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對不住你們了,但是你們也別怨我,因為我是英雄,我不能當狗熊,我今兒個要去殺了那個打了我一頓的劉宏志。不僅僅是因為他打了我我才去打死他,這小子還是個烏拉油,動不動就去強(欺負)那些打不過他的學生們,我其實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今兒個正好就這個機會我去消滅了他,也算是為民除害,為那些曾經挨過打的同學們出一口氣。”
“我想了想,決定能跑還是跑。打死那小子以后我決定上山西挖煤礦,挖煤礦的人都黑漆漆的,估計警察也就認不出我來了。等我再煤礦上干十幾年,我再回來,到時候我攢的那些錢都給你們。給你們買小汽車,蓋小洋樓。對了,還得給我叔叔買個三輪車,給春紅買串糖葫蘆,還有新衣裳。”
“萬一我要是沒跑了,被警察叔叔捉住了。你們也別哭,我沒事,槍斃了我過兩年咱又是一條好漢。”
“我記著叔叔對我說過:男人得頂天立地。劉歡歌里也唱: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黃霑在倚天屠龍記里頭也說:就算當不了英雄,也得是一條好漢。我都記住了,沒齒難忘。”
“這輩子我孝順不了你們了,你們別著急,別難過,等著下輩子,我投胎轉世還當你們兒子。”
——宋春海絕筆,2000年X月X日。
這是一封后來宋春海事前夾在自己語文課本里,事后被宋云峰發現的“遺書”。
話說宋春海拎著武器準備去為民除害的時候,宋南極推著自行車一邊走一邊回頭望,心里還琢磨著剛才宋春海的反常之舉。
跟宋春海從小玩到大的宋南極不但學習成績好,博學多識,察言觀色更是不在話下,何況是對這個老友。
于是他稍加思索,掉轉車頭,開始加速狂騎,追趕宋春海。
“這小子眼神不對。”
據宋南極的觀察,正常狀態下的宋春海那雙牛眼基本上都是忽閃忽閃,以平均每三四秒一次的頻率在眨巴著。而一旦出了什么事,比如他出離的憤怒,或者幾度傷心絕望的時候,他的眼睛便不會再眨巴,而是變得宛如石雕,眼珠子幾乎都不動的,而且會充血。
而這正是剛剛宋南極發現的,很顯然宋春海不是頭疼,而是有事。
宋南極將自行車靠在路邊,上了鎖,然后大步竄上了山嶺,跟著宋春海剛剛呆過的地方追蹤了上去。
沒過多久,憂心如焚的宋南極就發現了宋春海差點就消失了的背影,而1.5的一雙銳眼也正好發現了一路小跑的他從編織袋里邊掏出來的那個一米長的家伙——槍。
沒錯,就是當年他們從劉其在手里奪下來,并埋在東嶺溝里的那桿子獵槍。
“我刺兒,壞事了,這小子肯定又去鬧事了?”宋南極心中暗叫一聲不妙,趕緊加速度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追了上去。
不過仍然晚了一步,當他一路狂奔到距離宋春海一百多米遠的地方的時候,就聽到了一聲比過年二踢腳的嘹亮的渾厚的響聲。
是槍響,宋春海沖上去上去之后,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說,瞄都沒瞄,黑洞洞的槍管子對準站在最前頭的劉宏志就干脆利落的扣動了扳機。
而這也是宋春海上初中時開的第二槍了。
有人可能要問了,宋春海是怎么知道怎么給搶裝子彈,怎么扣扳機的呢?
答案是人家上頭有人,這“上頭”指的就是解放初曾經在村里當過民兵的老大爺們,他們那個時候人手一竿子槍,有些人直到現在還保留著抗戰時期的,足足有五六斤重廢棄老式步槍。
十分好學的宋春海就是這么學會上彈和開槍的。
只是缺乏實戰的宋春海這一次又一次打偏了,可能僅僅打中了空氣中正在漫步的幾粒可憐的微塵而已。
原因一是因為雙方距離太遠,宋春海抱著搶桿子沖上去的時候距離劉宏志還有五六十米,這么遠的距離對于鋸短了的獵槍有點勉為其難了;二是因為這獵槍的后坐力實在是大,宋春海猝不及防差點被抬起來的槍管子砸到腦袋。
盡管如此,劉宏志一伙還是被嚇了個哆嗦,原來六七個黨羽瞬間就跑了五六個。
僅剩的一個長發披肩叼煙男也在宋春海一聲“除了劉宏志都滾蛋”之后拔腿狂奔而去。
這個時候劉宏志已經沒有先前那般跋扈,張狂了。本來輕蔑,驕傲的眼神此刻流露著恐懼和驚慌。剛剛也想趁亂逃命的他腳還沒抬起來就被宋春海一聲厲喝給嚇回去了。
“站到那兒別動,再動我一槍崩死你個狗日的。”
宋春海從重新上膛拉栓,端起獵槍對準了已經快要尿褲子的劉宏志。
“早知道這小子手里頭有槍我就不該沒事找事,不就是不小心濺到我褲子上兩點尿嗎,我非得裝個大片雞屎篩人家一頓,這回裝大發了,人家拿槍要過來崩死我了。唉,早知道這樣我充JB什么烏拉油啊,好好學習比啥不強呢?”
劉宏志將自己本來帶來準備砍人的小片刀悄悄背在了身后。
在強大的熱兵器面前,再鋒利的小刀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烏拉油?你再烏拉一下我看看來。”宋春海一步步走了過去。
“不就是叫人打了你一頓嘛,今兒個你NB,你也打我一頓唄,我保準不還手。”劉宏志紅著臉帶著顫音兒說話,這個時候的他還在顧忌自己老大的面子,不肯輕易認慫。
宋春海臉上扭曲著擠出一絲冰冷的,帶著嘲諷和笑意,“我不打你,我送你上——”
宋春海說這話正準備第二槍的時候,后邊一個黑影子像獵豹一般沖了上來一個抱摔將他摔倒在地,并試圖把槍奪過去。
“我刺兒,春海,你又抽什么風呢?你崩死他你還想不想活了?”
宋春海一看來人是宋南極,著急又委屈的叫,“南極,你別擋著我,我今兒個非得弄死他為民除害。”
“你先撒手,把槍給我。”宋南極也是極度緊張的看著宋春海。
如果說宋春海是火,那宋南極就正好是對付他的水。
宋春海猶豫了一下,還是松開了手。
宋南極站起身四下望了望確定沒有別人看見之后,趕緊將槍重新裝回了編織袋。
倆將近一米八的人大踏步走到剛剛暗自慶幸撿回一條命的劉宏志跟前。“臥槽!”宋春海話音剛起上去就是一腳將劉宏志踢翻在地。
善于用腳且經常拿自家門口大槐樹練習膠粒的宋春海這一下子一點沒留情,差點沒把劉其在的小肚子給踢個窟窿。
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宋春海絕對不是那種不敢或者不會動手的人,但人家動手前都要先開口。因為他看過的英雄電視電影里頭,沒有人打架不叫喚的,用他自己的話說,你動手前喊上這么一嗓子不但能提振士氣,嚇唬一下子對方,還能將腿腳出擊的力道提升20%以上。
至于這個20%是怎么算出來,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劉宏志咬著牙,捂著肚子又重新站了起來,腰桿都還沒挺直,宋春海又是一腳踹了過去,這一次直接踢中了他的夜留蓋兒(額頭,腦門)。
可憐的劉宏志直接就被這一腳跺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緊跟著腦袋種種碰到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一旁的宋南極拉都沒拉的住。
“春海,算了,別打了。”宋南極這回提前擋在了倆人之間,伸手將狼狽不堪,蓬頭垢面的鄉中小霸王拉了起來,“你知道春海為啥篩你嗎?”
“知道,不就是我前兩天找人拾掇了他一頓嗎。今兒個我落單兒了,你們打我一頓我活該,下回別叫我看見你們落了單兒。”站起身來已經習慣了烏拉油造型的劉宏志看到“救星”將“活閻王”攔住了,這又強抑制著內心的恐懼,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回答,可延伸始終不敢跟對方對視。
我今兒個得感化他,不是用拳頭,是用我這顆溫柔善良的心!!
一個聲音突然在宋南極內心響起。
本來看到對方這幅令人厭惡的烏拉油造型和言語的宋南極此刻應該挺身而出一起上去收拾這個烏拉油的,何況這小子還剛剛承認將自己好友給揍了。但是現在,宋南極突然閃現的一個念頭竟然是要試試用另外一種自己從未嘗試過的方法處理這樣的事情。
這個念頭告訴他,自己已經是高中生了,已經算是當地的高級文化人了。文化人就不該用拳頭解決問題,要用腦子,要用自己學到的知識和道理來感化對方,從而化解這場恩怨。
“我今兒個直接弄死你,我叫你再牛逼!”宋春海眼睛一瞪,倆腿一蹬就想竄上去接著收拾劉宏志。
宋南極緊緊拉住他,深吸一口氣說:“等等,春海,你先別說話,我和他說說。咱們先禮后兵,要不然人家該說咱們不占理了。”
“你過來,來,上這邊。”宋南極走到一個避風的墻角。
灰頭土臉的劉宏志身上的土和草屑都沒擦,一聲不吭跟了過去。
宋春海眼睛瞪得跟銅鈴似得,忍著火氣沒又上去把他直接錘到地平面地下。
“哥哥,有啥事說唄。”劉宏志嘴上不服軟,裝出一副毫無懼意的樣子,從褲兜掏出一包紅塔山遞給宋南極一根,自己也抽出一根點上了。
很久沒抽煙的宋南極為了能讓自己的“感化”計劃得以順利實施,便也接了過去。
倆人同時吐了個煙圈之后,這次談話,確切的說是宋南極的訓話,便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