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每天早上在二環(huán)與三環(huán)的交叉口,都會遇到一輛綠色的跑車呼嘯而 過。
村上春樹在【海邊的卡夫卡】一書中的大島,也開著一款綠色馬自達活動頂棚式賽車。這位有凝血機制障礙的血友病人,對自己開綠色跑車的解釋是“這是我對不能參加其他運動的一種彌補。我開車的時候,盡可能開出速度來,開出速度,發(fā)生交通事故就不是折斷手指那樣的小事故。而若大量出血,血友病患者也好健康人也好生存條件都差不許多。公平!不必考慮凝固不凝固那類啰嗦事,可以怡然自得無牽無掛地死去。”
當時看到這里,覺得這樣的人生觀真是酷斃了。在活著的時候活的小心謹慎,但又不畏懼死亡,面對死亡又自然又干脆。那時候看的書還不是很多,所接受的思想也是根正苗紅的“在臨死的時候,我們的一生要有什么樣的意義”之類的思想,接觸的第一本書,便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少年的故事,卻深深擊中了我。
15歲的少年冷靜的離家出走。來到一個圖書館里,認識了大島。他們在圖書館里討論柏拉圖,談論漱石的作品,探討舒伯特的音樂。心事重重的少年,對世界充滿抗拒和警惕,連離家出走都走得文藝又乖巧。
一瞬間,我好像重新看到了我自己。另外一個少年,就站在我的對面,除了這些光面堂皇的理由,還有了內心的脆弱,焦慮,對世界的疑惑,以及探尋。
村上所描繪的世界都是安靜的,慌亂與焦慮的,永遠都是人的內心。無論內心與這個世界怎樣對抗,如何迷茫,在面對周遭的環(huán)境時,都能安靜下來,仿佛這是與之對抗的世界給人的一絲安慰。也是從村上春樹開始,我才意識到,原來你在這個世界里,看書本里面另外一個人的生活,看他們生活,做事,思考,吃飯,喝茶,你在外面的這個世界里,也是可以品出味道的。
所以每本書里面,都有大量泡茶、做菜等各種充滿生活的細節(jié)描寫。此時你不論在怎樣的際遇里,要訴說怎樣的事,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在此刻都可以暫停。都可以慢慢的在廚房里先醞釀出溫暖,“你要喝茶嗎?”然后用水壺接了熱水放在灶上慢慢等水開。水開了,茶泡好了,伴隨著遞到對方手里,散發(fā)著熱氣,有溫度的杯子,還有淡淡的紅茶味,有了氣味和溫度,該發(fā)生什么樣的故事,再繼續(xù)發(fā)生。
看了幾年的村上春樹,渴望像里面的人物一樣,在一起,可以一起迎著落日,活著端坐對面,手里面捧著一杯暖暖的茶,冒著熱氣,向對方描述出心里的一個小愿望,或者想法。你不用擔心對方是否能夠聽懂,又是否理解。只需要說出來,對方能夠聽到,就好。
或許也渴望可以來一場這樣深度的心靈對話,即便是離家出走也好,自殺也好,身邊有個人,可以這樣的談心和聊天。而現(xiàn)在才知道,正是因為這樣難以企及,所以他書里面的描寫才顯得更迷人吧。
到底怎樣才能脫離這個社會呢?好像是沒有什么辦法了。對于現(xiàn)在而言,是否能找到知己,是否能與人進行這樣的一場談話,似乎都不太重要,這已經不是無所事事的年少時光的追求罷了。現(xiàn)在擺在眼前的,有另一些更緊迫,更現(xiàn)實的追求。
之后,他的人物會發(fā)生什么呢?他的人物一直都是彷徨的。
村上春樹在IQ84里,青子坐在出租車里,在被堵在已成停車場的高速公路上。穿著超短裙和高跟鞋從出租車上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橫穿了整個高架橋,從高架橋上緊急使用的扶梯上爬下。由此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想到這里的時候,我剛好走完高架,右拐直下,進入車水馬龍的市區(qū),再往前開一段距離,就到我要上班的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