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窗外碧波微瀾的湖面,微風裹挾著溫潤的氣息拂面而過。廖志明久鎖的眉頭,終于慢慢的舒展開來。半個月前,廖志明收到了街道辦送來的知青下鄉分配單。廖志明急著打開單子,上面赫然寫著:廖志明同志分配到云南省玉溪市江川縣門頭鎮陽春溝村。這一大串名字念下來,廖志明雖不知道這是哪,但可以肯定,這離自己所在的北京一定千山萬水。廖志明的爸媽見了通知單,直嘆氣。說一個小孩子跑到這么遠的地方,實在是放心不下。廖志明嘴上沒說,心里卻一竊喜。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越遠越好。離開這個讓自己壓抑,苦悶的地方。廖志明的父親是紅旗機械廠的機修工。母親在家洗衣做飯。廖志明從記事起,就發現爸媽之間的對話似乎總是“吃飯了”,“上班去了”,“騎車小心”,“下班啦”,“飯馬上就好”這么幾句,父親還經常一個人喝著悶酒,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說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母親只是一個人遠遠的呆坐著看著父親。淚眼婆娑!其他時間家里都靜悄悄的,嚇的廖志明自己也不敢做聲。一家人靜悄悄!這樣的氣氛也在影響著年幼的廖志明。有時廖志明甚至想:是不是爸媽不喜歡自己啊。要不人家爸媽帶著孩子歡天喜地,自己的爸媽整天不聲不響的。在這樣的靜悄悄的環境下,廖志明到了21歲。他對這個家也忍耐到了極限,他急切的想離開這個家,越遠越好。所以這次他毫不猶豫的申請了下鄉知青的名額。臨走前的一夜,父母兩罕見的拉著廖志明的手,叮囑著他在外面要注意身體,和領導搞好關系,別拼命干活,能偷懶就偷懶--------
“小同志,你是從哪里來啊?”耳邊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廖志明的思緒。廖志明扭頭一看,只見自己旁邊座位上坐著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大叔,正對著自己微笑。廖志明禮貌的對他一笑:“我是北京來的。”大叔一聽,嘴上嘖嘖有聲:“嘖嘖---不得了。是首都來的呀,那可是毛主席住的地方呀。”一臉的羨慕。這時,前后座位的人一聽,也都側起身,抬著頭看著廖志明。七嘴八舌起來。“看看,到底是首都的,這么年紀輕輕的就能一個人出這么遠的門”“北京什么樣啊,和我們說說唄”---------安靜的車廂頓時熱鬧起來。廖志明看著前后左右的人,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局促不安。這時就聽后排座位上飄來一個聲音:“吵什么呀。黃粱好夢都被你們攪沒了。不就是想知道北京什么樣嘛,問我呀,我雖不是北京人。可我經常去啊。我比北京人都熟悉北京。”就聽另一個聲音:“吹牛都不打草稿的。你還能比人家北京人還熟。”車廂內一陣哄笑。“笑什么笑?想知道什么。小爺我今天讓你們長長見識。”廖志明好奇的扭頭看車廂的后排,只見一個長的高高壯實的年輕人站在那。一副趾高氣揚的摸樣。只見那年輕人眉毛一揚,開口道:“北京少說去了沒十次也有八次了,天安門廣場,故宮,頤和園,天壇,長城,王府井,我都去過。其實北京也沒什么了不起。也就那樣。”說著瞟了廖志明一眼。廖志明識趣的低下了頭。大伙一聽這小伙子一口氣報上這么一長串名字。就吵吵著要他給大伙講講,有幾個好事的還圍到他跟前,問東問西的。廖志明懶得和他們湊熱鬧,側著頭看著窗外新鮮的景色。在這老舊的大巴車咿咿呀呀的顛簸聲里,睡著了。
“喂---北京人----到站啦。”睡眼惺忪的廖志明只感覺耳膜一振。一個激靈。整個人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只見剛才那個后排的年輕人正一臉壞笑的站在自己身旁。“看你睡的挺香的,本不忍叫醒你。但怕你誤了事,所以得罪了----”
廖志明整了整衣服。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拎著行李就下車了。
廖志明出了門頭鎮汽車站。望著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來了個長長的深呼吸。這時只見出站口有個人正在向著廖志明的方向招手,廖志明左右一看,也沒別人。難道是在向自己招手。因為天色漸暗,也看不見那人的摸樣。廖志明往出站口緊趕了幾步,就見一個長的黑黑的,身體挺壯實的姑娘笑著在那招手。廖志明用手指指指自己,那姑娘拼命的點著頭。“您好!請問你是在招呼我嗎?”廖志明來到姑娘的跟前,小心翼翼的問道。“呵呵----當然是在叫你呀。你一定就是到陽春溝村的知青吧。”廖志明驚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姑娘爽朗一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呵呵----這還不好認,一看你長的白靜,斯文,年紀輕輕的,就知道是城里來的。沒錯吧。”廖志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著說:“你眼睛還真好,天都快黑了,還看得這么清楚啊。”“我們農村人,這光景還在地里干農活,眼睛自然比你強點。”姑娘笑著道。這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所以我們這些有為青年響應毛主席的號召來到廣闊的農村向廣大農民同志們學習。”廖志明聽著聲音耳熟,回頭一看又是剛才車上那小子。那年輕人對廖志明一點頭,笑著對姑娘說:“同志你好,剛聽說你是陽春溝來的是吧,太好了,我也是要去陽春溝的。”姑娘拍手道:“真的呀,那太好了,我爹和我說今天有兩個知青來,我剛還在想怎么就來了一個呢,這下好了,人齊了,我們可以回村了,天色也不早了。”廖志明一聽這年輕人和自己去的是同一個地方,不禁眉頭又皺了起來。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沈春花。”姑娘一邊自我介紹一邊伸出自己的右手。那年輕人急忙把手在身上胡亂擦了幾下,一下握住沈春花的手道:“幸會,幸會,我叫裴國強。哈爾濱人。”兩人同時看著廖志明道:“你呢?你還沒自我介紹呢?”廖志明哦了一下。怯生生的道:“我叫廖志明,北京來的。”兩人見廖志明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吐著舌頭對視一笑。
天色漸晚,夜色中的云南小鎮,徐徐清風,風吹樹葉莎莎作響。廖志明坐在拖拉機的拖箱里,閉著眼睛。任憑清風拂面。覺得自己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特別的愜意。裴國強和沈春花好像自來熟似的,兩個人坐在車廂里有說有笑的。聊的一頭的勁。一路顛簸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春陽溝村,這是一個有幾百口人的大村子。這會剛過飯點。村民們吃完飯,都在外頭納涼扯閑話。見村頭遠遠的來了一輛拖拉機,大家伸長了脖子望著,七嘴八舌的說開了。“看,來咱村的知青來了,都是城里孩子。吃的了咱這農村的苦嘛。”“你可別小看人家年輕人。人家年輕,有的就是力氣,以為是你啊,一把老骨頭了。”“你說誰老骨頭呢。我看你是欠收拾還是怎么的。”“喲---我還怕你不成啊,來啊。老家伙-----”周邊的村民也嚷嚷著起哄。“吵什么呢吵?”只聽一個嚴肅中略帶沙啞的聲音。人群中小聲說道:“村支書來了。”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村支書叫沈國明。年輕時當過兵,殺過敵,身板挺直。一張布滿溝壑的黑臉,眼珠子瞪的爆鼓鼓的,很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看看你們一群老少爺們,人家年輕人看見你們這幅德行,人家會怎么想你們。不嫌丟人啊你們。”村支書在這陽春溝村是很有威望的一個人,一群人聽著,都默不作聲。拖拉機在大家跟前停下來了。沈國明早就迎上來了,拉著廖志明和裴國強噓寒問暖。裴國強嬉皮笑臉的一邊和沈國明寒暄著,一邊和村民打著招呼。只是廖志明有點羞怯。只是呆呆的一邊笑一邊點頭。
廖志明和裴國強在沈國明家簡單的用過晚餐后,就由沈春花領著去住處。村里也沒多余的房子給他們居住,沈國明就把自己家后院的一間房子收拾干凈了。村里又給置辦了兩張硬板床,簡單的家拾。給廖志明和裴國強居住。沈春花把兩人領進屋,有點不好意思的道:“農村人家條件有限,兩位就將就著先住著,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我再想辦法給你們慢慢的置辦。”裴國強拍著胸脯道:“沈妹妹,你太客氣了,我們為什么要到農村來,那不就是為了吃苦嘛,條件越艱苦越能鍛煉人嘛。”沈春花笑著說:“裴大哥,你的革命覺悟就是高,以后我還要多向你學習啊。”轉頭又問廖志明:“廖大哥,你看,你還缺什么嗎?和我說。不要客氣。”廖志明看了一眼。條件是差了點。可人家裴國強都那么說了,自己也不好意思提什么要求了。說道:“哦,挺好的,以后要是缺什么我再和你說吧。”沈春花和兩位互道晚安后就關門出去了。沈春花剛走。裴國強就在房間里轉著圈的指指點點:“看看,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哎。我說廖志明,你首都來的人住這種地方是不是太委屈你了。”廖志明心想前一分鐘還拍著胸脯夸夸其談的,后一分鐘就露出狐貍尾巴了。真是個滑頭貨。嘴上道:“剛才誰說越苦越好來的。我覺得這挺好。”裴國強嘿嘿一笑:“剛才在人家小姑娘面前,咱還不得擺擺姿態啊,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有啥話都可以直說,小廖,我可是把你當自己人的哦。”廖志明往床上一躺:“坐了一天車,累了,我先睡了。”裴國強見廖志明一頭倒在床上,不搭自己嗆。也覺無趣。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春花就來敲門。廖志明早就醒了,因為剛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加上板床硬邦邦的睡著渾身酸疼,一晚上沒睡好。只見裴國強睡的呼聲震天的,心道真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聽見敲門聲,趕緊穿上衣服就去開門。“廖大哥,早。我爹讓我來喊你們起床吃早飯。”這時就聽裴國強一個轱轆就爬起來在屋里叫道:“沈妹妹早啊,我們馬上就來啊。”沈春花往屋里看了一眼,見裴國強穿著短褲與背心,立馬收回目光,紅著臉跑開了。廖志明看了眼裴國強的樣子,笑道:“這是在農村,你穿成這樣,人家小姑娘害羞了。”裴國強伸了懶腰,揉著惺忪的眼睛道:“我看這小妮子八成是看上我了。”廖志明一臉鄙視的看著裴國強,搖搖頭端著臉盆出去打水洗漱去了。
廖志明和裴國強的一日三餐就在沈國明家吃,村里把兩人的口糧分到沈國明家。沈國明父女兩都是熱情的人。平時就父女兩吃飯,挺冷清的。所以也樂得多兩張嘴。四人圍著小桌有說有笑的吃著早飯。裴國強時不時的盯著沈春花瞧,弄的沈春花低頭紅著臉拼命扒拉碗里的稀飯,不敢抬頭。沈國明一邊吃飯一邊對兩人道:“我們陽春溝這地。有兩樣東西出名,一是磷礦,一是煙草。在咱村后頭就有一座礦山。小裴我看你長的挺壯實的,我呢就把你分配到礦山采礦。為新中國的建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小廖呢比較瘦弱,采礦的活怕是也做不來,就跟著春花去種煙草。”裴國強一聽讓自己去采礦。臉色立馬變了。小心翼翼的對沈國明說道:“沈支書,我剛來,可能你還不了解我,你別看我有身上有幾塊肉,那都是虛的,骨子里沒勁。我怕去了耽誤村里的工作。”廖志明噗嗤一下笑了起來。沈春花也跟著笑了起來。“廖志明,你笑什么笑。要不咱倆換換。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還好意思笑我。”廖志明一聽,把碗往桌上一甩,說道:“換就換,革命工作不分老幼,不分體質,我有一顆熱忱的心,你有什么,我看你就是個慫包。嘴把式挺厲害,到關鍵時刻就成縮頭烏龜了。”裴國強見不怎么做聲的廖志明當著沈國明父女的面這么奚落自己,一拍桌子,站起身吼道:“廖志明,你說什么。不服咱倆練練,告訴你,老子混社會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呢,敢和我叫板。”廖志明也站起來道:“練練就練練。”沈春花見這兩位像是要動真格的,趕緊拉裴國強。沈國明板著臉,沖著兩人大聲道:“胡鬧!都給我坐下。”兩人被沈國明的氣勢嚇著了,不情愿的坐了下來。沈國明接著道:“看看你們兩人,像什么樣子。有點進步青年的樣子嗎?到了我這,你們那些臭毛病都給我收著點。一切行動聽指揮。就你們這種革命覺悟,我看要鍛煉的很,吃完早飯,立馬給我上工。”沈國明說完,黑著臉出去了。
最終,裴國強還是去了后山開起了礦,雖一百個不情愿,但也確實沒辦法,只是極可能的在干活的時候耍點小聰明偷些懶。廖志明跟著沈春花種起了煙草,廖志明一個城市里的孩子,從來沒下過地,連農具都不會使,還好有沈春花帶著,手把手的教他,沈春花是一個外向,大大咧咧的姑娘,在和沈春花的朝夕相處中,廖志明也漸漸的放開了自己的內心,整個人也陽光了,那張平時陰郁的臉時不時的也有笑容了。
這天廖志明和沈春花收工回到家,剛進院子就見沈國明陪著一姑娘在說話。裴國強扯著一張笑臉在旁邊端茶遞水。沈國明見他們回來,招呼著說:“快過來,這是剛從蘇州來的曾美麗同志,小曾同志年紀輕輕的就來咱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來勞動工作,你們都要向她學習啊,來,你們認識一下。曾美麗嫩白的皮膚,一對閃著光芒的眼睛,扎著兩小辮,臉上掛著帶著米窩的笑容。廖志明見了,心里那片死寂了許久的大海立馬翻起了漣漪。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只覺得心臟也跳起舞來了,手也不能控制的抖起來了。曾美麗微笑著來到廖志明的面前,伸出手道:“你好。我叫曾美麗。見到你很高興。”廖志明傻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趕緊握住曾美麗的手,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道:“你好,我---我叫廖志明。北京來的。歡迎你的到來。”裴國強在一旁陰陽怪氣的道:“看見漂亮的女孩,舌頭都打結了。”曾美麗紅著臉低著頭微咳了一下,廖志明才發現自己還死死的握著曾美麗的手。趕緊松開了。呆呆的站在旁邊。不知道說什么。沈春花笑著過來拉著曾美麗的手噓寒問暖。兩個小姑娘一會就熟絡起來。跑著去看兩個人的房間。曾美麗就和沈春花住一個房間。
自從曾美麗來了之后,廖志明覺得自己的天空遼闊了,生命精彩了。在田里勞作的空當,還時不時哼著小調。見曾美麗干活累了,主動幫忙,遞毛巾,遞水的。時間一長,村里人就看出點意思來了。沈春花有次拉著廖志明悄悄問他是不是看上曾美麗啦。廖志明紅著臉說道別瞎說。我只是看她年紀輕輕的干活挺辛苦的,幫幫他。
其實看上曾美麗的不只廖志明。裴國強也看上曾美麗了。就連村里的狗三都看上曾美麗了。狗三從小父母雙亡。穿百家衣,吃百家飯長大。按理說也是個可憐人,可偏偏自己不爭氣。凈干些干些偷雞摸狗的事。大了點懂了男女那檔子事之后,就經常爬墻偷看村里女人洗澡。為這事,沒少被村里人批斗。現在村里女人見了他都躲的遠遠的。要說這愛美之心人皆有知。可狗三就有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可狗三還真想做只插著翅膀的癩蛤蟆。這天晚上,曾美麗在沈國明家的柴房支了浴盆,放好水。剛脫完衣服準備洗澡。就聽見柴房后窗外一聲大吼:“是誰在那。站住----別跑。”曾美麗驚的立馬穿好衣服。推開門。遠遠的見裴國強追著一個人跑出去了。廖志明,沈春花聽到聲音也都出來了,問曾美麗怎么回事。曾美麗說自己在洗澡聽到外面有人叫喊,就出來了。這時就見裴國強揪著一個人過來了,嘴里還罵罵咧咧的。一腳把這人踹到曾美麗腳跟前。喘著粗氣道:“這個狗日的偷看你洗澡,還好被我發現了。”說著又是一腳。地上的人抱著頭疼的直打滾。沈春花跑過去揪著地上人的耳朵。地上人又是殺豬般一陣慘叫。“好啊----真是你狗三啊。你說你這個齷蹉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掉啊。你給我起來。”一邊說一邊揪住了狗三的耳朵:“你說說你,天天活不好好干。整天就琢磨些這些事。真是丟我們全村人的臉。”狗三慘叫著:“哎呦---姑奶奶,求求你松手。誤會---誤會啊----”沈春花道:“誤會?你個狗東西也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那你說大晚上爬到我家里來做什么?”狗三拍拍身上的灰,嘿嘿一笑道:“那個---不是從城里來了三位知識青年嘛,我吧---就是想來和他們認識一下,你也知道我沒念過書,我最崇拜就是讀書人了。這不就過來向各位學習學習嘛。”“你給我閉嘴---”沈春花打斷狗三的話.“少在這給我胡扯----有爬墻串門的嗎?”“嘿嘿---我這不是習慣了嘛。”裴國強在一旁道:“少跟他廢話,把他狗腿打斷再把他那玩意割了喂狗。”說著就要上去動手。這時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廖志明一把上去揪住狗三的領口,把他推倒在地,騎在狗三身上,揮拳就往狗三的面門打去。一拳一拳不停手。旁邊的三人都驚呆了。全楞在那。直到狗三慘叫著“救命啊----打死人啦”才把三人喚醒。趕緊上去拉廖志明。沈春花一邊道:“別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一邊死命把廖志明拉開。對著狗三叫道:“你還不快滾---”狗三見狀狼狽的滾爬著站起來,一溜煙的跑開了。廖志明瞪著因激憤而充血的眼睛。緊握著雙拳,渾身戰栗著。廖志明的樣子著實讓三個人看著很害怕。沈春花突然覺得眼前的廖志明好陌生,好可怕。完全不是平時那個溫文爾雅的人了。裴國強走到曾美麗跟前關切的問道:“美麗,你別怕啊,有我在呢?”曾美麗還沒從剛才的狀況中回過神。聽了裴國強的話,感激道:“謝謝你國強哥。今天幸好有你在。要不然----”說著低下了頭。裴國強拍著胸口道:“謝啥。有我在,以后沒人再敢欺負你。”沈春花過來拉著曾美麗進屋,經過廖志明跟前時,曾美麗看了廖志明一眼。什么都沒說。
經歷了狗三的事后。裴國強總有事沒事的拉著曾美麗聊天。曾美麗一開始還有點害羞,慢慢的兩個人也越來越熱絡了。下了工。兩個人還經常去溪邊摸魚。散步。儼然一對。廖志明卻比原來更沉默了,一天天的不說一句話。那天,裴國強和曾美麗散完步回到屋里,一邊哼著小調一邊脫衣服準備睡覺。一屋的廖志明冷不丁的問道:“那天你是不是也去偷看美麗洗澡了?”裴國強一愣,隨即道:“姓廖的,你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亂說,信不信我揍你。”廖志明冷冷一笑:“敢做不敢認?我看你比狗三還齷蹉。你個慫包。”裴國強一聽,跑過去對著廖志明就是一拳。廖志明的嘴角頓時溢出一縷血絲。廖志明擦了一下嘴角的血,道:“你就不怕我把這事告訴美麗。”裴國強臉色一緊,立馬輕蔑的笑道:“就憑我現在和美麗的關系,你認為美麗會信你的話嗎?”廖志明眼睛盯著裴國強道:“這么說,你承認了-----”裴國強道:“是又怎么樣。你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廖志明盯著裴國強的眼睛又開始充血了,裴國強看著廖志明的眼睛,心里莫名的有一種恐懼感。沒來由的---就覺得那片血色后面藏著一個魔鬼。一個急待著撲出來吞噬自己的魔鬼。
第二天,廖志明來到煙草地里。遠遠的就見沈春花與曾美麗在地里干活。廖志明一個人蹲在地里撥弄著地里的土。想著是不是要把裴國強偷看她洗澡的事告訴曾美麗。猶豫再三,暗自下定決心,必須把這事告訴曾美麗,得讓曾美麗認清楚裴國強的真面目。廖志明起身走到曾美麗面前,咳了一聲,鄭重道:“美麗,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曾美麗抬起頭看了一眼廖志明,又把頭轉向沈春花。沈春花看著廖志明道:“有什么話就在這說嘛,干嘛,還不能讓我知道啊。有秘密?”廖志明瞪了一下沈春花。提高了聲音的分貝:“這事和你沒關系。你少管。”轉過頭,對曾美麗道:“就幾分鐘,不會耽誤你干活。我在那頭田埂上等你”說著扭頭就往田埂上走。沈春花見平時一向溫和的廖志明突然對自己這么兇,氣的直跺腳。曾美麗拍拍沈春花的肩膀,安慰道:“別生氣了,我幫你罵他去。”說完就往廖志明的方向走去。溫煦暖陽里,徐徐清風輕拂過曾美麗的周身,衣角微揚,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廖志明站在田埂上癡癡的凝望著被陽光包圍的曾美麗徐徐走向自己。似乎要讓這畫面凝望成自己心里永恒不褪色的油畫。
曾美麗走到廖志明的身邊,一邊撥弄被清風拂亂的秀發,一邊問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廖志明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定了下心神。吞吞吐吐道:“那個----那個-----我---必須得告訴你一件事。”曾美麗微慍道:“有什么話就直接說嘛,吞吞吐吐的。”廖志明這么近距離的和曾美麗面對面的站著。心早就亂了。可到了這地步,不說也不行了,于是把心一橫道:“你是不是在和裴國強談朋友?”曾美麗一聽,兩頰一抹紅暈道:“你問這個做什么?再說我和誰談朋友也不關你的事啊。”廖志明激動道:“你別被他騙了。他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問你,是因為我---我關心你。我不想見你被他欺負。”曾美麗怒道:“廖志明,你憑什么說國強。你不是想知道我們是不是在談朋友嘛,我就告訴你,我們是在談朋友,我喜歡他,用不著你管。在別人背后嚼舌頭,我看你才不是什么好東西。”廖志明沒想到曾美麗會這樣說自己,渾身氣的直顫抖。一把抓住曾美麗的手,吼道:“你以為上次狗三偷看你洗澡就那么巧被他瞧著了,那是因為他也去偷看你洗澡了。你醒醒吧。”“啪—”一個清脆的聲響,五道手指印落在了廖志明的左臉上。曾美麗掙脫出自己的手狠狠給了廖志明一下。“廖志明。你太卑鄙了,居然還污蔑國強。你滾---”說完。掩面跑開了。廖志明呆呆的楞在那里。這一巴掌似乎不是打在他的臉上,而是重重的打碎了他的心。廖志明拼命的用牙齒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眼睛里浸染了一片血色。突然仰天長長的怒嘯一聲。那一聲聽來是那么的凄慘,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夕陽下的村落,安詳,寧和。下工的村民在村頭的小溪旁用溪水洗凈手,腳上的泥巴,洗掉一天的疲憊。溪邊一顆蒼老的槐樹下,一個年輕人如一尊雕塑般盤坐在樹下。空洞茫然的眼神望著遠處。從他身邊經過的村民似乎從那眼神里看到了一絲讓人不安的紅色。沈春花踏著夕陽來到槐樹下。低下身子拍了一下年輕人的肩頭,在耳邊叫道:“廖志明”年輕人身子微顫。驚擾了他的沉思。廖志明轉過臉,見是沈春花,笑道:“你怎么來了。”沈春花笑著坐在廖志明的身邊道:“沒看到你人,你原來躲在這閑坐呢。”沈春花望了一眼廖志明臉頰殘留的一抹指印,關切的問“你沒事吧。”廖志明不置可否的凄然一笑,沒有說話。望著遠方道:“春花,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喜歡的如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塊肉那般痛過嗎。”春花嘆著氣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我從小在這個村子里長大,我們鄉下人感情簡單,直接,喜歡就說出來,不喜歡也說出來,喜不喜歡都不會記恨。我記得村里的老人說過緣分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宿命。強求不來。”廖志明感傷道:“有時候感情說起來比做起來難。我們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欣賞她的容顏,控制自己的鼻子不去咀嚼她的體味,控制自己的雙腿不奔向她的所在。卻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那顆心早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說沒就沒了。心若沒了,軀殼也就再沒了靈魂。”沈春花分明看到了廖志明眼里那一絲難以察覺的淚珠。沈春花不知道怎么安慰廖志明。只是輕輕道:“只要你想開一點。樂觀積極一點。沒有誰可以奪走你的心的。其實除了感情。我們還有親情嘛。你千萬別鉆牛角尖啊。”廖志明自嘲的笑道:“親情?呵呵---我爸媽這幾十年說過的話我都能背出來。現在我懂了他們為什么會這樣。因為我爸根本就不愛我媽。”沈春花沉默著看著廖志明。不知道說什么。突然見廖志明的眼神一個冷冽,喃喃自語道:“誰也別想奪走我的心。誰也別想-----”沈春華覺得廖志明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讓人害怕。
這一天。廖志明去鎮上辦事,回村的時候帶回了一瓶燒酒和一包花生米藏在了床上的被窩里。吃過晚飯,曾美麗和裴國強又相約著出去散步了,廖志明知道他們一定又是去小溪后邊的小樹林。因為有幾次他悄悄的跟蹤過他倆。廖志明見他倆出去后。回屋拿出藏在床上的燒酒和花生米揣在懷里從后門悄悄的溜了出去。一路上小心翼翼怕被人看見,幸好這會,家家戶戶都在家吃飯,再加上都干了一天活。也都懶得出來溜達。廖志明拐了幾個彎來了村子最后面的一個破落的院子前。見屋里閃爍著微弱的光,于是上前扣了幾下門。就聽見里面一個男人的聲音:“誰啊---別敲了,自己進來吧。”廖志明推門進了院子。院子里雜草叢生,破敗不堪。廖志明推門進了堂屋,狗三一見來人是廖志明,警覺的往后退了幾步,驚恐的看著廖志明,聲音都抖了起來:“你----你來我家---想干什么。”廖志明拿出懷里的燒酒舉在手里晃了晃,笑著說:“狗三哥,你看,你比我年長,我就喊你三哥。我今天來是為上次冒犯你的事,向你道歉來了,和三哥你喝幾杯。”狗三一聽,真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但看著廖志明手里的酒,就立馬放下心防了,狗三想著,自己都記不得自己上次喝酒是什么時候的事了。管他呢,有酒先喝了再說。于是笑著道:“哈---過去的事還替它做什么,我也不是個記仇的人。”說著讓出凳子給廖志明坐下。兩個人就就著花生米喝了起來。廖志明給狗三斟滿酒,又給自己象征性的倒了點。舉杯道:“三哥,我敬你一杯,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小弟我當天的沖動。”狗三嬉笑著道:“來---來—干”說著一仰脖子。全進了肚子。廖志明只是用嘴抿了一下,根本沒喝,狗三也不在意,這樣更好,自己可以喝個夠。幾杯酒下肚。狗三話就多起來了,和廖志明說著村里東家西家的小秘密。突然神秘兮兮的湊在廖志明耳根邊道:“兄弟,看你今天這么夠意思,我告訴你件事,那天我翻墻進去偷看那小姑娘,剛翻進去,我就見和你一起我們村的那小子趴在后窗看呢。結果這小子賊喊捉賊。先叫起來了。你說我倒霉不。我看這小子也不是好貨色。”廖志明沉著臉道:“那你當初怎么不揭發他。”狗三一拍大腿道:“你當我傻啊----像我這種犯過錯誤的人說了有人信嗎?這小子那天追上我,威脅我道,我敢亂說,就把我往死里打。結果你看到了。我也就配合他演一下戲罷了。可沒想到半路你殺出來,把我打了個半死。不過看你今天請我喝酒的份,這些事我就當一個屁放了。”說著舉起杯子。一口喝了個底朝天。廖志明鐵青著臉,緊握著拳頭。強忍著心里的怒火。狗三只顧自己喝的暢快,根本沒在意廖志明的情緒變化。一瓶酒見了底,狗三迷糊著,向廖志明揮揮手:“兄弟,哥哥我謝謝你了。我得睡會了。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方便吧。”說完就邁向床,一頭倒在床上,片刻就鼾聲大作。廖志明上前用手推了推狗三。狗三就像條死狗般一動不動。廖志明拿出隨身攜帶的布把酒瓶仔細擦拭了一遍。然后拿起狗三的手在酒瓶上按了好幾下。然后把自己喝酒的碗拿布擦后放到了放置碗筷的柜子里。最后來到床邊,輕手輕腳的把狗三的上衣脫下來。熄了火。躡手躡腳的出了狗三家。
濃墨般的夜。死一般沉寂的村落。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如利刃般劃破了讓人窒息的夜。“殺人啦----殺人啦----”一個女人萬分驚恐的呼叫聲。伴隨著四起的狗吠聲,星星點點的燈光亮起來了。沈國明也被這叫聲驚醒了。趕緊穿衣起床,來到院子里,沈春花正準備推門出去,見爸來了。回頭對沈國明道:“爸,我先出去看看發生什么事,你去休息吧。”沈國明道:“我是一村之長。肯定是出事了,我們一起去瞧瞧!”兩人出了門。見陸續有人披著衣服從家里出來,大家見了沈國明,都詢問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呀。沈國明說著我這也是剛出門,不知道什么回事,大家一起看看吧。接著問道,這聲是從哪戶人家傳出來的呀。不知道誰說了一聲:聽著好像是從狗三家那個方向的。有人接腔道:狗三一個光棍,我聽著可是女人的聲音,難不成狗三他----沈國明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別吵了,先去狗三家看看再說。一群人匆匆來到狗三家,剛進院子,就見田寡婦失魂落魄的從里面跌跌撞撞的沖出來,迎面撞在了沈國明的身上。沈國明抓住田寡婦的雙臂。搖晃了幾下道:冷靜點---出什么事了,慢慢說。田寡婦用手指著狗三的堂屋,顫顫巍巍的道:“狗三----狗三他被人殺啦。”眾人一片驚嘆聲。村民喊著進去瞧瞧,沈國明略一沉思,回過頭攔住村民:大家冷靜,聽我說,現在我們要保護好現場。春花你去找兩人現在就趕到鎮上派出所去報案。沒事的就回家歇著吧。別都在這亂哄哄的破壞了現場。村民見狀各自議論著這狗三到底是得罪誰了,遭此毒手。回家去了。沈國明囑咐春花道,你現在就去鎮上派出所。我在這守著現場。春花答應著走了。沈國明走到堂屋口,探進半個身子往里看,就見狗三斜躺在床上。頭上滿是血,已凝固。床邊的地上有半截沾著血跡的普通磚頭。沈國明回身到院子里,蹲下來問還癱在地上的田寡婦:“我問你,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呆著,跑到來這做什么?”田寡婦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我----我來借個東西---”沈國明怒吼道:胡說八道,你以為你在村里那點破事,我不知道嗎?我是看你一個人也怪可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可現在死了人,你要不說清楚,你可有大麻煩。田寡婦一聽,怕了,拉著沈國明的胳膊道:村長,我說—今天白天狗三和我約好了,晚上來我家找我,我一直等到下半夜都沒來,我想著這小子敢耍老娘,越想越氣,就爬起來來他家找他算賬,來了后,屋里一片漆黑,我喊他也沒人應。我就把蠟燭點了。一回頭就看見狗三他-----說著,捂著臉低聲嗚咽著。
話說沈春花喊上村里的一個壯小伙去鎮上。剛走到村頭,就見老槐樹下坐著一個人,懷里還抱著一個人。這時黑色的天空已被白色擠出了一條縫,借著那微弱的晨曦。感覺是裴國強。春花跑過去見真是裴國強。懷里的人是曾美麗。兩個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裴國強的手上還沾有血跡,曾美麗則蓬頭垢面,衣服多處也被扯破了。春花驚道:“你們大晚上坐在這做什么,你們這是怎么了。”裴國強回過頭,眼神絕望:“狗三這個狗娘養的,把美麗玷污了—”沈春花驚呼道:你說什么?說著蹲下身看著美麗,美麗面色晦暗,面頰全是干澀的淚痕。春花見到美麗這樣子,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狗三這個殺千刀的。死的好,活該。裴國強看著春花道:“你說什么?狗三死了。不可能,我只是砸了他一下。不可能這么容易就死了啊。”“什么?狗三是你殺的”春花跌坐下地下。
太陽的光芒終究驅散了天空的黑。村頭的溪水泛著粼光。蒼老的槐樹貪婪的吸允著太陽的營養。年輕的狗三躺在擔架上,身上的白布永遠的遮住了陽光。“抬走吧。”派出所的老鄧吩咐著兩個民警。老鄧和沈國明是以前一起扛過槍的戰友。接到報案,就立馬趕過來了。沈國明見老鄧已勘察完了現場,過來拉著老戰友問情況。老鄧掏出煙,發了一顆給沈國明,自己點上,抽了兩口道:“現在基本可以判定致命傷就是額頭上的鈍擊傷。我看了一下,至少砸了有五次以上。兇器嘛就是兇手遺落在現場的那半塊磚頭。兇手挺狠啊。”隨即道:“對了,聽說你們已經控制住兇手了是吧。”沈國明:“兇手倒還不一定。他只承認只砸了一下。”老鄧把煙頭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踩了踩:“走,領我看看去。”
裴國強承認自己砸了狗三后,就被村民們關在了村里的一個存放糧食的倉庫里。門口還有兩個村民守著。沈國民和老鄧來到倉庫門口,看守的村民立馬打開倉庫門。兩人進去后,見裴國強癱坐在地上,完全沒有了平日里的精氣神。一夜間似乎衰老了好幾歲。老鄧咳了一下,對裴國強道:“說說事情經過吧?”裴國強似乎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創傷,整個人有點恍惚,嘴里念念有詞:我沒殺人,不是我殺的,我只砸了一下-----。老鄧不禁皺了皺眉,道:現在所有的證據對你都不利,我希望你最好坦白一點,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講個底掉,別試圖隱瞞什么。裴國強還是念叨著我不可能殺人。沈國明見狀,把老鄧拉到一旁,悄聲說:“我看他這會情緒很不穩定,用強反而適得起反,要不我來試試,畢竟我和他也在一起生活了這么長時間了。他心理上比較容易接受一點。”老鄧看了一眼裴國強,嘆道:也只能這樣了。沈國明說著來到裴國強身邊,蹲下身子坐在裴國強的身邊,柔聲道:“國強啊,你看。這些天你也一直住在我家。我呢就春花這么一個閨女,你和小廖,小曾來了后。我這院子就熱鬧起來了,說句真心話,你剛來那會,我還真對你有點看法。認為你太驕縱,但時間長了,我發現你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熱心,干活也起勁。我都把你們當我自己的孩子看啊,現在小曾和你出了這樣的事,我很心痛啊。要說這個責任啊,我也有責任,我是一村之長,卻沒能把狗三教育好,才導致了這樣的事情的發生啊。可現在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要像個男人一樣勇敢面對。不管結果是什么樣的,但我們至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裴國強聽了沈國明話,低著頭哭了起來。沈國明慈愛的摟著裴國強的肩膀:孩子。哭吧,哭出來會舒服一點。沈叔在這邊陪你。裴國強哭了一會,哽咽著抹掉眼淚,對沈國明說道:“叔,你們問吧。我會好好配合你們。”沈國明欣慰的點點頭,轉頭向老鄧招招手。老鄧走過來說道:“先說說曾美麗被強奸的經過吧。”裴國強沉默了一會,似乎不想再回想那噩夢般的一幕,昨天吃過晚飯我和美麗去溪邊散步,后來就去了后面的小樹林,我們走走停停,后來累了就倚靠著坐在林子里談夢想,說理想,我們是那么的開心,突然就感覺旁邊有個黑影閃過,當時天已經很黑了,也沒看清。一開始也沒在意,可后來又看見了那黑影閃了一下,我就讓美麗呆著別動,自己去黑影的方向去看看是誰在搗亂,可我剛走了沒幾步,就感覺有人從背后給了我一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就看見美麗衣服不整的躺在地上哭。說著裴國強拼命打著自己的頭,自責道,都怪我,我不應該把美麗一個人留在那的,都怪我。老鄧沉思了一會,道:“那你憑什么肯定就是狗三干的呢?”裴建國眼里噴著怒火說道: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這畜生干的,一個多月前,他偷看美麗洗澡,被我逮到了,當時春花和廖志明也在場。那天美麗掙扎中扯下了那畜生的衣服紐扣。我后來跑到狗三家見他喝醉了在睡覺。上衣確實少了一個紐扣,衣服上還沾著泥土。你說不是這畜生干的還有誰?老鄧接著問道:然后你就抄起磚頭把他砸了?對了,那塊磚頭你是從哪弄來的?裴國強說道:當時我想把狗三揪起來,可他睡的像頭死豬一樣,我一氣之下,到他院子里撿了塊磚就進去把他砸了。老鄧追問道:砸了幾下?裴國強看著老鄧的眼睛,說道:就一下。老鄧蹲下來,盯著裴國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當時氣憤難當,就拍了一下?也許你都不記得你當時拍了幾下了吧。裴國強聽了老鄧的話,似乎也猶豫了一下:我----我記得我就拍了一下,我也沒想殺他呀。老鄧站起身,沒再說話,招呼著沈國明,兩人出了倉庫。沈國明急切問老鄧怎么看,老鄧想了會道:我看這案子已經很清楚了,狗三一直對曾美麗心懷不軌,昨天夜里跟蹤他倆去了小樹林,打暈了裴國強,然后強奸了曾美麗。裴國強醒后,知道事情真相,一氣之下,把狗三殺了。沈國明反駁道:可裴國強只砸了他一下啊,狗三的尸體你也看過了,腦門上可不止一下啊?老鄧拍著沈國明的肩膀道:老沈啊,我知道你和裴國強有感情,可你想想,人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可能連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砸過多少下了。這個裴國強,我立馬把他帶到鎮上去。審訊完,就等著法院判吧。沈國明還想說什么,老鄧擺擺手道:這事你就別管了。沈國明哀傷的嘆著氣。什么都沒說。
曾美麗回來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情緒很不穩定,一睡著就做噩夢,春花和廖志明輪流守著美麗,怕他想不開,做傻事。這一躺,就是半個月,期間不停詢問裴建國的情況。春花也不敢把實情告訴曾美麗。只是說要拘留一段時間。其實春花聽沈國明說起裴國強已經被認定故意殺人了,現在就等著法院判決了。廖志明在這期間對曾美麗呵護備注。除了上工,就守著曾美麗。曾美麗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了。這天,曾美麗很早就起了床,拉著春花要去鎮上看裴建國。春花就推脫著說今天地里事情多,過些天再陪她去。春花下地后,廖志明就來到曾美麗的屋子,坐在曾美麗的床邊道:美麗,其實有件事你早晚要知道的,其實裴建國不是拘留。是被抓起來了,是殺人的罪,弄不好要槍斃的。曾美麗一聽,嚇的差點要昏過去。廖志明趕緊扶住曾美麗,安慰道:不要多想了,你還年輕,想開一點吧。曾美麗掙開廖志明,趴在床上失聲痛哭。廖志明嘴角露著笑意的出了屋子。
初秋的風帶著寒意襲過山村,這天清晨,沈國明和春花,廖志明,曾美麗去了法院,今天是裴國強宣判的日子,曾美麗經過了這些事,人明顯的消瘦了好多。臉上也早沒了往日的神彩。最終裴國強被判了無期徒刑。曾美麗當即就暈了過去,好一會才蘇醒過來痛哭不止。一個月后,曾美麗一個人去監獄看了裴建國,回來后把自己鎖在屋子里一天沒出來。第二天找到廖志明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廖志明激動難抑。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曾美麗面無表情的說: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廖志明興奮的一把就把曾美麗摟在懷里,呢喃著:我喜歡你,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上你了。曾美麗悄悄用手抹掉了自己眼眶的淚水。
國家恢復了高考,下鄉知識青年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城市。廖志明帶著曾美麗離開了山村,回到了北京。廖志明去了機械廠做了工人,曾美麗當了一名小學老師。結婚那晚,當廖志明趴在曾美麗身上的那一刻,曾美麗突然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小樹林,那個在樹林里蹂躪自己的人和現在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多么的相似。曾美麗的腦子嗡的一聲,整個身子如同陷入了冰窖般發冷。她敢肯定那天小樹林里的男人就是廖志明。
她想殺了廖志明,殺了這個毀了自己幸福的惡魔,但不是現在,因為她已經有了身孕,她自己很清楚,這是裴國強的孩子,她又回憶起和裴國強在那片小樹林,兩人私定終生,偷吃了禁果的夜晚。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十幾天之后她的幸福就被現在躺在自己身邊的魔鬼給毀了,她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她得忍著,直到孩子降臨的那一刻。
孩子滿月的那天,曾美麗很早就起來了,她先去了趟郵局,寄了一封信給沈春花,又去菜場買了肉和魚。晚上放了學,趕回家做好了飯,等廖志明回家。廖志明回家后,見曾美麗做了一桌子的菜,正微笑著坐在一邊看著自己。有點奇怪,要知道結婚這么久,曾美麗就沒怎么對自己笑過,也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曾美麗站起身走過去幫廖志明脫掉外套,柔聲道:“累了吧,趕緊坐下吃飯吧,今天是孩子滿月,我們好好慶祝一下。”說著就拉著廖志明坐下,開了酒,為他滿上。廖志明心想著曾美麗一定是生了孩子,心也定了,要好好和自己過日子了。心情就出奇的好,大口喝著酒。吃著菜,看著曾美麗笑。曾美麗自己也倒了滿滿一杯酒,對廖志明說道:志明,我們經歷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兒子滿月了,我今高興,來我們喝一杯。廖志明趕緊拉住曾美麗道:你從不喝酒的,你還是別喝了。曾美麗推開廖志明的手說:沒事,就此一次。說著一口氣喝光了。濃烈的酒精嗆的曾美麗眼淚都出來了。廖志明忙著給曾美麗夾菜:快吃點菜,讓你別喝別喝,偏要喝。
廖志明喝多了,曾美麗扶著廖志明去了床上。曾美麗看著躺在床上的廖志明,臉上露出了積蓄已久的仇恨的神情,她來到廚房,拿起了菜刀,慢慢的進了臥室。她顫抖著雙手舉起菜刀,就往廖志明的脖子上砍去,睡夢中的廖志明一聲慘叫,從睡夢中驚醒,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抓住了曾美麗砍向自己的第二刀。曾美麗叫喊著:我要殺了你這個惡魔,是你毀了我的幸福。廖志明捂著脖子,臉上現場猙獰的表情:看來你是都知道了啊,沒錯,當初是我強奸了你,不過還有件事你不知道,狗三也是我殺的,哈哈----廖志明凄慘的笑著:我恨裴國強,要不是他,你早就是我的了,我恨你們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曾美麗凄厲的叫著拼命想砍向廖志明,廖志明一把奪過曾美麗手上的刀,一下捅進了曾美麗的腹部:我讓你陪我一起死。你死了就永遠是我的了。曾美麗一下倒在了血泊中,她看到了窗外皎潔的月亮,看到了那一片寧靜的小樹林。看到了兩個年輕人帶著一個小男孩在溪邊嬉戲追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沈春花去監獄看望裴國強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曾美麗和廖志明都已經去世了。她哭著把信交給了裴國強。裴國強回到監室,顫巍著打開信。
國強: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一定出事了。你出事后,我很想一死了之。但等我知道我懷了你的孩子后,我下定決心要生下我們愛的結晶。每天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就是你。我每天想著我們在山村開心,無憂的日子,想著那一片小樹林,想著你逗我笑。想著你寬廣溫暖的懷抱。記得那次去監獄看你,你讓我忘了你,讓我嫁給廖志明,說他喜歡我,會對我好的。我當時好恨你,你就這樣無情的把我推給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人。可我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得給他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我聽了你的話,嫁給了廖志明。結婚后我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那天在小樹林的男人應該就是廖志明。我知道后,我就天天生活在無盡的痛苦里,我想殺了他,可一想到孩子。我就只能痛苦的忍著等到我們的孩子出生。明天我們的孩子就滿月了,是個男孩。很健康。長的像你。我和廖志明之間必須得有一個了結。我出事了,春花答應我會幫忙帶我們的孩子,你放心吧。國強,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認識了你。最開心的日子就是和你在山村的日子,無奈命運捉弄。但我不后悔。畢竟我們曾經擁有過。國強你在里面好好照顧自己,記住,不管我在哪里,心里永遠牽掛著你。
永遠愛你的美麗
裴國強的淚水一滴滴落在信紙上。撕心裂肺的哭著:美麗---------
多年后,草長鶯飛的季節。一個臉色憔悴,滿頭花白的男人跪在一座孤墳前,雙手溫柔的撫摸著石碑上泛黃的相片。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嘴里呢喃著:美麗----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