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一個小地方,后面還有一處花園。易教我如何用弓箭打獵,如何采集漿果和樹根。我已經不再像第一次到亞拿瑪索貝城時那樣是個自以為是的傻瓜了。另一方面,我不再害怕黑暗,可以熄滅蠟燭美美地入睡了。或許,從某些角度來說,我仍然是個傻瓜,毫無理由地愛著溫暖的陽光和充滿芳香的大地。是否擁有高貴的頭銜和地位已經不重要了,雖然從某種程度上說,作為這個村莊里的普通人,我覺得我依然擁有這些榮耀。
——《千面之城》
苦惱的夢境最終把我帶回到了一塊浮冰上,在那里是我而不是比坦跪在一塊結冰的地面上,身邊是將要死去的莫薩克。他用一根手指纏住我的手腕,風聲呼嘯,刺痛著我的臉龐。他通過觸摸告訴我,叫我切開他的胸膛,從中取出種子。我手中出現了一把刀。他的眼中失去了生命力,我用刀胡亂地刺著厚厚的葉子,也就是他的心臟所在地。我在他身上打開了一道足夠大的口子,在暴風雨的怒吼中,我大聲呼喊著,把手伸進他體內深處······就在這時我突然醒來,迷迷糊糊地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陽光透過房間的一扇窗口射了進來,我還能聽到鳥兒在歌唱。我從床上起身,把緊攥的拳頭伸到眼前。噩夢使我異常地緊張,我費了很大勁兒才把拳頭掰開,可張開手時,我發現手掌上有一方綠色的面紗,里面鼓鼓的,就像夢中的那粒種子。
——《千面之城》
天堂有個魔鬼在作祟,它肆意妄為,通過重現歷史在人間招搖撞騙。那些飽受摧殘的人們對現實世界變得愈發冷漠,寄寓過往,他們的靈魂渴求在此時此刻得到磨煉。記憶縈繞在腦海,點滴仿佛在眼前,我要用白紙黑字就像猛地一下子關上裝滿蜜蜂的蜂箱一樣把它們永遠保留下來。隨后,我就逃向北方,在那片廣闊荒蕪的彼方世界里迷失自我。如果僅僅因為我親自執筆,又是在回憶往事,就認為這些艱難險阻唯我獨享,那就大錯特錯了。死亡似乎有許多種定義。
——《記憶之島》
我登上了一座小山,當我站在山頂時,發現自己已經望到了小島的邊界。我的身邊是一顆倒下的樹木,我倚靠著它,環視著身下空洞洞的一片。更下面一些,透過浮云,我可以看到液體水銀的海洋,月光和城堡的光亮照射到水銀面上,散發出銀色的光芒,似乎十分遙遠。我站在那里,望著眼前的景象,不禁血液膨脹,想著從這里自由落體會是怎樣的奇妙壯觀。
——《記憶之島》
那股白色水蒸氣飄走了,沾濕了我的衣服。當最后一縷白云消散后,我又抬起頭來,看到了那座小島,它漂浮在遙遠的上空,好像拴著線的風箏。看到這個場面,我被一種不可名狀的原因驅使著,抬起手伸向了胸前的口袋。從記憶之旅伊始,我從未想起過那塊綠色面紗。我沒有去想那塊綠色面紗是否在那里,只是下意識地拍拍上衣的口袋,卻意外地發現,那個口袋鼓鼓的。我把手伸進去,取出了那塊面紗。那塊面紗在指尖的感覺讓我備感寬慰,它就像一根繩子,聯系著這里的我和那個真實世界、真實時間的我。
——《記憶之島》
在我們做準備的這些天中,威瑙的良民,我為你們寫下了上面的故事。這是一種解釋,也是一個警告。它是一個愛情故事。我希望它能減輕一些我帶來的罪惡,因為我也別無選擇。擁抱你們的記憶吧,但也要時刻防備。真相就在記憶之中。
清晨時分,我會把這則故事放在瑟米亞·胡德家的門口。我、米斯利克斯和伍德便會踏上前往彼方世界的征程。在那里,惡魔希望忘記自己的人性,而我,卻希望能夠找回自己的人性。
——《記憶之島》
我讀到的一本書上說,這個世界是一個多愁善感的生命:大腦在太空中旋轉,大海是世界的血液,風是世界的呼吸,森林是世界的毛發,一切生物: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空中飛的,是世界的眼睛和意志的執行者。如果世界是這樣的,那么危險、奇妙、神秘、缺乏理性的彼方就是世界的想象力。彼方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曠野,從王國的北端綿延數千英里直達冰封的極地,東西兩端望不到盡頭。
——《彼方之旅》
“克雷,”易喊道,“我要替亞拉給你捎句話。”
克雷停下腳步,但并沒有回頭。
“她死了。”易說,“在我來之前幾個月她就已經死了。我們知道你在湖邊,與一個女人和男孩住在一起。啞族的那位文身大師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了。臨終前,她讓我保證,到這里來把你帶回威瑙。她對我說:'如果他長途跋涉來到威瑙,他會看到我的墳墓。如果他中途改變心意,回到那個女人和男孩身邊,那你告訴他,我徹底原諒他了。' ”
克雷繼續往前走。他知道前方的旅程漫長而艱難,所以不想背負多余的包袱。他把面紗高高舉過頭頂,松開手,面紗飛向了曠野的懷抱。
——《彼方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