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你說,你給的是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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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推移,年歲增長,那些曾以為刻骨銘心的,最終都在歲月打磨之下,漸漸沒了痕跡。
——題記。

我想,在每個人的生命里,都必然存在過這樣一個人:看到某個物品會想起他,聽到某首歌會想起他,說某句話會想起他,做某件事會想起他……然而無論你多想他,都不能告訴他,因為,你跟他之間,并沒有愛情。

(一)初識,波瀾不驚
夏末秋初的午后,陽光依舊炎熱,知了在樹上聒噪。

教室里,四臺風扇在吱吱呀呀地轉著,新面孔們一個個走進教室。我左手撐著頭,百無聊賴,正想著法子讓眼前這張剛占有不到半日的桌子更有我的氣息……

“嘿,你怎么那么早?”一個帶著磁性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然后便是后面凳子移動的聲音。

我并沒有回頭,想也知道他應該是對我貌美如花的同桌說的。把“天道酬勤”的“勤”字最后一筆寫完,我用書往那邊一挪,桌上小小的字跡便被掩蓋地不著痕跡。

一年前的壯志凌云與自信張揚早已被高一的冷遇打磨得沒了痕跡。高手如云的D中校園里,我早已成為再普通不過的中等生,老師眼中再難找到我的影子,周圍的同學再也沒了初中時的那般真誠熱情。過去的一年讓我懂得,在D中,沒有亮點,不會有人愿意待見你。我的亮點是什么呢?我望著窗外,玻璃窗隱約映出我的影子,頂著傻傻的短發,架著墨藍色的半框眼鏡,毫不出色的外表。我不得不承認,我并沒有什么能夠吸引別人的亮點,我能創造的亮點,只有學習成績。每一次開學,都意味著新的開始不是嗎?我的手隔著書,放在那四個字的上面。

“小暖是吧?剛剛跟你說話怎么不理我?沒睡醒?”后面有人拿書碰了下我的后背。我回過頭,便看到吳紹杰彎起的一口白牙,不得不承認,這個麥色皮膚的男生長得還是挺帥的,眼睛很深邃,鼻梁很高,長得很像某個明星……我一時想不起。不過這些觀察也只是在一兩秒間的事,此時我已面帶微笑說道:“你剛剛在跟我說話嗎?不好意思我沒聽到。”

“說明你看書太認真了,學霸!以后多多關照呀。”一本正經。

口上熱情而謙虛,心里卻早已把對方當成競爭對手加以提防,同性間如此,異性間,亦是如此——這便是我曾期待了三年的D中生活。這個男生,大抵也是如此。我心里這么想著,嘴里卻帶著灑脫之氣道:“彼此彼此。”

“誒,班里沒水了,我先去抬一桶,先不聊哈。”他說完,便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真是少見,原來這里也有樂于服務同學的男生呢,這么說來,上午班主任安排男生去行政樓搬書,第一個舉手的也是他。倒與我見過的D中男生不同。

看過很多小說和偶像劇,總以為遇到一個特別的人,應該有一個特別的開始,如果沒有,那他便不是那個特別的人。“波瀾不驚”,說的是我跟他之間的相識。

“哎,我可以坐你旁邊嗎?”上晚修的時候,后面的吳紹杰問我。

我們學校每個人一個課桌,三個人并成一個同桌,我坐在中間,右同桌小雅晚修喜歡找她舍友,這位子便空了出來。既然有空位子,他又提出來了,而且其他角落也有這樣換座位的現象,那便“可以”吧。我說道。自此之后,隔三差五的,我旁邊多了個“男同桌”,也不打擾你,不吵鬧,只是安靜坐在旁邊做練習,偶爾會找我討教問題,僅此而已。

這又是在搞哪出?真是個奇怪的人。

“哎,我幫你裝水吧。”他傳了張紙條過來,不是詢問,只是通知一聲,“冷的熱的?”

既然你這么樂于助人,我想著,揚眉寫道:“80°C的。”便看到他表情一愣,佯裝惱怒道:“耍我呢?”丟完紙條,便拿著兩個杯子去裝水了。

“明明很簡單,熱水加點冷水就成了。”我解釋地很無辜,他無奈一笑。下次再問我,還是80℃。

生活太平淡乏味,總想找點不同,不能顯得張揚,又不能顯得平庸。80℃的熱水,便是我難得的“不同”,雖然不知道捧回的是不是80℃。

這天,還沒上晚修,吳紹杰和另一個男生兼我老鄉,正在和我同桌聊天。我背完書回來,剛坐下,便聽到一句怪里怪氣的家鄉話叫著我的名字,我喝著水差點噴出來,一臉詫異地看著吳紹杰,他又說了一遍,問道:“怎么樣,是不是很標準?”

“你教他的?”我問旁邊的老鄉,他無奈地聳聳肩。那邊奇異的家鄉話還在繼續,我忙喊到:“停停停!別叫了,一點都不標準。喏,80℃。”拿出我的小黃杯讓他去裝水。

“誒,我之前沒發現,你的勺子可以吸在杯子上!”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抱著我的杯子研究起來,“哦,杯子內有磁性……”

“所以,你該把我的杯子還給我了吧。”

“……”

“哎吳紹杰!”我伸手搶。

“不,再給我研究一會。”他閃到旁邊。

“我說,你是外星人嗎?連這個都好奇?”我無奈地扶額。

“被你發現了!”他忽然正色道,“我是從月球來的,為的就是把你帶回去。”

“真的?”我一臉黑線。

他點頭:“那當然,月球上只有我們兩個,你跑了,我不得把你帶回去?小暖,跟我回月球吧。”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舍友喜歡放的一首歌叫“私奔到月球”,竟一時沒了言語。他得意地一笑,眉毛揚起,連眼睛里都是笑意,像極了……對,像極了陳坤。上課鈴聲便在這時響起,我回過神,坐了下來。

只是朋友,只是他的無心之語。我在心里強調,“天道酬勤”四個字又閃入眼簾。

“哎同桌同桌,你說紹杰和萍兒是情侶嗎?”左同桌神神秘秘地在我耳邊道,“看萍兒桌上也有一個和紹杰一樣的杯子,情侶杯耶。”

我并不曾注意這個細節,這些邊角八卦向來不在我的輻射范圍內。“但是鐘婷說他們兩個是表兄妹呢。”我提到我舍友鐘婷,她和他們兩個高一是同班同學,關系很好,應該可信,又或者說,只是為了幫他們掩飾而已?

恰好這天晚上,鐘婷溜到我床上想跟我聊天,我假裝隨意地問她這個問題,她撲哧一笑:“當然是騙你們的,他們是情侶啦,我是怕被班主任發現,所以才騙你們的。你不會真信了吧?”

“嗯……”我真是一根筋,除了學習什么也不懂。原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女朋友還是我們班的……閉眼,又會想起他穿著校服、背著書包、兩個插著耳機走進課室的模樣,想起他動不動就揚眉一笑而露出的白牙。那時的我并沒有想清楚為何會在意他,直到多年后才想明白,每個人都有一種驅光的本能,那時的我學習失意、生活乏味、內心深處多愁善感,恰逢遇到一個充滿陽光和善意的人,自然而然地便被他吸引。后來,他對我說我是他心中的一道光,然而他卻不知道,在一開始,他便是投進我內心陰暗之處的光。

后來卻發現,所謂的陽光,只不過是他自我保護的外表而已。

“其實,他內在并不如外表那么陽光,他給自己的壓力很重。”那晚,鐘婷曾這樣告訴我,并在手機上摁了幾番,遞給我,是吳紹杰的QQ空間:“好累啊,這樣還能堅持多久?”

幾天后的校運會,他參加了男子1500米長跑,我在跑道內的操場上,看著親友團扛著班旗陪著他跑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作為第六名跨過終點線。長跑素來考驗運動員的意志力和體力,能堅持下來便已是成功,但是第六名顯然不是他想要的,我透過人群,看到他坐在終點線后面不遠的草地上,濕透的運動衣,松開的鞋帶,低下的頭藏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而再抬頭時,卻依舊是陽光的笑,說終于跑完了真好。然而不知為何,我卻感受到了他低頭時的沮喪與憂傷,那句“好累啊,這樣還能堅持多久”又一次浮現出來。

“成名在望”近在眼前,卻傾盡全力也不可得,如此無奈,就如同我與我的理想。

(二)熟悉,如籃球傳動
和吳紹杰漸漸熟起來,不知從何時,也不知從何事,也許只是因為前后桌之間不得不的朝夕相處,不得不的漸漸熟絡。

這天中午放學之后,同學們大多已去飯堂吃飯,厭倦排隊的我習慣性留在課室自習以避開高峰期。這時,后面有只手碰了下我,我回頭,看到他遞了個耳機給我,說:“有首歌很不錯,給你聽聽。”

我接過耳機塞進耳朵里,傾聽了片刻便聽出來了。“是‘life is like a boat’,”我說著摘下耳機,自從知道他有女朋友,我便提醒自己注意距離,想這樣一人一個耳機聽歌斷然是不行的,“我的MP4里面也有,我也挺喜歡的。”這自然是客套話,且不說它的日語部分,就連英語部分我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果然他問了:“你聽懂它的含義了嗎?你再聽聽。”說著又幫我戴上耳機,還給了我一張紙,是這首歌的歌詞。

Nobody knows who I really am
【沒有人知道我究竟是誰】
I never felt this empty before
【我以前從未感覺到如此虛無空蕩】
And if I ever need someone to come along
【如果我需要有人來陪伴】
Who's gonna comfort me and keep me strong
【誰會安慰我并讓我更加堅強】

“怎么樣,歌詞是不是很棒?我很喜歡這首歌,因為它很符合我的心境。”他說。我點點頭,視線依然停留在歌詞上,確實,也很符合我的心境。“你知道嗎?我曾有一段時間因為遭遇了很大的打擊,生活得很灰暗,晚上睡不著就會跑出去在大街上游走,會用小刀割自己來分散注意力……”

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告訴我這些,甚至還解開白襯衫的兩個紐扣,凌亂的傷口赫然在目,我愣了片刻,趕緊移開視線,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你那時經歷什么,但是傷害自己總歸是不好的,任何打擊都會挺過去的不是嗎?你現在就挺好的,很陽光很好人。”

他輕笑:“那都是假的。不過已經過去了,不會再像那時候那么偏激,只是對于自己離心中的夢想遙不可及的這個事實,依然會覺得無奈和沉重。”“就像這首歌寫的一樣。”他補充道。

“你的夢想?是什么?”我問。

“當一名導演,像馮小剛那樣。”他眼神如矩,“那你呢?”

我搖頭說:“不知道,還沒想好。”我的夢想?沒有人問過,我也不曾想過,夢想太遙遠,我只有短期的目標,比如說這次中段考試的班級第一名,只要拿了第一名,爺爺便來參加我的家長會、參加成年典禮。

第一名,這個離我已有一年之遠的名次,這個在我高一時從不敢奢望的名次,這次,我卻志在必得,因為我真的很希望辛苦把我拉扯大的爺爺見證我成年的一刻。

然而,現實總是不愿意按我設想的方向發展。

第二天,中段考成績公布,我看了自己的分數,623,第三名,第一名的是老潘,639分。戲劇性的是,我不經意發現自己的歷史成績選擇題少加了16分,然而班主任卻以“成績已確定不方便更改”為由,拒絕了我更正成績的請求。

委屈與無奈,在我周身散開,跑回宿舍,眼淚再也止不住。“下次,一定要拿個堂堂正正的第一名,給所有人看看!”我把臉埋在枕頭上暗暗發誓。

上晚修之際,同桌作為少數知情人正在安慰我,一張宣傳單落在我眼前,我抬頭,吳紹杰說:“看你心情不太好,要不去玩一玩?你說過你會打籃球的。”原來是學校舉辦針對高二舉辦的“三項全能”比賽,即男女籃球、男女羽毛球以及乒乓球,五場比賽贏了三場便可晉級下一輪。

“我只是學過,會拍球而已。”我無奈聳肩。

“這個很簡單,二比二,只打半場,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可以教你。”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的一堆書,我忽然就有了抵觸,說:“好,那便去玩玩吧。”

我的搭檔,恰恰是他女朋友萍兒。萍兒和我一樣164的身高,卻比我窈窕,一頭長發,明亮的雙眸,尖下巴,雖不是大美人,卻極耐看。她待人和善,對我也是如此,也許在她看來,我并不會構成任何威脅吧。

“昨天已經教了你們拍球要領,記住不能抱著球跑。你們運球不熟練,短期內也不可能學好,所以要練好傳球。”諾大的籃球場,只有我們三人,吳紹杰拿著球向我們講解傳球要領,然后傳給萍兒,萍兒卻縮手一閃,球飛了出去。“不要怕球。”吳紹杰佯裝惱怒,萍兒吐了吐舌頭。我跑去撿球,回頭便看到站在三分線上的兩人,一個頭的身高差,男的挺拔,女的窈窕,在夕陽下構成一幅極美的畫,美的不忍旁人打擾。

“小暖,我先回宿舍洗澡,一起回去嗎?”萍兒走過來,打斷我的思緒。我看了看手表,還不到六點,便說:“我再練一會吧。”

吳紹杰走過來,說:“那我再教一下小暖,你先回去,我等你吃飯。”

“你來得及?”待萍兒走了以后,我一只手挎著球,問道。他身形一閃,便搶走了我的球,眉毛一挑,道:“那當然,我速度很快的。來,我教你搶球。”

搶球是個技術活,他動作敏捷,又比我高不少,我每每突襲都未能得逞。嘗試了幾次,我決定用迷惑戰術,右腳向右前方挪了半步,身體稍微右傾,只是一瞬,借著右腳一瞪,我真正的攻擊路線卻是左方。他反應倒也快,剛剛明顯往右閃的身體趕緊向左后方退去,但終究沒躲得徹底,我便撞到他右肩上,在我往旁邊倒的那一瞬,他伸手扶住了我,球在地上彈了幾下,滾了很遠。

“沒事吧?”他問,呼吸吐在我耳畔,我心中猛然一跳,向后退了兩步,搖頭說道:“沒……沒事,我銅墻鐵壁。”他笑道:“不錯嘛,學會恍人了。待會要一起吃飯嗎?”

一起吃飯?白癡才去當電燈泡。“不了,我先回去洗澡,太臟了吃不下。”

比賽前一晚,因為我說想第二天晨起練球熱身,但是舍友的籃球氣不足,他便提議帶我去打氣。于是晚修后,我抱著球,他騎車載著我,出了校門。“很快的,打了氣我再送你回來。”他一邊踩車一邊說。

我坐在后面,輕輕“嗯”了一聲。十點的江邊,涼風習習,道路寬闊,路燈昏黃。我看著路面上拉長又縮短,縮短又拉長的身影,心里有一種難得的靜謐。“這樣真舒服。”我不由感嘆。

“你總是待在教室里學習,已經很久沒有出來逛逛了吧?”他問。這倒是事實,對于那時的我而言,除了學習,別的都是浪費時間,會參加“三項全能”,已是非常破例的事。

回到宿舍樓下時,樓里都已關燈,只剩下宿舍樓前的幾盞路燈在點綴夜空。“早點休息吧,明天加油。”他把球遞給我。我點頭,他轉頭踩著車就要走,我忽然喊到:“吳紹杰!”

“怎么?”他回頭。

“那個……今晚謝謝你。”我發自內心說了聲謝謝,謝謝他帶我出去感受了這么安靜的夜晚,謝謝他跟我說的那些話。

他卻粲然一笑,道:“跟我說什么謝,快回去吧,明天見。”

二比二的半場籃球賽,十二分鐘,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我和萍兒配合得很順利,在我投進第一球的那一刻,場下響起的“叫好”和掌聲,讓我一瞬間覺得很享受,似乎明白為何男生如此熱衷于籃球賽。然而,臨陣磨槍終究沒能戰至最后,只是止步于八強。

“小暖,已經很棒了。”“輸了沒事,反正玩玩而已。”“太好了可以回教室學習了。”觀戰的男生在一旁安慰我。不知為何,到了高二,周圍的人際關系漸漸地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也許是因為經過了一年的打磨,大家的棱角都被磨合得差不多。

然而我只是隨意笑笑說“謝謝”,心不在焉。直到吳紹杰走到我面前,說:“表現很不錯,下學期女籃比賽,就由你帶隊吧。”我心里終于釋然,笑道:“那么久遠的事,到時再說吧。萍兒腳好些了嗎?”

這段插曲之后,一個學期漸漸接近尾聲,月考和期末考接踵而至,我重新整理了心態,投入到學習中。吳紹杰依然會偶爾坐在我旁邊復習,或站在我旁邊背書。我一向不喜歡復習的時候身旁有別人,尤其是背書的時候。但對于他,我卻容忍了很多次,若說原因,我也不清楚。

“月考成績出來了,第一名,陳小暖,635分。”班主任在臺上宣布學期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績,教室里響起一片掌聲,我臉上掛著淡然的微笑,以掩飾內心過分的喜悅。待掌聲停下后,班主任繼續說道:“而且,還是小組第一名,年級第八名,恭喜!”同學們一片嘩然,小組第一名意味著高二(1)—(10)十個班排名第一,年級第八名意味著我是第一個打破文科尖子班壟斷年級前十名局面的學生。我亦是一陣錯愕。

短暫的喜悅之后,期末考又將來臨,突然的殊榮給了我莫大的壓力。“那只是一個意外,忘了吧。”那些天便是這么自我暗示過來的,偶爾,吳紹杰還會傳紙條給我,說了什么,我已不記得。那些紙條,自始至終,我不曾留過一張,一切,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的心妄動,像那時對楊一樣。

期末考結束了,學校把我們留下來等著老師講評期末試卷。這真是一件殘忍的事,和大多數人一樣,每每考完我都不敢面對自己的成績,明明回避沒什么用,但總覺得遲些知道就能更好受些。

“你很厲害啊,我很佩服你的。”吳紹杰在紙條上說。

“厲害”便是指那一次月考吧?一次考得好便讓人覺得厲害了,那再一次考砸呢?我無奈一笑,寫道:“那只是意外,你所說的都只是表面上的光亮,哪稱得上佩服呢?”看著“佩服”那兩個字,我只覺得客套得很。

“我總覺得,你背負了很大的壓力。”終于不再客套了。

“壓力……或許吧。”

“你是一個有苦說不出的人,為何不試著表達出來?這樣心里會好受些。”

“說出來又怎樣?反正不會有人懂,很多事終究要靠自己消化的。”就如我幸或不幸的經歷,背負的壓力和家庭使命。

“你可以和我說,月2,我想了解你,你是我唯一想要了解的人。”不知從何時起,也許是那次“逃回月球”的玩笑話之后,我們互相稱對方月1或月2。紙條再次丟回來,我打開,看著這兩行字,忽然心里有一陣滾燙。

“唯一想要了解的人”嗎?那幾個字格外刺眼,這意味著什么?抬頭,便看到萍兒坐在教室前方看書,那只白色的馬克杯在她桌面上安靜地放著。“唯一想要了解”又怎樣呢?我執筆寫道:“日久見人心,你會了解我的。”

把紙條扔回去,班主任走了進來,清了清嗓子,教室安靜下來。“期末考的成績以及排名已經在我手上了,第一名,陳小暖,625分,還是小組第一名……而且……”她看向我,束起拇指道,“年級第四名!掌聲~”

在一片掌聲和眾多佩服的目光中,我木然得微笑跟著鼓掌,心里卻已波濤洶涌,人生,真是充滿驚喜。

南方的三月份,依然有些寒冷。我卻因為剛練了一個小時的球,洗完澡之后依然只穿著一件T恤。機緣巧合還是陰差陽錯,我終究還是參加了高二女子籃球比賽,作為小前鋒被吳紹杰重點培訓,每天下午放學后練球,歷時近一個月。

這樣很耽誤我的學習節奏,我明知會如此,卻沒有拒絕吳紹杰的邀請,也許是因為他的那句“非你不可”,又或許是因為開學月考考砸需要發泄。

“哎,這個陳小暖就是上周在年級會議上作為平行班文科優秀代表發表演講的那個嗎?上次接連兩次考了年級前十名,有點可怕。”我未走進教學樓,便聽到一樓宣傳欄處傳來的女生聲音,本不在意,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腳步不由得慢下來,原來是幾個女生正在分析宣傳欄上的文科排名表。

“那又有什么用,這次月考不是連600分都沒有嗎?想跟我們尖子班叫板,還是太嫩了。”另一個女生指著月考排名冷笑,隨即又問旁邊的女生,“雅雅,聽說你高一跟她同班的,她那時也很厲害嗎?”

“不太清楚,高一時并不曾留意她。”果然是我高一的同學雅雅,唯一考進尖子班的同學。“還以為她以前也很厲害呢,看來并不是,要我說她就是走了兩次運,還當成成功范例去作代表了,真不知她在這么大的壓力下怎么過下去。”

一陣風吹來,我忽然覺得刺骨的涼,趕緊一步兩個階梯上了樓。“小暖,等等我!”轉角的那一瞬,吳紹杰的聲音在一樓樓梯口響起,那幾個女生噤了聲,我只感覺一陣頭疼,大步向教室門口走去,最終卻走到了走廊盡頭的小陽臺上,大口呼吸以平復情緒。

“小暖,你沒事吧?怎么穿這么少?”吳紹杰在我旁邊停下來。我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掉眼淚。“馬上就要比賽了,一定要注意身體,我們這次遇到的是年級最強的隊伍,到時就靠你了。”他叮囑道。

他在意的,只是他指導的隊伍、他帶出的成績而已。我心里一陣煩躁,點點頭說:“快上晚修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吹吹風。”不再看他,不再言語,但說到底,球賽是我自愿參加的,加時訓練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在責怪他什么呢?他也是每天下午抽出時間指導我們呀。已經堅持了近一個月,卻想要放棄嗎?我搖搖頭,讓那幾個女生的話見鬼去吧。

比賽終于拉開序幕,四十分鐘,全場賽,最終被碾壓,輸的很難看。終場哨聲響起,我看著對方球員和親友團抱在一起歡呼,看著隊友們沮喪地離開了球場,看著吳紹杰在給萍兒拉筋。人越來越少,我一個人站在球場上,漸漸的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想著一個月來練球的點點滴滴,想著比賽前晚隊友們的相互打氣,想著剛才對方屢屢進球而自己卻無法突破對方防守的絕望,想著場下吳紹杰那一瞬的失望表情……跑了四十分鐘的雙腿終于一軟,跪在地上,那一點點滴在球場上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汗水,恍惚間,吳紹杰輕輕拍了下我的肩,便抱著萍兒去校醫室。

這真是比月考考砸還要難受。

“因為月考考砸,我對不起的只有自己,而輸了比賽,我對不起的卻是隊友,還有作為教練的你。月1,對不起,那么多人質疑你,你這個月背負的壓力絕不比我們小,果然我是籃球掃把星吧。”折好紙條,讓鐘婷轉交給在講臺上負責今晚晚修紀律的吳紹杰,然后便趴在桌子上,一邊等下課,一邊等他的回復。終于,紙條傳回來,我打開,果然,他卻是很失望很生氣,但“也很擔心你們,剛剛鐘婷跟我說,你們都沒事,我心里忽然便放松了。月2,不要說妄自菲薄的話,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弟!過兩天我們跟(9)班男生有一場比賽,希望你能來看,我一定會為你打贏一場比賽。”

“我一定會為你打贏一場比賽,證明你不是籃球掃把星。”時隔近兩年,楊寫得那行字又浮現在眼前。我甩甩頭,晃掉多余的想法,寫道:“球賽我不去看了,我和籃球的故事,便到此結束吧,謝謝你。”

紙條是直接飛到我桌面上的,我打開,是憤怒的表情符號:“籃球的故事不會因為你的放棄而結束,算了,你隨意。”

初三那年,楊立下為我打贏一場球賽的承諾,卻終究沒有兌現。而這次,吳紹杰帶著隊友,卻贏得很輕松。我隔著人群看他三步上籃,終止了比賽,在他和隊友擊掌慶祝的那一刻,我轉身離開了球場。楊,我該開心嗎?一場球賽而已,能意味著什么呢?

籃球比賽,終于帶著一段深刻的經歷淡出了我的世界。

(三)意外,生活何缺風波
中段考如期而至,前段時間運動過猛,我頂著酸痛的肌肉寫完英語作文的最后一個單詞,再也忍不住作疼的太陽穴,倒在桌上。

“哎,你猜猜這次中段考第一名是誰?”右同桌神神秘秘地問我,我搖頭,想到自己英語做完都沒檢查過,自然不會是我吧。“那當然是我厲害的同桌啦!”她抱住我。

是不是每次只要我抱著必死的心態,都會等來意外的驚喜呢?下午放學,我一路跑回宿舍撥通了家里的電話,昨天跟奶奶說沒考好,現在得趕緊刷一下最新消息。接電話的是爺爺,末了,還想讓奶奶聽聽電話的,奈何她腿腳不便、又一時呼吸不暢,只好作罷,只是隔著很遠對著電話喊:“小暖加油,考上北大去!”老人家的想法很簡單,第一名便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就要上最厲害的大學,卻不知道,“第一名”也分了很多級。然而我終究只是粲然一笑,說“好”。

后來幾年,直到現在,我依然會想,如果那時能舍得電話費,舍得時間,耐心讓奶奶挪過來講講電話,該有多好。

然而,“如果”終究只是為了彌補遺憾的幻想而已。那天夜晚十一點多,辛苦把我拉扯大、陪伴了我十八年的奶奶,猝然離世。

再次回到學校,已是三天之后。課桌上,依然攤著我回家前一晚沒做完的英語周報,黑板上依舊是滿滿的筆記,一切如常,卻一切都不再是原來的顏色。生命中第一次經歷至親陰陽兩隔,三天三夜哭喪守靈,我所有的精力與心情,都隨著那三天的紙錢一般,化成了灰燼。再也沒有精神聽課,回到教室倒頭便睡,任由眼淚默默流淌。

晚修,教室里靜的讓人心里發慌,我頭疼得厲害,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縱然心里有個聲音在喊:“你怎么可以墮落?奶奶怎么希望看到你墮落?”我終究還是丟下書,離開了教室,來到小陽臺上,一邊吹風,一邊等人。

身后腳步緩緩,最后落在我身旁。單憑來人衣服上淡淡的皂香味我也知道是吳紹杰,他果然跟過來了,不出所料。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打破了沉默:“我想,你現在應該很難過,如果說出來會更好受的話,你可以跟我說,我聽。”

心中又閃過一陣親人逝去的絞痛,我趴在欄桿上,緩緩說道:“確實……這是我所經歷的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候,但是,我也知道,這些痛苦是我必然要承受的,說與不說,沒什么差別……”不,當然是有差別的,可是,我可以對任何人傾訴、在任何人面前軟弱,卻唯獨不能是對你。我不著痕跡地擦掉眼淚,抬起頭望著夜空,輕聲說出那句醞釀了很久的話:“紹杰,謝謝你……但是,很抱歉,這段時間,能否不要靠近我?”

他愣了一下,看著我,良久,聳肩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在旁邊陪陪你。”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淡淡地說,末了又補充道,“我不想耽誤你學習。”

他沒再說什么,輕輕拍了拍我的肩便走了。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45°仰角可以盛住眼淚?對不起,紹杰,不要安慰我,不要給我溫暖,我怕……怕像現在這樣軟弱的自己,會控制不住,喜歡上你。

回到教室時,已是晚修下課鈴響起之后,同學們已走得零零散散,我坐下來,發現桌上有個小紙團,一打開,原來是吳紹杰的MP3,還有一張字條:“你說這里面的歌很好聽,就先借給你聽吧,聽到你心情好再還我。月2,一定要好好的,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手握著白色的MP3,不由得動容,我回頭對著埋頭看書的他說了聲“謝謝”,他抬頭,又是那經典的笑容,卻忽然臉色一變,說:“別動!你流鼻血了!”果然一股熱流順著鼻孔留下來,許是前幾日燒紙錢積累的火氣,我接過紙巾,胡亂一抹,嗡聲嗡氣地說:“沒事……沒事……”便收拾書包回了宿舍。

“小暖,有電話找你,好像是紹杰。”剛洗漱完畢,鐘婷便拿著宿舍座機的聽筒喊我。我接過電話,那邊問:“是我,你好些了嗎?”

“……”我一時無言。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呢?為什么要在我這么軟弱這么孤單的時候對我這么好?

一個月,傷痛才漸漸緩解。在接連幾個老師找我談心之后,我終于決心振作起來,然而,一場風波卻已降臨在吳紹杰身上。

這幾天晚上,我總覺得身后有一股低氣壓,一回頭,便看到吳紹杰戴著耳機面無表情地做練習,然后睡覺,或是出去許久沒回來。終于在第三個晚上,我傳紙條問他出了什么事,他過了半個小時才回我,說能否陪他出去走一走。

我們沿著校道走到籃球場,他終于說話了:“小暖,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什么忙?”“我要跟萍兒分手。”“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原來他和她的事終究被班主任發現了,班主任讓吳紹杰盡快了斷,不然便通知雙方父母來學校處理。“我媽已經知道了,已經請了假從外面回來,她很生氣,我跟你說過,我最愛的人就是我媽,我最害怕的就是讓她失望,但是我又傷害了她,三年前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小暖,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我不自己解決,萍兒的父母也會知道這事,那時,”他苦笑,一段痛苦的回憶襲入他腦海,“便會像三年前那樣,輪到全世界的人逼我分手。”三年前,他和他的初戀,便是這樣被雙方家長和老師強行拆散,為此,他消沉許久,甚至一度自殘。

“明天幫我約萍兒去江畔公園,我會在那里的石像下放一封信,給她,盡量把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所以我需要你幫我 ,勸慰一下她。”

“勸慰?”勸她和你分手嗎?怎么覺得我是在扮演小說反派的角色呢?不過現在不是顧忌這些的時候。我說道:“我覺得,這事你還是應該自己跟她說清楚,要斷,就斷得徹底一點。”

“我怕她,會受不了,她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但是她這么聰明,肯定已經察覺到你的反常了。”

“我還能怎么辦呢?”他蹲下來,靠著欄桿,樣子很是無助與憂傷。

“我覺得,班主任會干涉你們的感情,主要是怕會影響你們的學習,畢竟高三馬上就要來了。你應該努力學習,爭取這一次月考取得好成績,這樣事情應該有回轉余地。”

最后,我沒有幫他約萍兒,他也沒有當面跟她提分手,卻自那之后一直疏遠她。我看著越來越失落的萍兒,想道,她定然會覺得莫名其妙吧。但她,終究沒有質問過吳紹杰,倒是讓鐘婷拜托我一件事。

“萍兒說,這段時間請你幫忙照顧一下紹杰,他一心情不好就會喝很濃的茶,對他的胃不好,幫忙勸一下他……”鐘婷這么告訴我時,我心里一個大寫的問號,拜托我?但轉念一想,卻又很心疼她,即便到了這時候,掛念的還是吳紹杰的身體。

于是,那天晚修課,我很負責地把吳紹杰杯子里濃到發黑的茶給倒了,他黑著臉冷聲說:“你在干嘛?”

他聲音這么冷,倒有些嚇到我。“茶太濃了,幫你換一個。”

“誰讓你碰的?不要多管閑事。”他聲音清冷,又放了一把茶葉。

我一時氣結,對,我確實是在多管閑事。扭頭坐下,再也不理他。

后來,萍兒終究受不住內心的煎熬,找我談心,我并不意外。我苦口婆心勸說了半個多小時后,說:“總之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們更好的未來。他在意你,更甚于在意他自己,他肯定也不想你像現在這樣折磨自己、墮落下去。所以,你要照顧好自己,好好學習,等這件事過去了,就好了。”

“我好害怕,怕我努力之后,他卻不要我了,怎么辦?”她的眼淚又掉下來,樣子甚是可憐。這是她的初戀,都說在感情中,最容易受傷的都是女生,何況是第一段。我摟著她,安慰道:“不會的,他那么愛你,真的,你要相信他。”

他愛萍兒,這件事我從不懷疑,但是我在他心里,又是什么角色呢?所謂“最重要”,到底是多重要?我搖搖頭,不讓自己再去想。

良久,她終于擦干眼淚露出一絲笑容:“我明白了,我會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小暖,謝謝你。”

我只是笑笑,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月1,能為你做的,也許就這些了,

(四)一晃而過的高三
高三來了。換了新教室,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寫著大大的口號:“仰望星空,腳踏實地。”換了新課桌,桌上那屬于我的記號已經變成一張粉色的包裝紙,我小心把它貼在桌子上,決定今后復習累了、迷茫了、想奶奶了或考砸了都會在上面寫字,記錄自己這顆孤獨倔強的心靈。

進入高三,學校對我們更為殘忍了,周六強制自習,巴不得一周上七天課。我的兩個同桌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到了晚修或周六會溜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吳紹杰便喜歡趁她們誰不在時坐我旁邊,讓我跟他一起欣賞音樂。

“這首歌很好聽的,你認真聽聽歌詞。”他一臉認真地把耳機遞給我。我把耳機塞進左耳,并沒有在意他說的話,視線依然鎖在一道數學幾何題上。后來才知道那首歌叫《蒲公英的約定》。

秋末的某個周末,我去校外ATM機取錢回來,走進校門,不經意余光瞥到兩個手牽手的身影,我轉頭看去,果然是紹杰和萍兒。一輛白色奔馳恰時地緩緩駛過,我們三人隔著那輛車,擦肩而過,我走進了校園,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了校外。

課間,我假裝不經意提起,鐘婷說:“是啊,暑假復合了。好在復合了,不然萍兒再憔悴下去估計真的會出事,不過我覺得是紹杰終究放不下吧……”鐘婷的聲音漸漸淡出。原來,他們已經復合了,已經復合了那么久,而我,什么也不知道,從兩邊安慰鼓勵的中間人,變成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回去吧,要上課了。”鐘婷說。數學老師有事,最后兩節課改為自習,我卻一時沒有心思復習,終于在最后一節課毅然離開了教室,在校園里漫無目的地閑逛,停下來時,卻發現自己站在籃球場邊上。

“你早退原來是來這里。”吳紹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心情不好嗎?要不陪你打打球?”

我轉身,看到他右手挎著球,站在不遠處。我一時失神,一起經歷了這么多,他在我心里早已不是普通同學或是普通朋友,他可知道呢?而在他心里,我又到底算什么呢?只是為了轉移班主任視線、掩蓋他和萍兒關系的煙霧彈嗎?這計劃算得倒是好,我成績在班里名列前茅,班主任自然不是找我麻煩,也不會阻止他向我學習。

“怎么了?”他已走到我跟前,問道。不遠處幾個男生正站在旁邊的籃球場上喊他:“紹杰,你在那干嘛?快來呀。”

原來是跟他兄弟約好到這里打球,我竟是期待他是特地為找自己而來嗎?我自嘲地笑笑,抬眸,語氣淡淡地說:“我沒事,他們叫你呢。”

“我陪你打吧。”他說完,跟那幾個男生說了幾句,便過來了。

“小暖,你也在這里呀?”一個女生跑過來,原來是高一同學陳末,早聽別人說她和一個很不錯的男生交往了,那個男生剛好是吳紹杰的好兄弟,這會估計是陪男朋友過來打球的。

我對吳紹杰說:“我跟我朋友打球就可以了,你的球借我。”吳紹杰想了想,點頭道:“好吧,加油,好好打!”說著便舉起右拳,這是我們練球時、打球時形成的習慣,我了然,舉起拳頭跟他上下前地碰了碰。

“感覺你們很有默契喔。”當吳紹杰走后,陳末笑道。我將球投進籃筐,說:“這個不算什么,大家都會。”

“他是誰呀?剛剛是要跟你打球的吧?你們是不是關系很好呀?”

“你男朋友的好兄弟吳紹杰,算是我的籃球教練吧,已經有女朋友了。”我一句話打住了她所有的八卦幻想。這時,旁邊球場上吳紹杰喊了我一聲,我回頭,原來他們的球卡在籃板上了。他招招手,我會意,將手中的球準確無誤地扔到他手上。

“可是……”陳末弱弱地說道,“你們看起來那么有默契又那么和諧……”

“朋友就不能默契不能和諧嗎?”我反問。對呀,只是朋友。既然只是朋友,我又有什么資格生他的氣呢?多想的人明明是我。

所以,選擇了原諒,雖然本就沒有什么需要原諒的。然而終究,畢業前,我們還是因為一件事起了爭執。

睡我鄰床的舍友無意間告訴我,說吳紹杰在吸煙,很久了。我愕然,經過D中校規潛移默化的影響,我早已拋棄了吸煙的男生很有魅力這一幼稚想法,反倒是聽多了吸煙如何如何危害身體而極為厭惡它。就在第二天晚修課前,吳紹杰來到課室門口,沿著墻壁走到我身后,上演很幼稚的嚇人詭計。

“你身上有煙味。”我回頭,看著他的眼睛說。

“哈?”他的笑容僵在臉上,旋即緩和下來,聞了聞自己,“哦哦,你說這個,剛剛經過焚燒垃圾的地方,估計不小心沾到了。”

真是稀奇的借口,經過便沾上煙味了,這是在挑釁我的物理常識嗎?我冷笑道:“什么是煙味,我還分的清。”說完便轉身進了教室,一整個晚上沒再理他。

晚上,宿舍已經關燈,那個舍友把她手機遞給我說:“小暖,紹杰的電話,他之所以瞞著你就是怕你生氣,你還是聽聽吧。”

我接過手機,那邊傳來他的聲音:“喂?”

“你說。”

“暑假的時候,那時候跟萍兒分了手、學習成績一塌糊涂,我媽對我也很失望,我很茫然也很痛苦,所以……”

“所以你便選擇用這種慢性自殺的方式緩解痛苦是嗎?”

“嗯……我不敢告訴你,我知道這樣做不好,你知道了肯定要生氣,但是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每天回到家面對著空蕩蕩的房子,面對著一個又一個落空的目標,什么都掌握不了,什么都爭取不了,小暖,你能理解這種痛苦嗎?”他聲音疲憊。

“那你也不能……不能這樣傷害自己……”不知為何要哭,不知道是心疼他還是緊張他的身體,“你的身體不是本來就不太好嗎?不是上周剛去醫院拍X光嗎?可不可以不要再吸了?”

“你知道,已經成癮了,很難戒掉的。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要生氣,你是我最為重要的朋友。”

“我認識好幾個男生都能把它戒了,你也可以的。若真的把我當朋友,便答應我,戒煙好嗎?兩個月,若兩個月還戒不了,”我咬咬牙,“我便和你一起吸。”

“小暖,不要這樣……”他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你若真這樣做,我到時一定會離家出走。”

反被威脅。我苦笑,掛了電話。

事后,我打電話問楊,戒煙很難嗎?楊說確實很難。我問:“那如何才能戒掉呢?你當年是怎么戒的?”

楊笑道:“當自己重要的人要求自己戒了,為了她,自然可以戒掉。話說你問我這個干嘛?”

“一個朋友,在吸煙,幫他想戒煙辦法。”

“看你這么緊張,在你心里,應該不只是朋友那么簡單吧?”楊一語道破,又補充說,“不過……如果你強烈讓他戒,他也沒有戒掉的話,說明在他心里,你并沒有多重要。”

分別三年,沒想到楊的境界竟然高升了這么多,我被戳中心事和痛點,一時說不出話。

這件事,終究不了了之。

黑板上高考倒計時越來越近,教室里,高考的壓力和畢業的不舍氣息越來越重,大家既期待快點解放,有希望能再多些時光讓我們朝夕相處。

中午跟我一樣避開吃飯高峰期的同班隊伍已經壯大到七人,后來吳紹杰也加入了,八個人,剛好湊滿一桌,女班長幸福滿滿地說像是在家里吃飯一樣。吳紹杰幾乎都是坐我旁邊或對面,而我,自始至終沒有跟他說話,也沒有看他,安安靜靜看她們吵鬧,安安靜靜吃完飯。

倒計時8天。教室已沒有別人,我拿著政治復習資料往教室外面走,不經意看到后面黑板上的幾行字:五十二個人,經過前世擦破衣服式的回眸,得以在今生坐在一起,五百多個朝夕相伴。年少輕狂的我們總期待著畢業,卻不知道,一畢業,今后再也沒有今日的同窗,一畢業,對很多人而言即是永別……

恰時黃昏夕陽,甚是傷感。轉身往外走時,卻看到吳紹杰站在門口看著我,不知什么時候來的,不知站了多久。時隔多年,我依然能記得那個傍晚,夕陽很柔和,教室很安靜,加上剛看完黑板上的字,心再也冷漠不下去。

“畢業聚餐之后,能不能先別回家,陪我逛一天?”他先開口。我點點頭,便繞過他,離開了教室。

(五)告別卻非告白
高考,終于結束了,我撕下自己課桌上的那張粉色包裝紙,紙上,一行一行字跡,在高三時光的鋪設下,圍繞著“堅持”二字凌亂散開,記錄著我慌亂的高三生涯。

考完當晚,便是畢業聚餐,喝著酒、唱著歌、吃著飯、玩著游戲,有的笑著鬧,有的抱著哭,最后爭著去臺上合影,漸漸接近尾聲。我經過一個餐桌時,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腳步,原來是吳紹杰,他坐在凳子上,閉著眼,臉上微紅,像是喝醉了。他把我拉到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下,讓我別走,跟他合照。

待我們拍完時,包廂里的同學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去趕下半場——扎啤城。“走吧。”我說。他點頭,我扶著他,心想他是喝了多少怎么這么快醉。走沒幾步,他抽出右手搭在我肩上,把我摟進臂彎,慢慢往前走,走到走廊時,他手臂用力,把我摟得更緊。

單純無暇如我,此生第一次被異性這樣摟著,終究是不自在。“那個……你真的醉了嗎?”沒有說話。罷了,看在他喝醉的份上。然而出了酒店,別的同學走過來時,他卻放開了我,對一個男生說:“你帶她去啤酒城吧,我坐另一輛車。”說完便兩手插兜走了,敢情剛才是在裝醉。

啤酒城,第一次聽,第一次來。入口處擺滿了燒烤攤位,濃煙滾滾,叫賣聲不斷。晚餐吃得極少,又喝了酒坐了車,胃里再也受不了,剛坐下便起身往外走,出了啤酒城在離入口不遠的地方干嘔起來。過了許久,終于好些了,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過身,卻看到吳紹杰站在我身后,看著我,一如他以前很多次那樣,悄無聲息。

“你還好吧?”他問。我點點頭,他說:“那我帶你進去,這里環境比較亂,你一個乖乖學生,小心點。”經過燒烤攤時,他伸出右手搭在我肩上護著我。穿過燒烤攤便看到萍兒站在我們班的營地前,正好走過來。

一時間,我有些局促,她卻關切地問我:“小暖,你好些了嗎?”我趴在她肩上說:“坐車必暈,有點難受,不過現在好多了。”這么善良單純的人,我嫉妒不起來。

夜漸漸入深,女生看時間不早便動身回學校,男生們一個送兩三個這樣陪女生坐車回宿舍。送我和舍友回去的是阿標,起身時并沒有看到吳紹杰,穿過燒烤攤時卻看到他從外面進來。

離愁別緒在酒精的催化下更為濃烈。舍友、阿標和他打了招呼,我卻笑不出,在擦肩而過時,故作灑脫地說了句“走了”。他卻抓住我的肩,抓得有些疼,嘴角動了動,想說什么,我看著他,他卻只說了句:“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條短信。”然后便松了手。

月1,為什么要表現得那么不舍?為何表情那么無奈?痛苦得那么隱忍?高考以來,第三天失眠。

畢業典禮之后的下午,是與他約好閑逛的時候。他昨晚宿醉,連畢業典禮都沒有參加。

我們過橋到了江的另一岸,爬上高高的瞭望臺,隔著江遠遠望著對面的D中校園。最右邊,是高一兼高二文科校區,三段走廊把幾棟教學樓連在一起,第一棟第三層第二個課室,記錄了我高一一年的辛酸冷暖,第四棟第二層第三個課室,凝聚了我高二一年的起起落落。中間,是高三兼高二理科校區,四層圓形回廊,把兩棟教學樓分成對稱的四部份,右邊臨江的第二層的第二個課室,承載了我高三一年的血淚理想。左邊,在宿舍樓和飯堂的背后,翻過小山坡,是運動場,在那里,他教我打球、教我跳高、拉我散步……

我們沒頭沒腦地說著這兩年的經歷,回憶老師上課時的口頭禪,講著畢業典禮的趣事,說到后面,我的聲音漸漸哽咽,長舒一口氣說:“高中,就這樣結束了,再也沒有機會穿丑丑的D中校服,再也沒有慘絕人寰的早操,再也沒有固定的前后桌,再也沒有討人厭的政史地,再也沒有管紀律的值日生……”再也沒有你坐在我后面,再也沒有你喊我去打球,再也沒有你把耳機塞給我。說到最后,眼淚就掉下來了。

他捧起我的臉,我愣愣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近得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看著我,伸出右手輕輕擦我臉上的眼淚,薄唇緊抿,深邃的眼睛里帶著幾分柔和。四周安靜下來,黃昏的江面,正時波光粼粼的夢幻景象,在此時也沒了顏色。

我緊緊攥著拳頭,手心的溫度漸漸升高,有那么一瞬間,我真的很想踮起腳去吻他的唇,然后趴在他懷里哭。然而終究理智大于沖動,他有萍兒,萍兒愛他,我不能做對不起萍兒的事。我別過頭,掙脫他的手心,逃離了他蠱惑人心的眼神,轉身趴在欄桿上,任由眼淚打濕欄桿。

“上了大學,我也會去找你的。”他也靠過來,望著江面,左手卻放在我肩上。

“嗯……”猶豫良久,我終于還是問了心存已久的問題,“紹杰,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他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受我媽的影響吧,她總是對朋友很好。我也是,朋友需要我幫忙,能幫的我自然盡力幫忙。”這自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甚至說不上是一種答復。我笑笑,終究沒有追問下去,說:“我該走了。”

在汽車客運站,我從他手里接過背包,轉身往檢票口走去。

“小暖!”他忽然在后面喊我。我駐足,剛回頭便被一只手用力一拉,撞進一個懷抱中。“紹杰……”聞著衣服的味道,我便知道這是誰,艱難發聲。他雙手抱得更緊:“一定要記得我,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聲音喑啞,一個字一個字落在我耳畔。防線終于潰敗,我把頭埋在他懷里,伸手抱住了他。就讓我自私一次吧,一分鐘也好。

大概是因為旁邊強行超車,司機踩了急剎,我身子一晃,從夢中驚醒,耳機里的歌還在放著。窗外風景匆匆后退,這條從家里到D中的路程,兩個半小時,走了三年,而今,這是我作為學生,走的最后一次。

所謂“車站送別”,不過是我做的不切實際的夢而已。我看著手中的淡黃色筆記本,這是他在瞭望臺上給我的,讓我回家后再看,我卻終于忍不住,打開了它。

月2,很抱歉,你讓我寫的畢業留言,我遲遲沒有給你,有太多的話想說,卻不敢落筆,怕我寫完最后一個字,你也將離我而去,每每想到這里,我心里都難受不堪。
……相識短短兩年,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的事,籃球、羽毛球、聽歌、閑逛、談心……也不知為何,第一次見到你我們便感覺認識了很久,我很多心事或煩惱,即便不說,你都能感覺到。每當我迷茫無助時,就會想到你那甜甜的微笑,像一縷亮光,穿透我心靈的昏暗,讓我看到希望。你就像是我內心深處的不明物體,總是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卻又讓我琢磨不透,我想要了解你,想要了解你內心的憂傷、想了解你的過去,月2,你是我唯一想要了解的人!
我不止一次問自己,為什么會對你有這樣的心情,想來想去便會罵自己:想那么多做什么?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我無法失去的朋友…還記得某個下午我讓你聽的《蒲公英的約定》嗎?我說我很喜歡最后一次歌詞:我早已分不清,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
月2,答應我,不要忘記我好嗎?不要把我記在心里,把我刻在心里,刻在身上,讓我一直能找到你……
離愁別緒,黯然神傷,說不出再見。保重。

耳機里,音樂繼續播著,我輕輕地哼:“我對你/感覺勝過愛情/因為有你/給我勇氣給我用不完的運氣/其實也想好好愛你/只是怕到最后/會讓你傷心……”

(六)沒有后來的后來
從高中到大學,過于壓迫的環境切換到輕松自由的世界,剛經歷完高考的小綿羊轉眼便變為群狼,對破除清規戒律后的生活躍躍欲試。

舍友正在旁邊分析學院的男生那個長得不錯,那個已經名草有主,那個可以下手。我只是面帶微笑傾聽,她無奈吐氣說道:“大家來到大學都迫不及待想要開始一段戀愛,怎么覺得你心如止水呢?”

我笑笑,用手指著心臟的位置,說:“這里住著一個人,他不走,便容不下旁人。”分別四個月有余,對他的思念愈發強烈,聽到一首歌,或看到一個側臉,或聽到籃球場的哨聲……任何一個瞬間,都會讓我想起他,然后便是揮之不去的憂傷與惆悵。是他讓我不要忘記他,是他說要保持聯系,我們之間的聯系,卻依然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大一一年里,雖然他來過學校找我,雖然他陪我跨年,我們之間的聯系,終究漸漸歸零。月1,是不是我不聯系,你便不會聯系我?可是我有什么資格,以什么理由去聯系你,緩解我的思念呢?

我沒有資格吃醋,沒有立場跟他說想念他,歸根結底,怪自己動錯了心,但是在他心里,真的不曾有過我一絲的位置嗎?如果萍兒已經占滿了他的心,他為什么還要來打攪我?

久藏于心的疑問,在心中不曾散去。漸漸地,竟生出了一種幽怨,每次終于等到他的消息,心里會有欣喜,卻有更多的責備,怪他為何一直不聯系我。

大二,終于下定決心去忘記他,全身心投入到辯論賽、專業學習、課題研究中。某天,和鐘婷微信聊天,意外得知他和萍兒已經分手,而萍兒已經換了兩個男朋友。我愕然,心里卻沒有多少欣喜。縱是在喜歡他的時候,因為有萍兒,因為三個人中間夾了太多共同的同學朋友,我自始至終不曾想過要代替萍兒的位置,何況現在已決定放下他。聽說是她提出來的,他該多難過?我忽然很擔心他會做偏激的事傷害自己。

就在那之后沒幾天,他聯系我,邀請我去他學校逛,他讀的是大專,他說我再不去,他就要畢業了。刻意的遺忘反倒會讓記憶更清晰,有些事的結束,像開始一樣,需要有個儀式,加之鐘婷說的那些,我下定決心把藏在心里的秘密當面告訴他,順便鼓勵他振作起來。于是便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到了他的學校。

他的學校不在市區,下午開著摩托車帶我去市區一個廣場玩,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已然沒有當年的親密與默契。去的時候陽光明媚,回來時卻狂風暴雨,我們幾乎濕透,他怕我著涼,堅持讓我去他租的公寓把頭發吹干。

公寓不大,但很干凈。我吹完頭發出來,他向我借了手機打開了朋友圈,我梳著頭發無意一瞥,看到他看的正是萍兒的朋友圈,心中了然。終究,他心里在意的,只有她。

“你的衣服也濕了,要不換上我的衣服吧。”他把手機還我時,對我說。

“不用了,我回去了。”我淡淡拒絕,醞釀已久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畢竟,說出來,又有什么意義呢?

那個疑問,卻依然郁結在心里,無法釋然。閨密勸我不要再記掛他,也不必對他說什么。“他就是在跟你玩曖昧而已,不想負責才會跟你曖昧,認真你就輸了。”

我又何嘗不知呢?可是女生啊,終究是一種很傻的情感動物,有些事,即便沒有結果,也想要知道答案。

又過了一年多,他在我心里,終于漸漸淡出。剛上大四,在隸屬于法學院的律師學院里,做了一批實習律師的兼職班主任,幫學院管理雜務。

某個晚上,被班里的實習律師拉去吃飯,被敬著喝了好多杯白酒,被幾個人揩油,坐我旁邊的男律師見狀,便提議先送我回宿舍,卻在宿舍樓下抓著我的手認認真真地對我表白。我掙脫開手,說了句“龍哥,你喝醉了”便逃上了樓。關上門,手機一震,那律師發微信問我:“是不是我不夠好?沒有任何機會嗎?”

我忽然想起了吳紹杰,很想他很想他,越想越惆悵,不知為何。后來想想,原來是白酒起了作用,雖然酒量好沒有醉,卻一樣被酒精催出了情緒,加上被揩油、被表白,更是心亂如麻。

于是,時隔一年多,我發了第一條微信給他:“在嗎?想跟你聊聊。”他很快回了我,基本上都是回復各種動圖,我心里一陣煩悶,回他:“你再這樣用表情圖跟我聊天,那便到此結束吧。”

“別,我只是緩解一下氣氛。”

他難道不知道我這種狀態,說的只會是重要的事嗎?“我只是想和你,認真地聊一下。”

“你說,我看著。”

繞了幾句,壯著酒膽,我終于發出了那句:“曾經,我一直喜歡著你。”

“其實我知道,但是這事,我也沒辦法。”

他說他知道,也對,笨拙如我,早已把自己的心事暴露無遺。若不是喜歡他,怎么會那么在意他心情不好,怎么會不介意他在我自習時擾我清靜,怎么會因為他吸煙而生氣,怎么會在高考前四十多天每天早上打電話叫他起床,怎么會在他摟著我的時候沒有推開他……

“所以,在你心里,我一直只是個朋友是嗎?”

“嗯。”

“那你為何……在那時總是要說我很重要之類的話?這是你撩妹的套路嗎?”

“不是。你在特定的時候,讓我明白了重要的道理,所以你當然很重要。我沒想到你會誤會,還到現在都是一個人,對不起……”“推薦你看《一代宗師》。”

我的注意力已然被鎖在“誤會”兩個字上面。誤會?他說,所有的關心、所有的接近都只是朋友的交往,是我誤會了?我慘然一笑,滿滿的自嘲。

“你不用道歉,”至少不是為這個道歉,“都過去了,只是想著任何一件事的結束,都需要一個儀式感。既然問清楚了,那我便可以真正放下了。”

“真心推薦《一代宗師》。”

那晚他幾次談及《一代宗師》,在我看來終究是顧左右而言他。原想著趁著酒勁去解答困擾已久的疑問。然而,所得到的答案并不是我想要的。真相如此,縱是已決定放下,縱是早已不再心動,心里依然止不住地疼痛。關了手機,眼淚再也止不住,簌簌地掉下來。

是誰說,“不知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是誰說,要把他刻在心里,刻在身上;又是誰說,在他心里我自始至終只是一個朋友,自始至終只是一場誤會。終究一切只是我自作多情。

“等等……”閨蜜聽我說完表明心跡的過程之后,強行打斷我的故作傷感,“《一代宗師》有句很有名的話你知道嗎?”

“是什么?”

……

那部電影終究沒有去看。往事如夢,歲月如刀,悄然流逝的那些過往經過時光的打磨,再回顧、再掂量,也終究變得云淡風輕。

(“暗戀三部曲”終于完成了,不得不說這一篇是最難寫好的一篇,因為太深刻、又太瑣碎,終于,耗了一個多星期完成了,瑾以此高中的青蔥歲月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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