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的它憨厚的腦袋,短短的尾巴,炯炯有神的眼睛,一身粉嫩慵慵懶懶曬太陽的姿態(tài)。
它是一只豬,尋常意味的豬,事實也證明如此——它并非長不大的寵物豬。它是我在一小販手中買來的,坐在三輪車上叼著煙的小販信誓旦旦的說“這是一只寵物豬,長不大的,乖的很,吃的少,好養(yǎng)活的很呢!”我信了,將它帶回了宿舍,趁生活老師不注意時帶進了宿舍。
室友都不理解,為什么要養(yǎng)一只豬,它一點不好看,不聰明,不好玩,且養(yǎng)豬聽起來是多么蠢的行為啊!立刻我成為了名人——養(yǎng)豬名人,人人都在問我“是不是要疫情期間養(yǎng)豬掙錢啊”,我只好再三強調(diào),寵物豬長不大,成不了肉食的。大家也不理會我的解釋,他們還是覺得養(yǎng)豬掙錢更有趣些,于是,豬就成了肉豬,人也成了養(yǎng)豬人。
漸漸的室友也喜歡上了它,因為它和別的豬不一樣,它早早的起床,去門后吃飼料,然后去洗漱臺下喝水盆里的水,喝完水后去廁所排泄,隨后就在宿舍里游蕩,也許是散步,直到太陽升起,它會趴在從窗透射在地板的光斑處休憩。它很聰明,它像貴族一般優(yōu)雅,自得。于是大家伙便喊他“王上”。
我們也常常打趣道“王上要是會考試那也可以做個大學(xué)生玩玩呢,不用會識字,只要會A、B、C、D就夠啦!足夠它到畢業(yè)不愁呢!”它也像是聽懂了我們的笑話,總在我們考試周時湊著我們看書,那對炯炯有神的眼睛配上一對豬耳,還確有幾分模樣哩!
它賦有人性的行為也常常引得室友驚奇,他們覺得有趣,于是常會在吃飯時帶著豬肉回來,放在王上的眼前,像是在和人類說話一樣告訴它,這是你的同類呢!香嗎?你嘗嘗看唄!起初它會用突出的鼻孔問問氣味,隨后轉(zhuǎn)頭離開,尋過一出地方曬太陽,后來它直接不動了,閉著眼睛耷拉著耳朵曬太陽,理都不理。大家也就失去了趣味,不再浪費錢買那些各色各樣的豬肉回來。
也是這件事后,窗前的桌子上多了個身影,王上總在太陽下山后趴在那兒,望著窗外享受真正意義上大學(xué)生活的人類,看他們男男女女牽著手,有說有笑。它的眼神也不再炯炯有神,耳朵也不再聳立,皮膚也不再粉嫩光滑。
漸漸的它漏出真貌,它吃的越來越多,長得越來越胖,眼睛都被臉頰擠成了縫,我們才意識到不妙,王上是一只肉豬,一只注定在餐桌上的肉豬。它的優(yōu)雅自在不在那么得心應(yīng)手,有些勉強,它也開始像極了一只肉豬。直到那件事后,它的貴族血統(tǒng)好像徹底被征服。
那是一次尋常的老師探訪宿舍,像尋常一樣來的突然,我們得到消息后老師已經(jīng)要接近宿舍了,我們慌了,不是怕處分,說不得老師看見有只肉豬還要獎賞我們一番呢,可以加加餐了呢!我們慌的是王上將死去啊,像一只愚蠢至極的肉豬一樣,被人壓倒在板凳上,肥胖的四肢無力拍打空氣,隨后在幾聲慘叫和叫好聲中死去。于是我們四人,一人抵著門,三人橫推這豬往床下塞,王上一聲為發(fā),就這樣讓我們推著,可這么都推不進去,滴答滴答皮鞋的腳步踩在我們的驚慌上,慢慢靠近,等不及了,我是豬主人,我得做決定,于是我用手攥成拳頭,用力的砸上王上的豬蹄上,它不倒,我就一直砸,直到它側(cè)摔在地板上,我們才像推死物一樣將它塞入床下,危機也得以解除。
至此以后,王上徹底的放棄了優(yōu)雅自得,它是一只活脫脫的肉豬,它不再尋找陽光躺下,開始直接躺在飯盆邊,它不再去廁所排泄,直接在飯盆邊拉撒,它不再輕聲細語,開始鼾聲如雷!直到我們四人拖都拖不動的時候,我們知道一切都將結(jié)束了,一次荒唐之旅。
最后,老師發(fā)現(xiàn)了它,不出意料老師很開心,沒有一絲生氣,他拿起電話通知了食堂的廚師過來,準備將王上處死,我們沒有阻攔,因為門外人太多,他們都在笑,都在議論“原來是這只豬在打呼嚕啊,我還以為是他們宿舍的人呢,晚上睡覺打呼嚕和豬一樣響哩。”我們臉色蒼白,不敢辯解,王上卻異常的露出一副不屑的眼神,從夾縫中透出,可它沒有一絲別的動靜,就這樣靜靜的躺著,靜靜的看著,我羞愧了,原來我連一只肉豬都不如,至少它有屬于它的自尊。我不再去理會別人的譏諷,直對豬說“王上,豬常為自己是豬而感到自卑,人卻常為自己是人而感到驕傲,庸俗的人看不起貴族的豬,貴族的豬卻遠勝庸俗的人,不要受困于天生的局限,去打破后天的曲解吧!”
王上錯愕的看著我,又扭頭看看們外的人,裂開了嘴來,口水順著留下,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它應(yīng)聲彈起,在人們的震驚中,舉起上百斤的軀體跳向了窗外,迎著光跳下去了,頭也沒回,也可能是胖到無法回頭,就這樣離開了宿舍。后來聽說他斷了一只腿,就這樣在校園里四處沖撞,逃避抓捕,直到操場的平臺出,摔死了自己,我沒有看到最后的畫面。一切都是別人給我說的,我也沒有去看它死的模樣,我只知道,學(xué)校因為是只摔死的豬而沒有將它當(dāng)做食堂的菜品。拖出學(xué)校去了,不知道是埋了去,還是被哪個屠夫買了去,在隔天的集市木板上被明碼標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