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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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風管道像巨獸的腸道般擠壓著我的胸腔,手電筒滾過銹蝕的波紋鋼板,在顛簸中投出支離破碎的光斑。膝蓋壓到一處凸起的鉚釘,工裝褲裂開的口子里滲出血珠,滴在鐵皮上竟發出沸水般的滋滋聲。
"小蕓...爸爸找到你了..."
沙啞的呼喚裹挾著皮肉焦化的惡臭從后方涌來。我拼命向前爬行,手肘蹭過管壁上大片凝結的黑色油垢,突然摸到幾道深嵌的刻痕。借著手電筒余光辨認,那竟是數排用鑰匙反復刻寫的日期:
**1998.7.5 張叔叔讓我喝奇怪的藥水**?
**1998.7.12 李主任說這是我們的秘密**?
**1998.7.19 王班長把我鎖在氯氣室**
字跡從稚嫩到癲狂,最后一行幾乎戳穿鋼板。前方管道忽然收窄成漏斗狀,我不得不卸下背包側身擠過,帆布刮擦聲驚醒了某種沉睡的存在——頭頂通風柵欄的螺絲突然集體震顫,混著鐵銹的污水從縫隙傾瀉而下。
"姐姐的頭發好香啊。"
耳后掠過冰涼的吐息,我觸電般轉頭,正對上一張緊貼管壁的孩童面孔。她的右半張臉還保持著生前的粉嫩,左半張卻如同融化的蠟像,焦黑的眼皮下垂掛著半顆玻璃珠似的眼球。碎花裙肩帶滑落處,露出大片紫紅色的掐痕。
"要玩捉迷藏嗎?"女孩的喉管發出風穿過破窗般的嘯音,腐爛的小手突然穿透鐵皮抓住我的腳踝,"這次換你當鬼。"
整條管道毫無征兆地翻轉九十度,我尖叫著墜入垂直井道。后背砸在銹蝕的爬梯上,肋骨的鈍痛尚未蔓延,頭頂已傳來金屬變形的尖嘯——廠長焦尸正用燒成炭棍的手臂撕開管道,火星雨點般落在我的發梢。
"B2-17...B2-17..."女孩的囈語在井壁間層層回蕩。
攀著爬梯向下挪動時,手電筒光束掃過井壁某處,那里用蠟筆涂著幅簡陋的地圖。標注【游樂場】的位置畫著哭泣的太陽,而【廠長室】被涂成張牙舞爪的黑色怪物。地圖邊緣有串褪色的血指印,順著指紋紋理竟浮現熒光字跡:【他們在更衣室說謊】。
井底突然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響,潮濕的霉味中混入一絲甜膩的焦糖氣息。最后一節爬梯缺失了三根橫桿,我縱身躍下時,靴底踩碎了滿地玻璃安瓿瓶。幽藍的藥液從裂縫滲出,在地面匯聚成詭異的符號——正是匿名信背面印著的倒五芒星。
"歡迎來到游戲場。"女孩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暗紅色應急燈突然亮起,照亮這個由防爆門改造的密室。墻上釘著三十七套沾滿污漬的工作服,每件左胸口袋都別著焦黑的工號牌。中央鐵桌上擺著個老式投影儀,按下開關的瞬間,泛黃的影像在墻面抖動:
暴雨夜,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被三個戴防毒面具的男人拖進氯氣罐區。鏡頭劇烈晃動,拍攝者發出粗重的喘息。女孩的哭喊突然變成非人的尖嘯,畫面最后定格在她懸空的左腿——腳踝上系著條染血的紅色發帶。
投影儀迸出火花,膠片燃燒的藍火中浮現新的畫面:廠長跪在焦黑的游樂場沙坑里,懷里抱著具蜷縮的小小骸骨。他顫抖著往骸骨手腕套上串鈴鐺,正是我口袋里照片上女孩戴的那條。
"啊——!"后頸突然貼上冰冷的手掌。
我踉蹌著撞翻鐵桌,工作服如吊死鬼般紛紛飄落。廠長焦尸不知何時堵住了出口,他的胸腔裂開焦炭狀的空洞,里面蜷縮著個巴掌大的布娃娃——金發碧眼的洋娃娃穿著碎花裙,裙擺用血寫著"破鞋"。
布娃娃突然轉動頭顱,塑料眼珠彈出眼眶,露出后面藏著的微型錄音帶。當我把磁帶塞進墻角的老式收音機,沙沙的雜音里傳出段對話:
"孩子受刺激產生幻覺了。"?
"把氯氣泄露說成集體癔癥?"?
"總比讓外界知道三十多個男人對十歲女孩..."
突然插入的尖嘯震碎收音機喇叭,無數蟑螂從破碎的零件里涌出。它們背上浮現人臉浮雕,其中一張正是今早給我送匿名信的門衛老頭。蟲群匯聚成箭頭指向東北角的通風口,那里垂著條由工牌串成的鎖鏈。
廠長焦尸的利爪擦過耳際時,我拽住鎖鏈蕩向通風口。三十七枚工牌相互撞擊發出哀鳴,最末端的工牌突然翻轉,露出背面用指甲刻的遺書:【我女兒和小蕓同歲,對不起】。鎖鏈盡頭連著生銹的絞盤,轉動時整個密室地板開始傾斜。
成噸的千紙鶴從暗格里傾瀉而出,每只翅膀都用經血寫著施暴者的名字。它們在氣流中組成旋渦,突然集體自燃,化作火鳥撲向廠長焦尸。焦尸發出混著男女老少的慘叫,那分明是四十三條亡魂同時在燃燒。
火鳥開路的方向出現道暗門,門把手上纏著條褪色的紅領巾。推開門的剎那,陰冷的污水漫過腳背——數百具焦尸正在池中載沉載浮,他們手挽手圍成的圓圈中央,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在用粉筆畫跳房子格。
"最后一步要單腳跳哦。"女孩轉過頭,完好的右眼流下血淚,"就像爸爸把我從氯氣室抱出來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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