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讀懂李煜,是在一個秋雨連綿的夜晚,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拉長了原本憂郁的心緒,玻璃上痕痕水跡像哪個女子眼角的淚,一滴滴淌下去。
手里的《宋詞》翻到了李煜的頁面,一曲《浪淘沙》映入眼簾,如一束濕漉漉的電光,帶著傷感的疼痛,穿透懵懂的靈魂、直直地攝入心魄。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間。
不愧是千古詞圣的經典之作,“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落筆即以凄涼的筆調道出自己悲苦的處境,讓你不得不跟著詞人一起哀傷。
讀到“羅衾不耐五更寒。”眼淚洪水般決堤了,剎那間完成了時空的穿越,仿佛看到了一個落寞的孩子,孤獨地蜷縮在異鄉破舊的屋舍內,一條薄薄的毯子,遮不住寒夜無邊的絕望和無法控制的顫抖。
第一次,因為一首詞如此的難過。從風光無限的一國之君到寂寞悲惋的階下囚,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不敢“憑欄”,因為“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都隨著流水落花消失殆盡,天上人間,春去人逝。偶爾的“貪歡”,也只能是“夢里不知身是客”。
在那個孤獨的雨夜里,他一定是絕望到了極點,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看到了自己人生的盡頭,他在孤獨的寒夜中瑟瑟發抖,內心卻有無限的迷茫——為什么要讓我這樣?
"我只不過是一個碰巧做了皇帝的孩子,誰都知道我不想做,但我還是要被迫管理我的國家。
我愛詩詞、愛書畫、愛佳人的嬌笑。每天,我寫我的詞,作我的畫,讓那些大臣大膽的管理我的國家。
我不想和別人爭什么,我有富庶的江南,不愁吃喝玩樂,只想守住自己的這份安寧。
可是為什么,趙匡胤,你為什么這么狠心這么貪心,一個龐大的汴京還不夠施展你的大略雄才,非要占有我的柳腰般纖柔的江南?難道你真覺得“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乎!”
不容我的懷疑,北宋的鐵蹄真的踏上了江南柔婉的土地,我的那些大臣,為什么敵人到了家門口都不告訴我?以致我在驚慌失措中屢戰屢敗,幾乎全軍覆沒,不得不肉袒出降,屈辱地做了他們的俘虜。
做了亡國奴,我還只是想屈辱地活著,和我的小周后,過著我們悲傷卻相互溫暖的生活。可這種平靜卻在一個漆黑的夜里被徹底打碎。
那個“刬襪步香階, ? 手提金縷鞋。一向偎人顫。”的我最心愛的女子,趁著夜色,被一乘小轎悄悄抬走。
一次又一次,我心底最嬌嫩的那朵水蓮花,怎經得起你無邊的摧殘?趙光義,你可以把手伸向該承擔罪過的我!
家破了,國亡了,連自己最心愛的柔弱女子也保護不了了,我還怎能茍延殘喘地活著?都去吧,隨著流水落花,隨著無限的江山無邊的春色,流落的縹緲蒙昧的天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