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覺得,其實不然,”我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人的存在有很大一部分需要被外界所填滿,也必須被外界所填滿。”
“我覺得我們所奮力追求的,”我規(guī)勸著他,“應(yīng)當(dāng)是在看清外界對自己造成的影響后,選擇希望被影響的部分來接受影響,選擇厭惡被影響的部分來拒絕影響,這才應(yīng)該是我們的自主感——或者說自由——的實現(xiàn)。”
“而不是憑著一股不服氣,無差別的反其道而行,或是自怨自艾地任外界所擺布。”我總結(jié)道,“前者能堅持得了多久?而后者,對于個體來說,又有什么活著的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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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nèi),陳輝剛坐到床上,便激動叫道:“曉禎!”。
“耐心等一會兒,輝哥。”盧曉禎看著陳輝漲紅的臉,更覺一種情感在這個房間里尚未熟悉,就已彌漫開來,“我先去洗個澡。”
盧曉禎意味深長地朝著陳輝眨了眨眼,就換上拖鞋,轉(zhuǎn)身往浴室小步跑去。
“等等,曉禎!”陳輝忙叫道,“我想跟你聊聊天。”
盧曉禎回眸一笑,并不言語,只滾燙地看了陳輝一眼,就又轉(zhuǎn)過頭去,跑進浴室,不一會兒,從浴室里,便傳出衛(wèi)浴花灑“嘩嘩”出水的聲音了……
那水流擊打在少女身體上的聲音,便像一首充滿了無限想象力的樂曲,本能地勾起了所有男人的遐想,但此時流入陳輝的耳中,卻讓他在怔怔望著亮得有些灰暗的床頭燈時,不禁嘆了口氣。
他忽然想起了路鳳凰,繼而涌起一種想聽見她聲音的沖動,可當(dāng)他把手機拿出來,甚至都已經(jīng)將十一位號碼全部按完后,卻又把手機合死,裝進了口袋。
這之后,他又嘆了口氣。
再接著,他想起了他正在創(chuàng)作的那本書。
此時想起,他才恍然原來他其實并不在乎那本書能否賺到錢——他過去一直以為金錢很重要,他一路走來的經(jīng)歷和眾人的談?wù)摕o不在證明著這一點。
可他現(xiàn)在卻覺得,金錢并非人生的終點,或許連中點都算不上,那只是人生某個初級階段的目標(biāo),而至于又為何他曾如此看重?
“大概是如今制度下的時代的力量。”他在心里默默道,“父輩那代人最愛說的,就是人心不古,最愛批判的,就是如今的物欲橫流,金錢至上。可在古代,人們雖不金錢至上,卻是權(quán)力至上,古人常說‘學(xué)而優(yōu)則仕’——學(xué)習(xí)的意義在于當(dāng)官,同學(xué)習(xí)的意義在于賺錢相比,又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呢?這只是其在兩個時代中能帶來的力量強弱的結(jié)果罷了。”
“這千百萬年來,其實人們從沒有變,都是為利所驅(qū),只不過這‘利’,于時代各有不同,于所處階層各有不同,于不同的人各有不同,于存在的形式各有不同,于人們口中的‘好與壞’各有不同,于年齡各有不同,當(dāng)然,更于多數(shù)人和少數(shù)人各有不同。”
“古人也說:飽暖思淫欲,可飽暖之后思的,又何止淫欲,更多的,其實是人最真實的欲求,是靈魂的完整!而多數(shù)難得飽暖的古人卻只以‘淫欲’概論,帶著批判的口吻,與如今的老一輩人哀嘆人心不古何異?”
陳輝這樣想著,忽然覺得已經(jīng)飽暖的自己,實在該抓住些什么東西,真實而又美好的東西。
于是他轉(zhuǎn)向浴室,像在尋求著某種救贖地看向浴室的門。
玻璃幕門上水霧沾染的朦朧,嘩嘩水聲掩蓋下的歡快低吟,仿佛能透門而出的少女清香,他欣賞著、傾聽著、吐納著,最后想起了他一直未完成的那首詩。
他終于想好了詩的全貌,也終于明白了所寫的詩的題目——“那是”——到底指的是什么。
這天之前,當(dāng)他每次動筆之時,都是一種欲求不得的力量在他的心中撕扯,而在腦海中迸發(fā)的詩句,但他卻從不知道那種力量到底是什么,因而才用“那是”為題,現(xiàn)在,他總算恍然大悟——“那是”他逝去的青春,已老的生命!
他便這般,處在某種醍醐灌頂?shù)目鞓分校笱笞缘茫踔恋奖R曉禎用手抓著頭巾,僅著一件淺胸睡衣,從浴室出來,用凝凝的灼目注視著他的時候,他都沒有一絲改變
盧曉禎右手捏著頭巾,左手提著半掩酥胸的浴袍,走出浴室,看見了陳輝,接著便像一朵盛開的月季,用極美的笑容,甜甜叫道:“輝哥!”
她邊叫著,邊邁步走到床邊,坐到了陳輝的旁邊,注視著的眼眸里仿佛都能滴出水來。
她的右手倏忽間一松,頭巾便悄然滑落,她那沾染著水滴的秀發(fā)便隨之散落,仿佛夜空里的繁星與獨月,神秘而又優(yōu)美;然后,她微微一笑,松開了左手,任由重力,將她遮掩酥胸的浴袍褪下。
浴袍一點點地滑落,露出了愈來愈多的雪白與紅潤,恰如梅花于冬,正漫山遍野地盛開。
“曉禎,不!”陳輝忙提住了向下滑落的浴袍,好似一個突兀的休止符。
陳輝接著又系緊了浴袍的圍繩,這才收回手來,一臉真誠地看著盧曉禎,輕輕道:“別這樣。”
盧曉禎一怔,道:“怎么了?”
陳輝搖搖頭,溫語道:“咱們不必這樣的,就像之前一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相互愉悅著對方,不是挺好的嗎?”
盧曉禎聞言,臉色更顯疑惑,道:“可我要的是最深處的愉悅。”
陳輝微笑道:“這就是最深處的愉悅。”
盧曉禎篤定地說道:“不,這不是。”
“那你覺得什么才是最深處的愉悅?”陳輝笑了一笑,“性嗎?”
“是!”盧曉禎大膽地應(yīng)道。
“不,性于愛情之間,才會是最深處的愉悅,可于你我之間,維持著之前的狀態(tài)才能獲得最深處的愉悅。”陳輝的語氣同樣篤定。
“咱們之間不就是愛情嗎?”盧曉禎叫道,“我愛你啊!”
“可我不愛你。”
“不!”盧曉禎叫了出來,兩眼一紅,“你是愛我的,你或許以為我在餐廳里問你的話,是為了讓我自己來確定一件事情——你愛我;但我告訴你,我那不是在為自己尋求答案,而是為了你啊!那是為了讓你能找到心中的答案!”
盧曉禎打掉陳輝伸來想為她拭去眼淚的手,激動地續(xù)道:“你以為我是在什么時候確定你是愛我的?是在今天之前,在你我相識的二十八天里,在你同我說過的一共三十四次‘我愛你’的時候確定的!你說話時的語氣,說話時的神情,是只有在陷入愛河的人的身上才會出現(xiàn)的!”
“因而我才一點都不介意你我初次見面時,你就騙了我。”盧曉禎看著陳輝微訝的神情,以為終于有所轉(zhuǎn)機,“你說孫凱因為你工作升職的事才對你避之不及,可我實話告訴你,我第二天就知道了那是因為路鳳凰——公司里的人在那幾天里所有茶余飯后的談資,都是你和路鳳凰,都是那張在網(wǎng)上傳遍了的照片!”
“可我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知道你愛我,而我又愛你,這在我看來,就意味著一切!”
陳輝在微訝的神情褪去后,臉上就再無變化,無論是聽到盧曉禎說得哪一句話——這讓盧曉禎終于明白了點什么。
她輕輕地說道:“你……”——她只說出一個字,便再無力說下去了。
而這時,陳輝才終于開口說道:“曉禎!”
他先同往常一樣親昵地叫了聲她的名字,然后問道:“蜜蜂愛著花朵嗎?魚蝦愛著河海嗎?青草又愛著陽光嗎?”
陳輝笑了笑,自答道:“蜜蜂未必愛著花朵,魚蝦也未必愛著河海,青草更未必愛著陽光。你所以為的‘愛’,不過是因為蜜蜂流連在花朵之間,魚蝦暢游在河海之內(nèi),青草沐浴在陽光之下——但這說明不了‘愛’,這只能說明蜜蜂、魚蝦和青草離不開花朵、河海和陽光,它們需要依靠那些東西而活。”
“而對于你,曉禎。”陳輝徐徐道,“你就是我的花朵,我的河海,我的陽光。你的單純與美麗,是最美的花,勾起了我心底的美好;你的青春與活力,是最靈的藥,煥發(fā)了我枯萎的靈魂——我需要你,我離不開你,但我不愛你,曉禎。”
陳輝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對于你的情感,在于遠(yuǎn)遠(yuǎn)望著你,明白我的前方仍有光亮,那就已經(jīng)足夠——而要是離得太近,發(fā)現(xiàn)那光亮,不過是一個小小螢火蟲拼盡全力才迸發(fā)出的,那我就又會生煩,同時,我所依靠活著的東西便也就不復(fù)存在,你我,又會像沒了歸處的游魂,夜夜彷徨。”
陳輝見盧曉禎臉上仍是不信,想了想,續(xù)道:“你知道么?鳳凰當(dāng)年也是像你一樣,滿足了我心中對于女人的所有幻想,可這之后呢?我同她結(jié)了婚,一起走過了將近七年,而如今的生活,你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是,我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盧曉禎忽然叫道,“正是因為我知道你同她在一起后,生活的點點滴滴,才知道她并不愛你,才切實感受到了你正承受的痛苦,也才不再在乎世俗的眼光,而下定決心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總也不懂!”盧曉禎嘶啞地吼道,“我跟她不一樣,我愛你!”
“可你又能愛我多久?”
盧曉禎臉上因激動而產(chǎn)生的皺紋,在陳輝說出這句話后,肉眼可見地一點點消失在臉上,變幻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死死盯著陳輝,一言不發(fā)。
陳輝見狀,心中一喜,以為兩人終于互相理解,于是笑道:“所以,我們就保持著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下去吧,就這么互相拯救著對方,互相安慰著對方,互相美好著對方地一直走下去吧。”
說完,他伸出了手,想撫順盧曉禎有些凌亂的秀發(fā)。
盧曉禎卻在此時忽然站起身來,背對著陳輝,雙手一拉,將浴袍解開。
浴袍順著她的肌膚滑落在地,露出了一個絕美的少女胴體,在昏黃的燈光下,她光滑無暇的潔白后背,延伸出隆起的臀部曲線,便像一幅天作畫卷,在陳輝的眼前一點點展開。
陳輝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腦中除了眼前的景象,再容不進其它。
盧曉禎接著走向堆積于地上的她的衣物,然后,不緊不慢地將她的內(nèi)褲、胸罩、內(nèi)衣、外衣、外褲一件件穿上,絲毫不在意就在同一間屋子里,有一個男人的眼,連著他的心,一點點的熱切褪去。
盧曉禎最后同陳輝說了一句話:“陳輝,你的靈魂早就死了。”后,便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間,再也沒有回來。
陳輝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可在下一刻,他的心中猛然一陣劇痛襲來,令他全身都不禁開始顫抖起來,仿佛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忽地神情一動,似乎絕處逢生,手忙腳亂地掏出了手機,匆匆撥完號碼,可接下來,他卻又同之前一樣——手指在撥號鍵上停了一下,便把手機放進口袋,飛奔出了房間。
他多么想在下一秒,就能回到家里,站在路鳳凰的面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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