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將近百年歷史的舊屋,座落在偏遠又地道的農村。
門前流淌著清清的小河,河道上架著窄窄的水泥橋板。
每天都可以聽到河道對岸大曬場傳來小孩的嬉鬧聲。
那里是我自出生到出嫁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有我許多美好的童年回憶。
在記憶中我家有個寬敞的大院,但居住的房間卻很狹窄很簡陋。
時逢夏季,院子兩旁的樹錯落有序,在烈日下遮擋出一片濃蔭,一陣風吹過,婆娑起舞,婀娜多姿 。
夜間,全村最熱鬧的就數我家的大院。
院里擺滿了桌椅板凳,鄉親們手持蒲扇聚在一起拉家常。
我和哥哥穿梭于閑談人群捉迷藏。
旁邊熏蚊子的煙堆被風吹的竄出了條條火苗,映紅了鄉親們歡暢的笑臉。
樹上喜歡亮光的蟬貪婪地飛下來,撲入了無情火堆,煙與火,吞噬它漂亮的外衣,烘烤它的肉體,焦香味沖鼻而來,我們拿起樹枝找出焦香的蟬,分享老天賜與的美食。抿著含有淡淡余香的手指,抬頭看樹,蹲在煙堆旁守株待兔。
喋喋不休的村民拖著倦態的腳步陸續回家,院內恢復先前的寂靜。
煙堆兀自燃燒,忽明忽暗的火苗映射爸媽瘦小忙碌的身影
棗
母親是一個任勞任怨,勤儉節約的農村婦女,整日操勞著,似乎永遠不知疲倦.
父親是一個工人,除了每月的工資,單位還時常發些諸如紅糖.黑棗的福利.
在那個年代黑棗是專門招待客人的,平常可舍不得吃.媽媽總是藏到我們不容易找到的地方.但聰明的哥哥總能翻出母親藏起的黑棗.
那大個的黑棗,真甜.沒怎么在意,你一個,我一個,一牛皮紙袋黑棗就變成半袋.我說不能再吃了.可我們卻忘了是誰先吃的,誰也不肯少吃,還是你一個我一個,很快,只剩下散發著黑棗濃郁甜香的牛皮紙袋.
不知何時,母親已站在我們身后,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倆,我還沒回過神,哥哥拽著我的手,把紙袋往母親懷里一摔,拔腿就跑.氣憤的母親追著我倆在院子里轉圈,不小心被腳下的碎轉一拌,摔倒在籬笆旁邊.我倆隔著籬笆,拍手頓足,哈哈大笑.
母親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氣又笑,只好指著我們罵了兩句,便回屋做飯去了
桃
.東村堯堯大伯家圍墻院子里有兩顆桃樹,樹上掛滿了紅通通的水密桃.
偏偏每天我們上學放學都要從他家門口過,那壓彎樹枝的紅通通的桃呀,著實牽著我們每一個小伙伴的心。于是我們放學途中就多了個話題,如何從旁邊的草垛爬上他家的平頂廚房,
從平房頂上去摘那讓人看了直流口水的水蜜桃。
終于到了星期天,我們約了三四個伙伴,沒費勁就爬上了平頂,可屋頂討厭的煙囪里正冒著煙,熏得我們眼睛都睜不開,堯堯大伯正燒晚飯。我順手拿起一把干草,繞個結,往煙囪里一塞,我小手一揮:大伙快,摘完桃撤退。
我們剛摘了幾個桃,就聽吱紐,廚房門開了,堯堯大伯裹著一身煙跑了出來,一邊咳嗽,一邊抹眼淚,嘴里咕噥著:乖乖,今天起的什么風啊,灶都不透煙。
我們幾個一看,桃也不要了,往草垛上一跳,滑下來一溜煙,跑得比兔子還快。
晚上我一進門就看見桌子上放著六個紅通通的水蜜桃,我拿起來就吃,媽媽在一旁嘮叨:堯堯大伯說你們從房頂上往下跳,腿摔斷了怎么得了。
我美美的吃著,呵呵,有桃吃,給罵兩句又有什么關系呢。
河
我家門前的小河,一到夏天,便成了孩子們的樂園
母親看著人家孩子都會游泳,就要我們也學會。
可哥哥和我都怕得要命,怎么也不敢下水。于是母親想了個辦法,找來兩根長繩系在我們腰間,在中午河里人最多的時候就趕著我們下河了。有了繩子壯膽,我們由淺水慢慢走向深水。母親把繩的那頭系在自己腰間,看我們要往下沉就拉兩下。
如此兩三天,我們在喝了十幾口被攪混的河水后,終于學會了狗爬式,算是會游泳了。
學會了游泳,哥哥就掛念起河里的魚來。那時村里養了魚,河里的魚真多,洗洗菜能有魚跳到菜籃子里。
哥哥去大舅家拿來魚網,又找了根短竹竿,把家里的洗澡盆搬出來,就等半夜時好捉魚了。
可是等到半夜我們跑到河邊,鄰居家男孩已乘著洗澡盆在河中心收網了。看著他網上鉆著一條條白花花的魚,哥哥急得團團轉。
到底是哥哥聰敏,他貓著腰,一忽兒已到了河對岸豆田里,抓了兩把干泥,對著河心的澡盆撒了過去,嘴里還發出似狼似鬼的低叫,嚇的那位連魚帶網一收,拎著澡盆逃了回去。
于是我們開工了,只一會工夫,就捉了七八條魚。
好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那魚的滋味,特別的鮮香。
歲月無聲,世事多變,老屋早已拆掉變成了樓房.
門前的小河依然靜靜地流淌,堯堯大伯卻在兩年前故去,多厚道的一個人呢。
母親雖然還是整日操勞,可身體已大不如從前.
我也從一個孩童變為母親.現在才深切體會到母親當年站在我們身后笑看我和哥哥分黑棗吃的心境。想著童年做過的一些荒唐事,心里有許多的愧疚。
女兒九歲了,長得和他爸爸一模一樣,聰明漂亮,我每次帶她回娘家,母親總是一把抱過去:我的乖乖肉啊。再舍不得放手。臉上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風,一陣一陣,漾了開去……
愿天下的父親母親健康,長壽,天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