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房子里,有一棵樹。
這棵樹出土,發芽,開枝散葉,越來越高。房子看著樹一天天長大,它為這棵小樹遮風擋雨,心里很幸福。有一天,樹終于長高到頂著房頂了。房子覺得很不舒服:“你居然開始頂撞我了?”
“沒有呀,我只是長大了而已。”樹說。
兒子就是那棵樹,媽媽就是那座房子。兒子已經長大,媽媽卻沒有跟著成長,于是,媽媽覺得兒子的叛逆期到了。
初二期末考試,兒子的語文成績不太理想。語文老師不止一次地說:“一定要讓你家孩子把字練好,他潦草的字體最少能讓他在文科方面丟掉十分。”
從小到大,對兒子的教育不可謂不精心,但偏偏在字體上疏忽了。這和我的認識也有關系,我小時候字體也不好,總認為寫正確就行了唄,在這方面兒子身上也有我的影子。面對升學的巨大壓力,我深深意識到,字練不好,語文成績上不去是絕對不行的。
頂著酷暑,初二的暑假我考察了七八個書法班,終于挑中了一個,就是離家有點遠。
兒子并不喜歡,練字不是他的興趣所在,可還是很配合。
練了一段時間,效果很明顯,兒子的字體已經練出來了。練字班結束時,老師一再囑咐,今后一定要注意保持,每天練字一張,否則前功盡棄。
于是,每天檢查兒子練字成了我的必修課。每次看到兒子認真的字跡,我都要由衷地嘖嘖贊嘆一番。兒子似乎對我的贊嘆并不領情。剛開始兒子只是臉上不高興,終于在我第n次檢查后,兒子壓抑的憤怒爆發了。
“媽,你以后不要再檢查我的練字了,你沒看出來我很不高興嗎?”
“啊?”我吃了一驚,兒子小時候是很喜歡我給他檢查作業的。到了小學四年級,害怕兒子形成一種依賴,我才停止了檢查。
“媽媽不是說為了檢查,媽媽只是想欣賞一下啊。”我說。
“可你這樣,我感覺很不舒服。”兒子憤怒地說。
“可我這樣也是為你好呀!”我感覺很傷心也很委屈。
……
就這樣我們母子一遞一句地吵了好長時間。媽媽覺得委屈是因為媽媽覺得媽媽的一番苦心,兒子并不領情,還頂撞媽媽,以下犯上。
兒子也覺得很委屈,兒子流著眼淚,一字一頓地說:“我和你是——平——等——的。”
“啥,你說啥?你和我咋能是平等的?我是你的媽媽,我生你養你,把你養大,到現在你和我咋成了平等了?”我大怒,幾乎到了口不擇言的狀態。
事后,媽媽不斷地反思,不斷地學習,媽媽漸漸意識到不是兒子的叛逆期來了,而是兒子已經正常長大,而媽媽就像那座房子一樣還固守在那里,不知道,也不愿意成長。
兒子長大了,不愿再接受大人的監督。
兒子長大了,對自己的學習有了自己的規劃。
兒子長大了,自己沒考好已是沮喪萬分。
兒子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媽媽坐在沙發上,兒子蹲在媽媽旁邊的扶手上,溫順可愛地像一只小貓咪。
兒子長大了,自己有了主見,回答別人的問題時,不會再說“你問我媽。”
兒子長大了,和同學去春游時,更愿意和同學坐在一起,而不是像小時候,先給媽媽占個座位,非讓媽媽坐在身邊。
兒子長了,喜歡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喜歡把臥室的門“啪”地一關。
兒子長大了,媽媽一如既往地想做一只大鳥,把兒子護在羽翼之下。
媽媽想回到從前,聽兒子嘰嘰喳喳;媽媽想回到從前看著臂彎里你熟睡的像一朵花苞似的臉,怎么也看不夠;媽媽想回到從前,出去時,你的小手會緊緊拉著媽媽的手……
有時候,不是兒子離不開媽媽,而是媽媽離不開兒子。
母愛是一場得體的退出,兒子的身影注定會漸行漸遠。
翻開這些年積攢的相冊,里面全是兒子或笑,或喜,或走,或跳的身影,媽媽的相片幾乎寥寥。回憶這么多年,媽媽不禁感慨,這么多年媽媽似乎沒有自己的生活。媽媽的事業、愛好幾乎都變成業余的了。這么多年媽媽的心都在圍著孩子轉,媽媽都快成了“職業媽媽”了。
不管愿不愿意,媽媽都會從兒子的生活中一步步退出,希望兒子做最好的自己,也希望媽媽做最好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