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發酵
“嗯，嗯，這位同學再好好想想啊？高老師在對待學生的時候，是不是還有其他問題呢？”?年紀稍長的繼續問。
“別的......我是沒怎么注意。” Jason是真想多扣些帽子給高老師，但是沒有就是沒有啊，這也不能瞎編不是？
“咳咳，其實呢，校領導一直關心同學們，對高老師的情況早就有所掌握。我們聽到一些個，啊，這個這個，你比如說，對待班里一些女同學？是不是有什么問題？或者說，有過什么問題？”
Jason睜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他們什么意思。女同學？高老師不就是上課、下課的，平時也不怎么和同學們接觸。要真是說他和其他老師有什么不同，大概也就是他很喜歡家訪，或者拜訪學生家長。從高一開始，走訪了所有同學的家長，有些還走訪了不止一次。他也來過自己家里，聊的無非就是學習這些事啊，倒也沒什么奇怪。
倒是父親聽后很是震驚的樣子，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問：“怎么......？”
年長的先是沒有開口，看了看年輕的，年輕的把頭低了下去，裝作翻看筆記本。年長的點點頭，表情始終嚴肅，繼續說：“嗯，是有人反映，我們也會進一步核實的。”
“這，這是捕風捉影的事兒啊，還是？老師，您也知道，這可不是小事兒。雖然說我們這是個兒子還好點，但我們作為家長的，這，聽了這種事兒，擔心您可以理解吧？畢竟三年時間，都這一個班主任帶著教，他要是內種人......您能不能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兒啊？！”
“哎呀，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是現在這個階段也不方便透露太多。畢竟，只是當事人舉報嘛，還沒有找到證人，還不能下定論，不能下定論。你們也不要想太多。”?
“當事人舉報！”?父親自言自語地咀嚼著這句話。
“哪個女同學啊？她說什么了？” Jason還在那不知就里、不識輕重地問，腦瓜子還在不停地轉。
幾個人不可思議地看向Jason,?當然沒人回答他。父親又深陷回了沙發中，雙手抱在胸前，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么，我們談談另一個問題。”?年長的示意年輕的翻到筆記本的前幾頁，并把本子拿了過來，一邊翻看一邊問：“高老師是不是曾經頻繁開展家訪？”
父親正準備說什么，Jason突然一拍大腿：“哦！想起來了！好幾個月以前了，是。有一天我記得是張曉曉吧，去找高老師問問題，從他辦公室里哭著出來的！應該是哭了，反正好像至少眼圈是紅的，而且明顯有一點點腫了的感覺。”
年長的年輕的對視了一眼，眼神里多了幾分肯定。“你接著說。”?聽年長的意思，這次Jason算是說到點兒上了的感覺。
“啊？其他，其他我也不清楚了就。我覺得是被老師訓了吧？當時幾個和她關系好的女生都圍過去問她了，我記得。她們可能知道。”
“記得是哪幾個學生？名字報一下。”
Jason說了幾個記得的名字，年輕的就拿回筆記本，刷刷地開始在上面劃拉了起來，并且確認了名字的寫法。
“回去以后馬上查她們這些人家里的聯系方式。”?年長的命令道，年輕的忙點頭。
父親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臉上有一種Jason熟悉的義憤填膺。這是他每次看報紙讀到一些不法分子，或者社會上的不良現象的時候常有的表情。
“那，接下來我們談談高老師家訪的相關情況吧。”?年長的又回到了這個話題上。
“嗯”?父親點點頭，坐直了身子，態度上積極主動了很多。
“家訪是高一，高老師表示要熟悉孩子的學習環境，所以來家里坐了坐。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就聊了聊孩子的學習。”?父親簡明扼要。
“有沒有索要財物？”?年長的也單刀直入。
“哦，這個的話。” 父親顯得有點不自然，“要呢倒是沒有要。但是我們單位有同事告訴我，老師來家訪，家長們都得準備著點意思，要不然太不懂事了就。所以我也就拿了兩條煙，送他出門的時候塞給了他。”
“他沒拒絕？”
“沒有，馬上就收下了。”
Jason這才好像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父親堅持要送高老師下樓，手里好像是提了個紙袋子？里面是拿報紙裹著的什么東西？回來這袋子，好像就沒了？但是他當時完全沒在意。
“倒是有一個情況，我希望校領導們了解。幾周前吧，他給我打過一個電話，還來單位找過我。主要是為她愛人生意上的事情，因為我那個單位算是和他愛人的公司在業務上對口。我呢，在現在的崗位上也干了這么多年，有一定的決策權。他愛人那個事情是比較急，有一大批貨處理不了，但是我這個人不愿意，怎么說呢，徇私。所以婉言拒絕了他的要求。”
Jason暗自吃驚，直到今天，他全然不知道這件事。所以，從時間上來說，那天自己在高老師辦公室里的事，是因為父親不肯替他家辦事招致的打擊報復嗎？
他感覺到了自己所知的是多么有限。事實上，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覺得頭重腳輕。不舒服、不自然、不踏實、混亂。本以為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每一件事，每一個人，自己都一清二楚，拿捏準確。短短一周，天翻地覆。原來，無知的人才覺得自己什么都知道。當你開始有知，你會越發覺得自己無知。
他想要重新理清這里面的人和關系，但發現自己的小腦袋很不夠用。他現在衷心希望這些事情統統結束，讓他的小世界回歸正常：上學、放學、做作業、考試、放假。但是時間只會向前走。當那段時間的一切，在某一天也變成了回憶的時候，Jason知道，那才僅僅是個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