朋友發信息說好,然后請假回去睡了一天。
那天他記得很清楚,那天和今天一樣有著說不出的失落。
燕子下來找張雪,張雪開門一看,她穿著白色針織衫,左右手各捧著他的綠植,一棵多肉一棵仙人球,她說,“還你的。”
她站在門口笑笑,還是那么地禮貌性。他接過來,問她,“什么時候走?”
“星期一。”
“哦。下個星期一?”
“后天的星期一。”
在公司里,高浚問他聚會燕子來不來的事,張雪看著文件淡淡地回答,“忘了說了我。”
“得,看你這態度。我和她說去。”
“別,她后天回去了。”
“回哪兒?”
“老家。”
“離過年還差不多兩月呢。”
“她來這兒是幫她哥哥的忙的,現在不用幫了就回去了。”
“那么下班后找她玩去吧?”
“人不一定有空呢。”
“她說她有!”高浚沖他搖晃著手機。
燕子哥哥的店離他們地鐵站也就三個站,但是張雪卻是從沒有去過一次,即使是燕子來了和她做了上下樓鄰居。
第一次來這條街,張雪和高浚從斑馬線過去,進到店里一眼就撇見燕子的身影。她正和那個“男朋友”說著話,見他們揚起手招呼著過去,張雪把來時路上買的滿天星遞給她,她說謝謝,然后給三個不認識的人作介紹。
“這是張雪,住我樓下的,我以前和他是同事呢;這是高浚,張雪的同事。”燕子先對那個人說。
“這位是我哥哥,”燕子說完抬頭沖哥哥笑了一笑。這笑是張雪從前熟悉的,“你們以后要是來這店里就報我名字讓他打五折,但是不能免單哦,因為他要賺奶粉錢。”
高浚看看他倆,說,“你倆長的不像啊?”
“是誰講兄妹就得像的?”
“我還以為你是撿來的呢。”高浚打趣道,推了推張雪胳膊,張雪心里煩不想開玩笑,只點了點頭。
他忘記了的,有次聊天聊起名字,她問他“張雪”的含義,他說是因為出生的那天早上下雪了,是那年的第一場雪;他反問她“于燕”的含義,她說是家里給她商量名字的時候她的哥哥在院子里背“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她還說,兩個普通的名字也有意境。
張雪和燕子坐地鐵回去,地鐵上人多,張雪抓住吊環讓燕子扶著他手臂,他大學時候和女朋友坐地鐵時她總是在到站的時候跌進他懷里,此時他居然想燕子也跌進他懷里,然后他可以摟住她肩膀……但是一路都站得穩穩的。
出了地鐵向租房走去,風有點大,燕子突然挽住了他的手,好像情侶一樣自然地。先到的是張雪的門口,燕子抽出手和他說晚安,他也說晚安。
看著她在樓梯轉角處不見了,聽見了她開門的聲音,接著關上了門,張雪也進門去,把門關上鎖好直接躺床上,他什么事也不想做。
第二天去上班精神不怎么好,沖了兩杯咖啡來提神,好容易熬到了下班,路過超市去買了幾個蘋果,不知誰說過“An apple every day,while the doctor far away”,也不知是誰說“An aspirin every day,while he far away”,等到他進了超市門口的藥店,問醫生要阿司匹林才恍然。
回到租房樓下時燕子剛好打來電話,她問他回到家了嗎,可不可以來幫個忙?
張雪說好,提著購物袋直接就上到了她家門前,心里砰砰跳地敲響了門,過了一會兒燕子打開了門。
八、結局
她穿一身黑色的禮裙,外面罩一件外套。
“我想試試衣服呢,拉鏈拉不開了,你進來幫我弄弄。”
張雪把門帶上。燕子坐在沙發里,等他走到旁邊了背對他把外套脫掉,露出大半個背。
張雪皺了皺眉,眼睛看著拉鏈,“好像卡死了,”張雪來回試了幾次都拉不動,害怕用力會拉壞,“有肥皂嗎,我試試。”
“浴室里。”
終于把它拉開了,張雪手碰到她的背感覺到涼涼的,“去換身衣服嗎?”
“不用,”燕子背對著他搖頭,“這條裙子是我自己做的,你看好看嗎?”
“好看,”張雪還有點猶豫,“你瘦瘦的、皮膚又白,不過后背會不會露得有點多?”
“嘻嘻,正面看還有些保守呢。”
張雪看向前方的窗戶玻璃,那里映著燕子也看向那里的臉,“我只看到了性感。”
這樣的話張雪是不會說出口的。
“明天幾點的車?”
“嗯,沒定。回家的車多,明早起來了就去車站,我哥那邊也不用見面了。”燕子仍然背對著他,然后聽到他說,”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公司有事不能送了。”
“沒事,不用誰送,你也好好休息吧。”
開門聲,關門聲,她聽見了兩個聲音,終于他走了,不用忍了,燕子決定好好哭一場。
第二天一早,燕子坐上首班車回到了家。就像那一年。
不過,那一年沒有結束,這一年結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