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塞的《悉達多》講起

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堅持18年了。我發現這是我堅持最久的事情了,自省思考每天都伴隨著我。有時候是當下的棘手難題,有時候是潛意識,有時候是宏大的史觀,人生宇宙這些……

辭職后待業半年多,我一直在找尋出口。去報考公務員,去報名鄉村教師,學理財學車等。想去做些不一樣的東西,去體驗和感受不一樣的環境。因為之前的職場經歷已經讓人身心麻木了,心靈的泉水已經干涸,無法流動了 。但是遺憾的是前面的嘗試并沒有讓我找到出口和解脫,我依然在外面找尋答案。

直至到前不久,我在公考題目中遇到了佛教起源創始人——喬達摩悉達多,這名字我感覺非常熟悉?;貞浧湓瓉泶髮W階段瘋狂看哲學書的時候,看的黑塞的《悉達多》,我同期也看了《德米安》。老實說,直至目前我已經完全忘記了書上的內容。但是奇妙的是,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形式出現在我面前,何妨不把它當成是一種神旨的安排呢。?

今天凌晨3點睡不著起來開始看,期間我不再在意時間的流失,沉浸于智者的智慧探索中,曾經有停頓思考,開懷頓悟,甚至感動落淚的瞬間。我再次感慨哲學的偉大奧義,它蘊藏在世間萬物之中,蘊藏在你我之中。

智人的教義不能使你解脫,齋戒沐浴不能使你解脫,聲色犬馬不能使你解脫,真正讓人解脫的是,走進人群中去,走進人間煙火中,去經歷去體悟,了解眾生皆苦。那些欲求不得的欲望,那些破碎不安的感情,那些痛徹心扉的分離,答案都藏在里面。我再次堅定地認同,要順應本心了。那些微弱的聲音被“超我”完全蓋住,已經沒有發聲很久了。當自己再一次聆聽起心底的聲音,發現它竟如此地悅耳并讓人熟悉 。所謂地歸屬所謂的追隨 ,竟在“我”中一直存在著。?

我在大學時期曾多次對自我迷惑,對人間終極目標迷惑。我試圖找到真理,找到一個可以解答世間一切問題的答案。我選擇了遠離人群,不愿輕易發聲。我覺得周遭的人事都愚蠢至極,卻因為自身無法逃脫現實而惱怒和無奈。那是我年少時漫長的一段心靈抗爭發現“自我”的歷程,它是沙門式的苦心孤詣,孤獨隱忍,但卻沒有讓我找到答案,反而讓人更加憤世嫉俗,郁郁寡歡。??

直至時間流逝,讓我不得不面對現實,畢業需要投身工作。那是一次大型的人間修行,理想與現實的碰撞更劇烈了。我從文藝清高,過渡到勢利煙火氣。我終于被迫地走進了人群里,去扮演一個身份,一種角色。我的競爭意識可以讓我很好地扮演好“超我”的角色,就像《人間失格》里的葉藏。我可以是一個很強勢的工作狂,一個會吃會玩有品位的達人,一個離經叛道的文人,或者俗不可耐的生意人。這些所有的人設,只要我愿意,都可以去扮演。

但是我終將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我,“超我”越強烈,“自我”和“本我”就越渺小。后來我的欲望吞噬了我的本心,逐漸迷失方向,變成了一副空殼傀儡。于是在5年高強度的工作中,我心靈染上了疾病,抑郁了。

我了解改變與舍棄是會歷經劇痛。大部分人明知道所處的境遇是并不能如其所愿,就是不愿意撕掉表層的浮華,不愿意從泥潭里走出來,習慣于習慣,一生便在憤懣不滿中度過了。

悉達多里說,只需做好三件事,便能心想事成:思考,等待,齋戒。我翻譯了自己的語言就是,聆聽內心想法深度思考,持之以恒的自律,耐心地等待。言簡意賅卻少有人做到?;蛟S我們會思考,卻敗在了行動上,還有那種“不得不做”不留自己后路的勇氣中。

這些年來那些迂回的彎路,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帶領你走到對的路上,這種心靈的召喚和指引讓我倍感興奮。

現在的我,遇到困惑時,不再苦苦追隨和復刻mentor的經歷了。所有的智慧都必須親歷,世間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你們知道最好的延長生命的方法是什么嗎?那便是和智人對話,看他們的故事,看他們用生命去詮釋的感悟,千百年的智慧藏在300頁紙里。現代人是幸運的,可以享受到那么多的知識珍饈,拓寬生命的深度和廣度。說了很長,節選一些我覺得精彩的句子,分享給大家。

◆ 第一部

>> 人必須在自己的“我”中找到泉源,人必須保有這泉源。此外,一切都是虛假、迂回和錯誤。

◆ 沙門的生活

>> “我相信,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我們稱為‘學習’的東西。世上只有一種學問,那種學問到處都有,那就是‘阿特曼’,我有‘阿特曼’,你也有,每種動物都有。因此,我開始相信,對這種學問來說,它最壞的敵人就是求知欲和學習。

>> 我變了,不再相信教義和學習,我對師長們的話已經幾乎沒有信仰了。所以,這樣也好,那新的講道,雖然我內心相信我們已經品嘗過它最好的果實,但我還是愿意去聽聽。

◆ 喬達摩

>> 這兩個朋友在林間徘徊了很久。之后又在地上躺了很久,但他們睡不著。歌文達一遍又一遍地逼問他的朋友,為什么他不皈依佛的教義,他在教義中發現了什么缺點。但每一次悉達多都不正面回答,只是說道:

“安心吧,歌文達。世尊的教義非常好,我怎么能在他的教義中挑得出缺點呢?”

(知識從來不是自己的,都是教義老師和傳道者的,只有智慧才是自己的。)

>> 以您自己的探尋,在您自己的路上,經過思考,經過冥想,經過領會,經過徹悟,您已經達到了這樣的境地。世尊,您沒有從別人的教導中學到過東西,所以我認為沒有人能從別人的教導中找到解脫。在您徹悟的時刻所悟到的一切,沒有法子能用言語教導給別人。徹悟了的佛的教導中蘊含著許多東西,教導了人許多東西:怎樣正直地生活,怎樣避免邪惡。但是這個清晰可敬的教導有一樣東西沒有包含到,它沒有包含大智大慧的世尊自己經歷的秘密——有別于千千萬萬個人的他獨自的秘密。

(言語的局限性。沒有永恒的領路人mentor,他可能在你人生中某個階段出現了給了你指引,但是畢竟每個人的人生不盡相同,對方的方法論未必適合自己,所以感恩路上的指路人,但是也要時刻謹記,總有道別的一天,因為這一生修為的路,只有自己一人走完,他注定是孤獨的。)

◆ 第二部

>>?除了內心聲音的命令,他什么也不去努力;除了內心聲音的建議,他什么地方也不停留。

>> 他只聽從那個聲音,不聽從外在的命令。而只聽從那內在的聲音,是好的,也是必需的,此外的一切均毫無意義。

>> 人可以乞討愛情,購買愛情,得到贈送的愛情,在街上邂逅愛情,但是卻絕對偷不到愛情。愛情是不能偷盜的,這一點你是誤解了。像你這樣一位漂亮的青年男人居然會如此誤解,實在令人遺憾?!?/p>

>> “我能思想,我能等待,我能齋戒?!?/p>

>> 聽我說,甘瑪拉,如果你向河里擲一塊石頭,它會按著最短的途徑沉到河底。一旦悉達多有了一個目標、一個決心,情形也是如此。悉達多不做任何事情,他只是等待,只是思想,只是齋戒。但是就像石頭穿過水沉到河底一樣,他不做任何事,也不激勵自己,就能穿過人世間各種的境遇。他被一種力量牽引著,任隨自己向下沉。牽引著他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他的目標,因為他不會讓任何與自己目標相悖的東西進入到心里。

◆ 在人群中

>> “依照你的說法,”悉達多說,“我的確沒有財產,的的確確身無一物。不過,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所以我并不感到拮據?!?/p>

>> “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先生。幾乎有三年多我身無分文,但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靠什么生活下去。

>> 世間的常情似乎都是這樣,人人取之,人人給之。生活就是如此。

>> 他們憂苦,看到他們操勞得滿頭華發,悉達多覺得他們操心的不過是些金錢、微不足道的歡樂和無足輕重的榮譽。這些東西在他看來,似乎實在不值得花那么大的代價去追求。

他看到人們彼此吵架,相互傷害,看到他們為此痛苦而悲傷,對這種痛苦,沙門只是一笑置之。他看到他們為了一些損失而痛心,對這類損失,沙門覺得根本就不值一提。

>> 大多數的人就像是一片片落葉,在空中隨風飄游、翻飛、蕩漾,最后落到地上。有少數人像是天上的星星,循著固定的軌道運行,任何風都吹不到他們那兒,在他們內心中,有他們自己的引導者和方向。

◆ 輪回

>> 她曾經感到自己是如此完全地被悉達多占有和主宰。

(愛情)

◆ 河邊

>> 你要記住,我親愛的朋友,世間外表上的種種都是曇花一現的空幻,我們的衣服和頭式,甚至我們的頭發和身體,全都是空幻。你說得很對,我現在穿的是有錢人的衣服,我穿它們是因為我原來也是個有錢的人。我同時髦的人一樣地裝飾我的頭發,是因為我原來也是一個趕時髦的人?!?/p>

>> “到底是我失去了財富,還是財富失去了我,我不太清楚。表象的輪子轉得太快,歌文達,婆羅門悉達多哪里去了?沙門悉達多哪里去了?富翁悉達多哪里去了?空幻之物是瞬息萬變的,歌文達,這點你很清楚。”

>> 他開始愛一切東西,對他所看見的一切東西,他都充滿了愉悅的愛?,F在他明白了自己以前為什么那樣不快,因為以前他不愛任何東西,不愛任何人。

>> 世事都在跟著你走回頭路

>> 悉達多現在明白了為什么自己做婆羅門、苦行者時同這個“我”苦苦相斗卻無法打敗它。是太多的知識成了他的阻礙。他知道太多圣書上的詩句,參加過太多獻祭的儀式,進行過太多肉體上的苦修,還有過太多的作為和努力。

>> 他曾經妄自尊大,一直最聰明,一直最熱心,一直比別人領先一步,一直是個有學問有追求的人,一直是人群中的祭司、圣賢。他的“我”曾經隱身成為祭司,隱沒到他的驕傲和聰明里。它穩穩固固地盤踞在那兒成長,而他卻以為自己是正在用絕食和懺悔毀滅它?,F在他了解它了,懂得了那個心中的聲音是對的,也明白了沒有任何老師能夠給他帶來解救。

◆ 擺渡人

>> 一個真正的探求者,如果真誠希望去找到一些東西,就不能接受任何教義。然而,一旦他已經找到了,他就能對每一條途徑、每一個目標表示認可;一旦他找到了,就沒有東西能把他與千千萬萬個生活在永恒之中并呼吸著神圣氣息的人隔開。

◆ 唵

>> 那條河笑了,是的,人生就是這樣的。每樣事情,在沒有忍受到盡頭之前,在沒有最后終結之前,都會重演,同樣的悲哀也會再度被人歷經一次。

>> 他們傾聽著,溫柔的流水聲聽來是很多聲音在合唱。悉達多向水里注視著,他看到流水中有許多圖像。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父親孤零零地一個人,正在為自己的兒子而悲傷;他看到了他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也被對遠方兒子的思念所束縛著;他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也是孤零零地一個人,正熱切地在一條激情燃燒的欲望之路上疾行。每個人都朝著自己的目標,每個人都被自己的目標纏住了,每個人都忍受著痛苦。

◆ 歌文達

>> 悉達多說:“也許你是尋求得太多了,在尋求的過程中,你卻沒時間去發現?”

>> “一個人在尋求的時候,”悉達多說,“往往只注意自己正在尋求的東西,結果發現不了任何東西,吸取不到任何東西。因為他一心想著自己正在尋求中的東西,因為他有一個目標,他已經執著在自己的目標上了。尋求的意思是設定一個目標;而發現的意思是自由、包容和不設立目標。你這位大德也許真的是一位求道者,因為在你向著目標不斷尋求的路上,許許多多就在你面前的東西你卻沒有發現?!?/p>

>>?智慧是不能言傳的。一個有智慧的人如果想要把智慧講給別人聽,那些話一旦說出口來,反而會讓人覺得很愚蠢?!蔽沂窃诟嬖V你我的發現。知識可以傳授,但智慧卻不行。

>> “歌文達,這個世界不是不完美的,也不是在沿著一條漫長的途徑逐漸向著完美發展。不,每個瞬間世界都是完美的,每一個罪惡都已經在它之中攜含了恩赦,所有的孩童都是潛在的老人,所有的嬰兒在身上都帶著死亡,所有垂死的人必獲得永恒的生命。

>>?“我曾經從我的軀體和靈魂明白了,我的犯罪是必需的,我需要欲望,必須為財產而奮斗,必須歷經厭惡和絕望的深淵,為的是學會不抗拒這種種,為的是學會去愛這世界,為的是學會不再把這世界與一種臆想的世界相比較,與一種想象的完美幻景相比較,而是接受這個世界,去愛它,為自己屬于它而高興。歌文達,這些就是我心中的一些思想?!?/b>

>> 一個人能愛世上萬物,但是一個人卻不能愛詞句,因此對于我,種種教義是毫無用處的。它們既不硬又不軟,沒有色彩,沒有棱角,沒有氣味,沒有情趣——除了詞句以外它們什么也沒有。也許就是這一點阻礙了你,使你發現不到平靜。或許解脫與德行、欲樂與涅槃只是些詞句而已,歌文達。涅槃不是一樣‘物’,它只是一個詞——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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