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月·微型小說主題人物創作第一期:問題少女。
小女孩在媽媽的陪同下來到一個診室門前,停住了腳步。
媽媽蹲下,笑著對小女孩耐心地解說,小女孩才淺笑一聲,點頭舒眉。
進入診室,只見診室里潔白如新,擺設簡單,除了診桌和椅子,幾乎沒有其他物品。
桌前坐著一位年輕的女醫生,身旁站著的一位男助理用眼神示意她們坐下。
“這是來看什么?”女醫生神情自若,掃視母女倆,最后目光落在小女孩的臉上。
“這是我女兒,今年8歲,她專注力不怎么好,尤其是上課,老師說她經常開小差,我們試過了各種辦法都解決不了。所以,今天特意來找您看看。”
“我看她專注力挺好的,一直瞧著我。”女醫生似笑非笑地說,小女孩立即把目光從女醫生臉上移到自己雙手上,緊緊握住手里的包。“你說說,她平常在家都做些什么?”
“她跟其他孩子不大一樣,平常在家都喜歡看書,連電視也不看,還不愛跟其他孩子玩。”聽著媽媽的話,女醫生瞇眼看著小女孩。
“家里都有什么人?”
“只有我和她,她是我一個人帶大的。”
“她爸爸呢?”女醫生皺眉。
媽媽低下頭,與小女孩對視,輕聲說:“沒了……”小女孩立刻抱住媽媽,把頭埋在她懷里。
女醫生快速眨眼,“那你……平常有多少時間陪伴孩子?”
“我工作很忙,每天都很晚下班,孩子放學后都是在親戚家里,我下班以后就去接她,回家一般都是九點多了,她洗完澡睡覺都是十點左右了。”
“那就是說,陪伴她的時間,每天都不夠一小時?”在女醫生的追問下,媽媽目光閃爍點頭承認。
“你們能安靜相處的時間,最長是多久?”
“我想,大概就是睡覺吧。為了生計,我們甚至連吃晚飯都沒在一起。”
“那周末都沒時間嗎?”
“我周末都要做兼職,生活……太難了。”媽媽低頭,手背移到臉上左右擦拭。
女醫生一語不發,右手把桌上的一張白紙緊抓成一團。
“我盡力了,她爸走的時候,留下的真的不多了,親戚們能幫的都幫過了。”
“她爸,是……怎么回事?”女醫生小心翼翼地問。
“2002年因工去世。”
“能具體一點嗎?”女醫生圓睜著雙眼。
“他是呼吸科的醫生,那年,他被傳染了,重癥,無能為力了……”媽媽忍不住一把抱住小女孩大哭。
“媽媽,你別哭了,我會聽話的!”小女孩嗚咽著,小手拍著媽媽的背。她懷里的包,順著她的腿落到地上,包里滑出一本書。
女醫生站起探頭細看那本書,“呼吸病學?”
小女孩立刻推開媽媽,爬到地上一把抓住書本抱回懷里,用衣服擦拭書本。
女醫生注視著小女孩,右手拍拍男助理的肩膀,“去幫我倒杯水過來。”然后蹲下來,柔聲問:“你叫什么名字?”
“鄧敬嫻。”
女醫生頓時臉色煞白,嘴唇顫抖,一把抱住小女孩,眼淚奪眶而出。
這時,男助理把裝著溫水的水杯遞給女醫生。
女醫生接過水杯站起來,左手揪住小女孩媽媽的衣服,右手把杯水潑到媽媽的臉上,仿佛被惡鬼附身一般,咬牙切齒地說:“你!真的無能為力了嗎?”
“是我的錯,求求你,原諒我!”媽媽立刻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是的,都是你的錯,但凡你能把工作放松一點,多照顧他一點,他就不會操勞過度,感染重病而死!”女醫生激動地對她怒吼。“為了爭取優秀護士,你連家庭都置之不顧,為了你的理想,你把醫院都當成自己的家了,最終,你得到了什么?你自殺了,你可笑不可笑?”
媽媽繼續跪地求饒,而女醫生卻仍然咄咄逼人。
“你知道這些年,我都是怎么過的嗎?我經常被人說我是野孩子,沒有爸爸媽媽,說我是掃把星,克死爸爸媽媽,沒人愿意跟我玩,沒人疼我,沒人喜歡我,我只能拿著爸爸的書,一字一句地背下來,只有這樣,我才覺得自己有依靠,有著落。
“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他嗎?如果不是因為你,今時今日,我們父女倆就能一起上陣救死扶傷。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一家三口該有多幸福多美滿。”
“媽媽知道錯了,你打我吧,罵我吧!”媽媽抓住女醫生的手,往她自己的臉上打。“媽媽努力工作,都是想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為了給你樹立好榜樣,但媽媽真是錯了,媽媽錯過了跟你們相處的好時光,媽媽也拖累了你的成長。”
“敬嫻,你媽媽已經知錯了,能原諒她嗎?”男助理扶著女醫生殷切地問。
女醫生雙眼茫然一聲不吭。
“當年你爸爸,是因為搶救感染者才不幸被感染上的,正因為他們堅守一線,才穩住了我們的安全。他的犧牲意義非凡,體現了醫者的高尚品質和無私奉獻的精神。”男助理輕撫女醫生的肩,“最重要的是,他的奮不顧身,換來了你今天的周全,你和媽媽的安康,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爸爸,我好想你!”女醫生淚水汩汩直流,緩緩地坐在地上,把身上的白大衣脫下,“媽媽……對不起!”
男助理示意門外的護士進來將女醫生安撫下來,暗中帶上那對母女走出診室外,進入醫生辦公室。
“今天的角色代入治療非常成功,肖醫生,”男助理笑著對媽媽說,“還有你女兒,太棒了!”
“胡醫生,都是因為你計劃周詳,劇本精妙,我們才有這么好的表現。”肖醫生回頭看向那個診室,“真是難為她了,自從她媽過世之后,她逐漸出現了身份認同障礙,一直扮演著醫生的角色,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父母的死對她打擊很大。今天整個治療過程,我們代入她們母女角色中去,我自己都覺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