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方侵古道,晴翠接荒城。有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水城十八里外,連綿青山畫卷。萬墨濃稠,水聲,江波攪動聲,聲聲拍擊著。江上,有著漁船,岸邊是釣魚的老者。“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拿著風車,或是抓著三兩蘆葦花桿……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現在啊,蘆葦花沒有了,只有一片一片的荒草。”“老師啊,您老是這么告訴我,這兒有荒草荒草的還一片兒一片兒的,可是這兒只有一片一片的蘆葦海啊。”
“是有的,是有的,你只是沒看見而已。現在啊,沒有多少人看得見了。”哪有荒草啊,可這只有連綿的青山草木,要是早兩年的時候,這沿河的風景區還沒有被開發,或許是有的吧。“以前吧,是有的吧。”我這樣告訴我自己。
“你看不見的吧。”老師又開口了,我的老師,宋梨園。我是她唯一的學生,“老師,老師,要下雨了呢!回去嗎?”我撐起傘,替她擋好雨。“今天就不回去了,我們去坐船吧,你是不知道的,雨中乘船在水城是最好的。”老師加快了她的步伐,前方不遠處就是一處港口,我們隨即上了一艘小船,雨下得不算大,打在船的木框上,我看著外面的雨,和前面的群山。我看著老師,她一直望著前方。船上的老板娘,端上了兩杯熱茶“自家的才采摘的新茶,喝點吧”老師謝過后,轉身看向了我,“你不是很好奇嘛?”
我四歲就跟著老師學習。今年我二十歲,從未聽過老師講過自己的從前,只知道老師曾經留過洋。老師說:“我在這世上早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我也記得,我四歲那年,我的母親將我領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身邊“冬淼,你會背什么詩嘛?”“我……我只會一首古詩。是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那你背背看。好嘛?”
后來老師就收了我做她的學生。沒錯,我跟了她16年,聽到關于她的故事都是從他人口中傳來,老師后來聽說了些只言片語。又便對我說:“有些可能是真的吧。”然而今日卻要從她口中聽到她訴說自己的故事。
老師繼續喝了口茶,“你剛跟著我的時候,是四歲吧?其實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被家人寄予了厚望,我的父母都是讀書人,在我四歲的時候我就開始背古詩,我背的第一首古詩就是《賦得古原草送別》人小嘛,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們座在漁船上,外邊的雨也越下越大了。此時,這艘船的老板娘為我們添好了新茶,老板娘擦好了火苗,和幾份茶點。“這茶還是和以前一樣啊……”老師抿了抿嘴,又嘆了一口氣,望向遠方的青山。“這茶點也如從前一樣呢。”
“宋老師……”
“這么多年過去了,可是有些東西吧,還是沒有變啊。”老師就這茶點喝了口茶,將視線從我的身上移開。嘆了口氣,“冬淼啊,茶是不是很香啊。”老師問我,我愣了一下,連忙點頭說:“是很香啊,可是到了最后,茶就沒味了,可只有茶點才是從入口至咽喉都是香甜的。”老師看著我笑了一下……“你的回答沒有錯。可是當我將這壺茶和茶點和別人交換了,就不一樣了。”
漁船就這樣就這樣向前行著,隨著老師的故事,一言一語,一字一詞之中。慢慢變小,舊茶又換,新茶又添。當推開桌前的窗,雨停了,老師看著遠方的……我順著她的目光,不遠的河對岸上,長滿了出芽的青草。“跟我來吧,冬淼。”老師起身,走到船的甲板上,不止岸邊長滿了青草,不遠的山坡上,青色也遍滿了。清脆的鳥鳴還有戲水的家鴨。
那邊這邊,終于在隨著船的劃動,眼前鋪開的蘆葦,一片又一片。
“看吧就在這,還在。”此時,我好像懂了。在好多年前,一個小女孩兒,抓著幾只蘆葦,秉著彩色的風車,就在這水城連綿的山邊,隨著蘆葦飛舞著,身后的小坡上蔓延著出芽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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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園啊,父親今日教你這首詩,你可要牢牢記好了,明日我要是問起來,可不準答不上來。”宋梨園望著父親,點了點頭。宋家是書香世家,祖輩都是讀書人后來做得文官。宋梨園的父親曾經是有名的才子,漫卷書生氣,后來出海留了洋,回了水城之后,接手了祖輩的衣缽。
宋梨園是宋家的獨女,自然而然的,在宋家這種書香門第,是不會缺少好的教育的。就像留過洋的父親,雖然在外那么多年,沒少接觸新鮮的事物和開放的思想,可對女兒來說,父親對于她的管教卻是更加的嚴厲。
水城的天剛剛亮,這宋梨園的屋里變點亮了燈。從后花園到小小的假山湖畔,就可以聽到清亮的女聲,在背詩詞歌賦或者是朗誦著哪位西洋國的作品……在這剛剛天亮的水城,靜得只聽得到遠方水波鼓動的聲音。再加上這溫潤的讀詩聲,卻甚是美妙的。偶爾會有人經過這宋家的大門,在清晨的時候,挑著扁擔的人,見著從宋家出來的阿婆或是男丁,總要問上一句:“你家小姐又在背詩啊!”從宋家出來的人總是會很驕傲的說:“是啊,我家的小姐啊,每日起得都很早。和我們家老爺一樣,說不定以后會和老爺一樣有出息。”
梨園生得乖巧,性格又十分溫潤,宋父甚是喜愛。宋父喜歡邀請朋友到家中做客,每每這個時候梨園是不喜歡湊到父親跟前的。她只喜歡偷偷地趴在門窗外,看著一物的人的一舉一動,或者是宋父和朋友們講講文壇趣事兒。那時候的宋梨園便覺得是最好玩的事情。
初春時節,宋父依舊叫上了自己的好友。宋家每年都會派人去武夷山摘茶,宋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有喝茶的好習慣。宋父叫人上好了新茶,依舊是舊時的場面,梨園躲在后花園中,那時天氣還有些冷,宋母便叫阿婆給梨園穿上藕色的薄外衣。梨園也很聽話,不去打擾父親敘舊。后花園的花叢中,在綠意之間露出點點飄動的藕色白點。
“你在干什么?為何躲在這里偷偷的聽。”梨園轉過頭,看見一位穿著青衣的少年郎。紅潤的臉頰,手中握著一只彩色的風車。梨園不說話,就看著眼前的少年郎。少年郎又開口道:“你為何不說話,光看著我做什么,還有你到底是誰啊,是啞巴嘛?”梨園依舊不說話,轉身就離開了。梨園那年四歲。
“梨園啊,來,過來。”宋母叫來梨園,“娘……”宋母也是讀書人,但與宋父不太一樣,宋母卻更加的溫柔,梨園的性格也遺傳了母親。“你讓娘好生找你啊,幾天就不要亂跑了,好好的待在家里,今天你父親在家,萬一他那匹老倔牛找起你來,我還不好交待呢。要聽話啊……”
不一會兒,家中的阿婆便過來叫梨園。“娘,我不想去。”“聽話,梨園。”梨園依舊著著剛剛的藕色薄外套。
“爹…”梨園輕輕地喚道。不料見面卻瞥見了一抹青色。沒錯是剛剛位少年郎。”梨園啊,這是你馮叔叔的兒子馮月樓。你以后要叫哥哥啦。”宋梨園望著那青衣少年郎,以舊沒有開口。“我知道了……”
初春的水城,好多花都沒有開,只有點點花苞打在枝頭。正是良辰好景時,這位青衣少年,帶著宋梨園跑到了水城的城外。新長的蘆葦在水中沙洲之間,輕輕的飄搖著。遠處的草坡長滿了嫩綠的青草。“聽說你背詩很厲害,我只會一首《賦得古原草送別》。”馮月樓把玩著手中的風車。彩色的風車就隨著江水和微風輕輕地飄啊飄。“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溫婉的少年郎,稚嫩的童聲。“那你喜歡嗎?”馮月樓問宋梨園。“不喜歡,父親對我管得太嚴了,我不喜歡。”這是宋梨園對馮月樓說的第二句話。“哈哈,提到你的父親,你竟然有這么多的不滿意啊。”“我很想出去玩的,可是我很害怕,被父親逮著,這樣我就更沒有辦法出去了。”“那你以后可有福氣啦,有我在的話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玩了哦。”少年郎的馮月樓是認真的。“這個送給你。”是馮月樓手中的彩色的風車,“謝謝。”梨園在想,我也該送點什么才好呢。
初次見面,這只彩色的風車,洋溢著春風溫暖中的,江城岸邊的兩點,一青色,一藕色,就漸漸地消失在了快要朦朧的水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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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月樓在宋梨園四歲的那年就回到了水城,在之前一直跟著他的母親住在離水城很遠的北京。八歲的時候,月樓的母親很不幸的染了病,不久就去世了。馮叔就把他接回了水城。馮叔在水城有自己的一家小酒館,平時也沒有什么事情管馮月樓,宋父到是好心,就一句話:“平時月樓就在我這兒吧,我也可以教教他。”馮月樓也道是聽話,馮叔說:“小的時候啊,這小子,除了他母親的話,其他的人,一律不聽。現在也還是比以前懂事多了。”
宋梨園每日起得早,只要書房的燈一亮,馮月樓也要被家中的阿婆叫醒。每日在書房讀書,宋父每日都要檢查,對待馮月樓,宋父也依舊是嚴格的。宋父覺得男孩應該比女孩讀更多的書。兩個孩子,就在這宋家的宅院里面。梨園倒是不喜歡出去,月樓有時做完功課,就跑去水城的江邊去玩。那里總是有除了書本以外更加好玩的東西。
以前的時候,水城的水岸邊有很大的一塊空地,有些小商小販就在那里擺個小小的攤子。然后就會有賣糕點小吃的,或者是糖葫蘆,風車玩具的,捏泥人的,還有畫著水墨畫的老人……還有停泊在小港口的漁船,卸貨的水手。馮月樓最喜歡到這種地方來,經常說:這是接地氣的最好的表現方式。如是找不人,那么在水城的這一小片空地上就可以找到……
“我帶你出去玩吧,你老是待在家里面的,一點兒都沒有意思。”月樓早飯后就拉著梨園去了水岸邊,風景確實是好,對面的沙洲邊上,長滿了茂盛的蘆葦,在遠一點兒的山坡上,爬滿了嫩綠色的草。宋梨園帶著那只彩色的風車……
風車就隨著迎面而來的風咕咕嚕嚕的轉著。耳畔響起了馮月樓的聲音:“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就是遠處的山坡上,聽宋父說:特別的奇怪,江南地區四季溫潤,即使是在很寒冷的季節里面,也很難得會完全枯死。但有一個地方,沒到入秋不久之后,就會枯黃,枯死,直到第二年的時候,才回冒出新嫩的芽,長出新的草。看來就是這里了,梨園心里面想。
“你是很喜歡白居易的詩嘛?”梨園有些好奇。
“不是的,我只是喜歡這首詩,我這是我學會的第一首詩。是我的母親教我的……”提到母親,馮月樓愣了一下。又轉過頭笑了笑,“那個你看江邊的蘆葦……”不用說了,宋梨園的關注點其實根本不在蘆葦上面。其實梨園一直想說:我背的第一首詩也是……
“我偷偷的帶了茶點,你要不要吃。”梨園從繡花布包里面拿出了幾塊包好了的茶點。宋家規矩多,吃東西必須要坐在餐桌上,是不可以偷偷的帶在身上的。“阿婆偷偷的給我裝好了……”
吃著茶點,還有小小的風車,梨園也突然發現,宅院外面的世界真是好呀。月樓已經跑到淺水邊上了,擼起了褲腳的衣袖。月樓是抓魚好手,梨園并不知道,水城產河鮮,而淺水的地方小銀魚和河螃蟹很多。月樓一抓就是很多。
“你想吃烤魚嘛?”抓完魚的時候,月樓已經是汗津津的了。梨園看著月樓,楞了好久,“你把他們都放了好不好,我不吃的。”
“那可不行,我花了時間撈好了魚,一點面子都不給……”月樓似乎有點不開心。“其實吧,像你這樣子的深閨里的大小姐,不吃呢,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看你天天這樣帶在家中,出門玩樂也是阿婆娘爹隨行的。玩得太拘束了,一點兒都不痛快。”月樓似乎有太多吐槽不完的事情。
“那這樣好了,你把昨天學會的一首詩給我背一背,那么呢,如果你要是會背我就吃,要是不會那就免談。”梨園依舊很認真,一雙眼睛就直楞楞地盯著他。
“你活的真是沒趣,天天呢就知道這些,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你的父母都是留過洋的。”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
“原來你們在這里,都和我回去,先生和夫人都找了你們好久。”是宋府的管事。兩個孩子出逃,把宋氏夫婦急得要命。好歹問了一頗人,才看到了兩個孩子。宋氏夫婦這回到是難得,也沒有怪罪兩個孩子私自出逃玩耍。
夜里梨園躺在床上,手中拿著小巧的風車屋內沒有風,梨園打開了窗口的一腳,輕輕的風就這樣吹了進來,風車也隨之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