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站在陽臺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的人流來來往往,那種感覺,就像是孤獨的帝王在臨視著他的王國。
我當然不是帝王,我只是如帝王一樣孤獨。五月說我是喜歡裝X,喜歡模仿孤獨。我反駁他并不是,我只是性格就是這樣的,不太喜歡很多人一起鬧哄哄的,我喜歡安靜。結果被五月恥笑了。
是啊,哪有開酒吧的說自己骨子里是安靜的!我是最不像酒吧老板的老板,五月是最不像酒吧歌手的歌手,但是我們的酒吧是最火的酒吧,因為我們的酒吧名字叫“遇見”
想遇見什么呢?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生命中需要一個遇見。方蕓走了以后,我越來越孤單。所以我開了一間遇見酒吧,我希望遇見一些人,希望他們能陪我走一程。五月問過我為什么叫遇見,我也是這樣回他的。他還問過我以后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我對他說,我沒有以后。
其實很感謝五月,他陽光的性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拯救了我,把我從迷幻的世界里拉出來了。所以在他生日那天,我破天荒的早早去了酒吧,卻被他要挾著替他做一件事。
五月就拉著我站在二樓的欄桿處,指著樓下舞池邊緣的兩個女孩對我說:“我等下會先帶那個穿紅裙子的女孩走,她的同伴,麻煩你送回去。”
我順著他的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里確實有兩個女孩,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孩,皮膚很白,襯著紅裙,背影看上去都很漂亮。長長的黑發柔順的披在肩頭,身形消瘦,站姿挺拔,雙腳習慣性的錯開一小步站著,一看就是練過舞蹈的。原來五月喜歡這樣的呀,我看了一眼五月,他低著頭不好意思的傻笑,用肩頭撞了我一下。用眼神告訴我,記得送另一個小姑娘回家。
另一個女孩倒是正好面對著我們站著,簡單的白T加牛仔褲,頭發扎了一個馬尾。就一眼,我就記住了這個女孩。不是因為他有一雙漂亮的,像狐貍一樣的眼睛,也不是因為她笑起來的那兩顆可愛的虎牙,更不是因為她那兩條包在牛仔褲下線條飽滿又漂亮的腿。而是因為她的那身隨意的服裝,還有,她沒有化妝,就是這樣完全的素面朝天,在這個場合,太異類。
剛開酒吧的時候,聽到一個說法,男人來酒吧就是來蹭美女的,老的少得都是一樣的。女人是分兩種,一種就是來找帥哥被蹭的,一種是來炫耀自己白富美的,一幅老娘很正的姿態。但是不管是哪一類女人,都會打扮的花枝招展。今天我看到了第三類,怎么能不讓人記住呢。
場子預熱的差不多了,五月也開始去準備登臺了,他走的時候,告訴我那個女孩的名字叫甜甜。我咀嚼著這個名字,覺得味道一定很好。我對那個女孩很好奇,五月走了以后,我悄悄的來到她身后,靜靜的地看著她。
我發現在這個場子里,注意到她的人不止我一個。剛才她身后就有兩個染著黃頭發,身上掛著各種鏈子的的男孩正搭訕她,也不 知道她說了什么,那兩個人悻悻的走 了,我適時的站到了她們身后,隔絕了部份人流。
五月上臺了,他帶動了所有人的情緒。五月很棒,真的很棒。在這個場子里,也許只有那個叫甜甜的女孩,在他的歌聲中還在想著別的事。她總是不自覺的看著紅裙女孩,我看不清紅裙女孩的臉,只看到甜甜臉上顯現的不可思議的表情。哦,我也在想別的事,我一直在看著那個叫甜甜的女孩。
接下來的場面有點失控,紅裙女孩沖到臺上了,她和五月忘情的擁吻在一起。我和所有人都被她的舉動嚇到了,然后是哄堂的叫好聲,然后,受感染的人群們紛紛效仿,一時間到處都是擁吻的人群。
我看到甜甜目登口呆的站在那里,像個受驚嚇的小學生,瞪大了眼睛,微張著嘴巴,那樣子,很可愛。我拉她到我懷里,就這樣吻了下去。我以為她會反抗,會推開我。但是她卻沒有,只是她忘記了呼吸,憋的滿臉通紅。
她果然很甜,是我沒遇到過的那種清新的香甜。像春天的花香,像夏天雨后的荷,像冬天枝頭的梅花。
那一夜我帶她回了家,我終于知道,當初開遇見酒吧的時候,我不是為了方蕓,我原來一直在期待著遇見一個人,讓我愿意帶她回家的人。
我們忘情的擁吻,她學著我的樣子,輕輕的咬我的唇。我被欲望操控著,我感覺我的身體像一團點燃的火,我想要她,非常非常想要她。
可是最后的時候,我停下來了,我放棄了。她乖巧地躺在那里,微閉著眼,睫毛輕顫,輕輕的喘息著。粉紅色爬滿了她的全身,微腫的紅唇,嘟嘟的很誘人。那樣子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是那么的青澀,那么純潔。我問她:“你,是第一次?”她紅著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轉身逃出了房間,她的完整,讓我不忍破壞。我覺得自己不配擁有。我用冰冷的水,沖涼了滾燙的身體,一直沖到心都冰冷了。
那夜我沒敢再進房間,我站在陽臺上,抽了一夜的煙。天剛微亮,我聽到房間里有了動靜。我悄悄的躺到沙發上裝睡。她打開房門去了陽臺,打開了陽臺上的窗戶,在那兒站了幾分鐘,然后開門走了。
我來到陽臺上,看到她的身影穿過晨光,穿過那個路口,漸漸消失在人流中。
以前方蕓走的時候對我說:“胡志榮,你并不愛我,你只是有時候需要我。!"我他媽的當時怎么說的,你丫愛走就走,不要為自己找借口。我胡志榮不是沒有誰就活不了的人。
如今我覺得,或許,我真的沒愛過方蕓。
甜甜走了以后,我在那里站了很久,然后我病了。像我這種人,最怕去醫院,我在家呆兩天沒有去酒吧,五月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抽那種加了料的香煙。五月很生氣,他叫著要和我絕交。
可是我一點不怕,五月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知道他不會不管我。曾經五月用了各種方法幫我擺脫毒癮,你沒有看錯,我曾經是一個癮君子。在方蕓走了以后,我覺得生活太無趣了,然后我開了間酒吧,在酒吧里學會了抽加了料的香煙。
五月怎么也沒想到,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我又抽起來了。五月對我很失望,我知道。我也對自己失望。
可是我不想再戒了,我大概是沒有明天的那種人,我喜歡那種迷幻的感覺,就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在想快樂的時候,我是快樂的。
五月問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我能說嗎?我遇見過很多事,有我想要的,有我不想要的。但是現在,我能說我遇見了一個女孩了,一個很干凈的女孩,然后我愛上她了。可是我不敢面對她。我痛恨自己曾經的糜爛現在懦弱,我覺得我和她就像是一棟大樓的正反面,她是向陽的那面,永遠活在陽光下,是那么明朗,那么光鮮亮麗。我是背陰的那面,陰暗,潮濕,充滿腐爛的味道。我覺得自己很邪惡,因為我是那么渴望占有她的甜美。
我一直對自己說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可以毀了那么美好的女孩,所以盡管我想她,我也不允許自己去找她。
后來,我還是沒忍住對五月說了。在那個煙霧繚繞的下午,五月把我從她睡過的那張床上拖了下來,把我曾經畫過的一些畫,扔到了我的身上,他說:“胡志榮,我看不起你!我說我要做歌手,我一直在努力,你說你想開畫展,可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乞丐!”
那天我把我和甜甜的事說給了五月聽,我對五月說我想她,想見她。五月沉默許久,對我說:“我可以幫你制造機會去見她,可是我聽說她有男朋友,你要有心理準備。你要答應我,要戒掉對冰毒的依賴。還有,你沒有完全擺脫掉毒品之前,不準動她。!”
在五月辦的聚會上,我見到了渴望以久的她。她穿著一條藍白格的吊帶連衣裙,裙子在肩膀處用寬布帶系成了蝴蝶結的形狀,頭發還是簡單的馬尾,依然沒有化妝。她的樣子清純又可愛。只是她低著頭走進來的樣子,明顯有點無精打彩。我一直看著她,我醞釀著對她說一聲:“嗨,好久不見!”
沒想到她看到我的那一刻,轉身就跑。我追了出去。
這一次老天竟然憐憫了我,我喜歡的女孩,心里也有我,我覺得好幸福。
我們開始交往,像正常情侶一樣。我會接她下班,陪她吃飯,帶她去游樂場玩。我喜歡看著她又笑又跳的樣子。我會給她畫像,她總喜歡學我抽煙。我努力的在戒除毒癮,我也一直在遵守著對五月的諾言。
她生日的那天,我陪了她一整晚。可我依然沒有褻瀆她。她總是能輕易的挑起我的欲望,我多想擁有她啊!可是我答應過五月,其實也是對我們之間關系的一種承諾,在沒有戒掉毒品以前,不能動她。我一直在心里堅持,為了她,要讓自己美好起來。
只是,毒品接觸上了真的很難戒掉。
第二天送她回家的時候,我們遇到了那個男孩。甜甜以前的男朋友。我查過他,一個很優秀的男孩,和甜甜是一類人,他們很配。他提著一個保溫杯站在那里,在等著甜甜。他堅毅站立的身影,深深地刺痛了我的雙眼。
看到我們,他平靜的注視著,沒有憤怒,也沒有委屈,只是執著地把身影站成了一棵松樹。那倔強的眼神,干凈又明亮,我不敢看,所以我先走了,把空間讓給了他們倆。
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看到那個男孩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平靜又凌厲。我知道他有話對我說,所以,我在轉角的路口等他。果然,他很快就來了。
我以為他會說些狠話,或者和我打一架,可是他并沒有。他走到我面前,只對我說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愛她,就請好好保護她,不要毀了她!”然后他就走了,就這樣走了。
他的背上,濕了一片,褲腿上還有一些泥印子。我知道,昨夜下過雨。
甜甜打電話給我,她在那頭哭,哭的很傷心。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我覺得那個男孩說的對,甜甜那么美好,她應該和那個男孩在一起,他們才是一類人。和我一起,我可能真的會毀了她。所以我對甜甜說:“甜甜,就這樣吧,以后,不要再來找我。”
我不再接她的電話,也一直躲著她。幾天后,我寫了一首歌,讓五月唱,五月嫌棄我寫的不好,我說,我只要她能聽懂就好。
我的女孩,她真的懂了。她沒有再來找我,我知道她有她的驕傲。只是,一年零三個月了,她每天傍晚,都會繞道從那個十字路口經過。看著她在夕陽下被拉長的影子,我覺得她和我一樣孤單。我想去擁抱她,可是我不敢,我想她若再來找我,我一定沒有勇氣拒絕她,可是,她沒有再來。
五月又一次來勸我去戒毒所,這一次,我同意了。我希望等我出來的時候,會是一個全新的我。我希望那個時候,我的女孩,還在這個路口。我想那時我一定會迎著光她走到她身邊,微笑著對她說:“嗨,真巧,原來你也在這里呀!”
無戒日更訓練營第7天,180號素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