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流言，流年

進入夏季，又來到流言多發的時節，僅西南邊陲的一個孫小果，幾天來也不知費了多少筆墨。其母是誰，繼父是誰，生父是誰，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是誰？

熬了多日，總算釋放出了標準答案，但眾人心中疑問尚存：既然背景很淺，為何竟有“白天小平管，晚上小果管”的流言。

小果純屬內部事務，閑來磨磨牙罷了，與另一位牽扯中外的人物相比，不值一提。任正非，已經成為入夏以來最熱的一個名字，這位七旬老人，承受著無邊的毀譽。

譽滿天下，謗滿天下。 拋開是非，誰也不能否認任正非已經成為科技界的巨人，讓隔岸的川普如坐針氈，顯露獠牙，傾一國之力來打壓。

巨人，還是科技界的，對于老一代企業家們來說，真是一個超越財富的夢。幾十年來，數不清的人做過這樣的夢，只是科技巨人夢著實難做，有的成了虛妄，有的成了笑談，有的功敗垂成走向了反面。

做成虛妄的，是大閑人史玉柱，他的巨人公司早已褪去了高科技的影子，從麻醉老年人的腦白金轉向迷惑青少年的網游，待到網游越做越差了，又準備耗資三百億收購以色列的博彩游戲公司。

史玉柱可是浙大高材生，做軟件起家的，之所以將公司命名為“巨人”，正是被當年科技界的藍色巨人IBM所折服，立志做中國的巨人。

如今，夢是做歪了，人也陷入麻煩，被流言包圍。有傳他被證監會調查了，有傳他被警方逮捕了，害得他趕緊在微博上辟謠，并拉出一串企業家朋友的慰問名單來給自己背書：盧志強、馬云、曹國偉......

在排名極其講究的社會中，不知道史玉柱的排名是怎么來的，是有意識，還是順著潛意識？經常與史玉柱勾肩搭背的馬云，只排在第二位，倒是有點意外。

論市值，阿里超過4000億美元，又在紐約上市，當之無愧的科技巨頭。但是，對于阿里的掌門人馬云，與其視之為科技界的代表，不如說他是裝逼界的達人。

馬云不就是會忽悠嗎？上臺滔滔不絕可以說幾個小時，什么段子都會，包括黃段子。再往前查歷史，聽說高考數學考過一分，學的專業是外語，壓根兒不懂電腦，更別提像其他科技界大佬那樣能編程序了。

即便創建了市值第一的科技公司，卻無緣科技巨人。再往深了問兩句：阿里的大股東二股東不都是外資嗎？阿里業務線這么長，除了吃喝玩樂，掌握了多少核心科技？

算了，別為難馬爸爸了，人家過幾個月就要退休，專心當老師去了。功成身退，留下一堆表情包，不僅我們看著笑，就連他的老大哥柳傳志，也跟著笑。

今年春節前夕，中國企業界俱樂部辦了個“商界春晚”，數不清的大佬都來了，柳傳志親自登臺，跟于謙說了段相聲，笑料就是馬云。

堂堂柳傳志，一臉正氣，說話字正腔圓，出自王牌部隊中科院，掌舵國內曾經最大的科技公司許多年，本來最應該成為科技巨人，卻在古稀之年，走到了任正非的反面。

每當華為有事，聯想總會被想起；為任正非加油鼓勁的時候，又常常數落著關于柳傳志的是非。

02 流言，流氓

對于得過兩次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的倪光南院士來說，柳傳志是個讓他寢食難安的名字，二十年前他就致力于寫舉報信，實名。關于柳傳志的流言，常常也會摻雜著倪光南的名字。

倪光南曾是聯想的科技之魂，總工程師，最初的拳頭產品聯想漢卡，是他發明的；后來風靡全國的聯想微機，是他帶領團隊搞出來的。后來他還搞了程控交換機，還想搞芯片，可惜當柳傳志大權在握后，就容不下倪光南，連同他的項目，盡數出局。

時光不能倒流，但可以假如，假如當年聯想按照倪光南的方向走下去，會怎么樣？

應該說，聯想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地處北京，脫胎于中科院，人才不缺，政策不缺，資金也不缺。就連辦公場地都不用租金，就在中科院計算所的大樓里，直到上市后才搬出去。

何況，聯想那時已經名聲在外，上級關懷常有，噓寒問暖備至。這種條件，要是能把高科技搞好，那真是活見了鬼。

如同富家子弟多紈绔，得天獨厚的企業往往搞不出真東西，原因可以有三：

一是政策太好，送到嘴邊，容易錢賺習慣了，誰還想費勁賺辛苦錢。芯片、交換機，投入巨大還不一定見成效，何況還有外國大品牌來競爭，搏殺慘烈。還不如趁著政策好，以科技的名義多拿些地，建房蓋樓，不用吆喝就賣個精光，利潤豐厚。

從90年代開始，聯想就涉足房地產了，旗下的融科置地逐年壯大，年營收超百億，在房企中排名前十。到了2016年，眼看新一輪調控即將來到，柳傳志把房地產業務賣給了孫宏斌。

作為一家科技企業，把中國房地產黃金二十年從頭吃到尾，大氣。

二是人才太多，聯想的早期員工多來自中科院，雖然到企業里工作，但仍舊是中科院的編制，甚至很多人兩邊都領工資，退休按照中科院的待遇。

一個蘿卜一個坑，在這種蘿卜地里，搶編制、爭級別，分房子，往往比埋頭搞科研重要。編制落實了，這輩子的飯碗不愁，至于還要不要沒日沒夜的在科技道路上攻堅克難，看覺悟。

反觀華為的員工，編制？艱苦奮斗熬過35歲中年危機吧。

三是錢太多，銀行貸款不用愁，上市名額有安排。尤其是上市后，頂著第一科技企業的名號，股價蹭蹭漲，誰看著不眼紅。這時候，股權就成了頭等大事。

聯想是國資控股，最初是百分百控股，當家的心里就要琢磨，怎樣才能從領工資的打工仔，變成名列富豪榜的民營企業家。僅這一個心思，就不知要費多少周折。看聯想的股權結構，如今在香港上市的聯想控股和聯想集團，國資占股比均已經低于30%。

大股東易主了，至于轉移到哪里去了，正是倪光南拿著厚厚的舉報信，想問清楚的。

1994年，香港聯想掛牌上市，總共發行6.75億股，其中代表國資的北京聯想得到2.618億股，四位港商控制的導遠公司得到2.08億股，上市后的國資持股變為40%左右。而港商代表呂譚平，時任香港聯想總經理，持股達到12.5％，成為最大個人股東。

倪光南發現，當初增資擴股的時候，港商并沒有拿錢出來，反倒是柳傳志從聯想的貸款中挪出552.58萬美元，借給了港商。典型的借錢炒股。

當香港聯想陷入虧損，股價一蹶不振最低跌到0.29港元時，柳傳志又把已是國內第一的北京聯想注入進來。優質資產整合進虧損的殼子里，股價不斷上升，最高價曾升至70港元，幅度竟達233倍。

很快，呂譚平退出了聯想，至于股票是在什么價位賣掉的，可以聯想。

此后，這位英國倫敦大學畢業的香港人，玩起了創投。不過像聯想這么好的項目，他應該是再也遇不到了。

03 流言，流產

倪光南沒有告贏，上級調查發現，柳傳志沒有問題。在那次定勝負的會議上，柳傳志宣讀決議時，幾次流淚。

搞科研的人，通常有點軸，你死我活方罷休，把曾經親密無間的戰友弄成了仇。柳傳志不會這樣，雖然他的技術不怎么樣，但貴在高情商，四處結緣交朋友，有飯一起吃，求的是共贏。

正因為如此，聯想的高科技是衰落了，投資業務倒是風生水起，聯想控股2018年營收3589.2億元，遠超阿里。

柳傳志曾多次提及一組數據：聯想控股十幾年來共投了大概630家企業，在內地和香港上市的共60家。

《西游記》里有位太上老君，住在三十三天外的離恨天兜率宮，和顏悅色道德高，脾氣好得甚至有點窩囊。遇到孫悟空，仙丹被偷吃，火爐被打翻，還被猴子摔了個跟頭。

太上老君真的沒本事嗎？取經路上，他的坐騎青牛精偷來金剛鐲，橫檔在途中，無人可敵，就連如來佛祖派來的十八羅漢，都降伏不了。孫悟空的金箍棒和豬八戒的九齒釘耙，也是由太上老君鍛造。

寶貝多，弟子廣，人緣好，與燃燈古佛論道，同觀世音菩薩游戲，為玉皇大帝煉丹，無論仙與佛，盡皆交好。這一聲”老祖“的尊稱，透著威望極高。

在企業家群體里，柳傳志正如“老祖”，可謂一呼百應，應者云集。

去年因5G投票的舊事，惹出一大波流言，柳傳志忍不住了，寫下一封怒氣沖沖的公開信，誓死打贏聯想榮譽保衛戰。公開信一發，百位企業家紛紛表態支持，馬云和劉強東達成一致，雷軍和周鴻祎同氣連枝。甚至遠在美國的賈躍亭，百忙之中都撥冗發了微博。

這樣的場面，自然少不了史玉柱，算一算，他可是柳傳志著力提攜的晚輩。當年他在珠海建造巨人大廈失敗后，就是在柳傳志的小圈子“泰山會”里，尋得了支持，依靠“腦白金”東山再起。

等到市場飽和，腦白金靈光不再時，史玉柱又在“泰山會”里找到了接盤俠，把保健品業務賣給了四通。

創立于上世紀90年代的“泰山會”，聽上去有點遙遠了。如今聽得多是湖畔大學，2015年在西湖邊，由柳傳志、馬云、史玉柱等9位企業家共同創建，今年已辦到第五期。

想加入湖畔大學，必須是創業3年以上的企業決策者；年營收超過3000萬；有3位推薦人，其中至少1位為湖畔大學指定推薦人。這樣的條件有點苛刻，報名者卻若鶩，其中不乏明星學生，李冰冰、胡海泉、胡彥斌、汪小菲......

校長馬云，開口就是笑料：“湖畔大學不是來教大家怎么賺錢的，而是教大家如何創造價值。”

有分別嗎？賺錢只要合法合規，不就是創造價值嗎？

馬云又說：“生意人、商人和企業家是不一樣的。中國的生意人很多，商人也很多，會賺錢的不等于是企業家，企業家必須要有家國情懷，以別人的利益為重，以未來的利益為重。”

這句話應該是比照著柳傳志說的，這一年來網友對他的詬病，就是覺得在關鍵時刻，他以別人的利益為重。

04 流言，流轉

去年十月，改革開放40年百名杰出民營企業家名單公布，100個人，誰上誰不上，頗有周折。

屢被流言困擾的史玉柱，應該很想進入這個名單。如果擱在十年前或許有戲，因為那時候他是東山再起的榜樣，不屈不撓的斗士，關于他的勵志書籍，也曾擺滿機場書店。

他還學習巴菲特拍賣自己的午餐，2012年，一個小伙子用213萬元拍得了與史玉柱共進午餐的機會。兩人飯后合影留念，有人問小伙子這頓飯值嗎？小伙子手舞足蹈的說：太值了，超值。

接下來5年，小伙子賺了一百億。不過這段故事的結局并不圓滿，不久前小伙子被警方抓獲，就是團貸網的老板唐軍。

風水輪流轉，史玉柱不靈了。

柳傳志當然在榜單上，畢竟是老祖級的人物，不過這榜單列的可是民營企業家，把國營干成民企的柳傳志，心中或許有個五味瓶。

人老了，做過的事兒太多，歷史總被翻出來曬，徒子徒孫也不省心。

2014年11月3日11點32分，一條消息從上方飄來：中科院擅自將科研用地搞經營性開發。

原來是中央巡視組對中科院進行了專項巡視，據悉，干部群眾反映的主要問題之一是：擅自改變科研用地用途搞經營性開發。

柳傳志旗下的房地產公司融科智地，正是搞科技園區開發起家，又出自中科院系統。里面是否有關聯，咱也不知道，反正沒多久柳傳志就把房地產業務賣給孫宏斌了。

孫宏斌也是柳傳志的門生，但曾經反出師門，兩人關系微妙。不像與史玉柱，親密無間，經常一起游玩。

2013年，柳傳志帶著一幫富豪小弟同游寶島臺灣，觀賞景色之余，還被狗仔隊拍到與至少8名身材妖嬈的辣妹同車回酒店。

柳傳志年逾古稀，學養深厚，這種事肯定是小弟們忍不住辦的。雖然不犯法不違規，但一經曝光，富豪團赴臺買春的字眼印刻出來，總要丟些顏面。

吃喝玩樂，還是要到自家地盤，什么狗仔隊、仙人跳，統統不怕。馬云就深諳此道，在西湖邊的青山綠水間，修了一處幾千平的會所，稱為“江南會”。能去里面喝茶論道的，不是富人，就是貴人。

柳傳志雖在北京讀書工作，卻是江南人氏，他喜歡水鄉的那種韻味。

亭臺樓閣，鳥語花香，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德高望重的老祖，拾級而下，在眾多晚輩的叩拜聲中，說幾句玄而又玄的話。

贏了會所嫩模，輸了下海干活，人生之道，盡在其中。

只是這片逍遙地，在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中，作為歪風關停了。

文章來源于微信公眾號：南山城下刀筆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