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八年二月,和珅來到一處監(jiān)獄,宣讀圣旨,賜一個人自盡。
這人顫顫巍巍的接過圣旨后,哀求和珅道:和大人,你能不能上稟天聽,罪臣知錯了,但是罪臣還要保唐僧去取經(jīng),能否饒臣一命。
這個大臣叫陳輝祖,他的死完全是一場意外。
乾隆四十六年,甘肅發(fā)生冒賑案,震驚乾隆皇帝,乾隆定性為:
從來未有之奇貪異事
冒賑案緣起于于明清盛行的一種考試制度,捐監(jiān)。捐監(jiān),就是花錢買一個國子監(jiān)學生的名份,這樣就可以獲得參加鄉(xiāng)試的資格,可以進入官員選拔的體系了。
類似于花錢買畢業(yè)證,然后考公務員。
捐監(jiān),一般都是捐糧食,麥子豆子谷子之類的,捐監(jiān)的糧食要在災年用來賑濟災民。這些糧食有的留在當?shù)?,比如甘肅捐的糧食留在甘肅,到了災年,拿出來救災,有會上繳國庫,統(tǒng)一分配。
《清史稿·選舉志七》記載:
乾隆元年,罷一切捐例。廷議捐監(jiān)為士子應試之階,請於戶部收捐,備各省賑濟。從之。
捐監(jiān)其實就是朝廷給有錢人一個進入朝廷的通道,讓他們變相花錢買官,朝廷再用這些錢對付災年,算是朝廷和富人的各取所需。
王亶望任甘肅布政使時,發(fā)現(xiàn)捐監(jiān)是個很好的掙錢通道,于是以官倉糧食不足為由,向朝廷請求開捐監(jiān)補充糧倉,乾隆皇帝答應了。
捐監(jiān)原本是要捐糧食的,但是王亶望私自將捐糧食的規(guī)矩改成了捐銀子。
這樣一改就有利于他從中漁利了,畢竟如果監(jiān)生們捐的是小麥大豆谷子,還得大車小車的把糧食拉到外面糧店賣了換錢,不但麻煩,而且過手太多,手續(xù)繁瑣,糧食變成銀子,中間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王亶望在甘肅為官七年中,乾隆幾乎年年收到甘肅遭災的奏折,乾隆很奇怪為啥甘肅天災這么多呢。
只有有天災,捐監(jiān)的銀子才能名正言順的花出去,甘肅府上下官員靠捐監(jiān)這一項,賺得盆滿缽滿的,好不快樂。
王亶望在甘肅的官聲很好,后來高升成了浙江巡撫。
繼任者叫王廷贊,王廷贊在當?shù)赜星嗵熘Q,王青天一度想把捐監(jiān)恢復成捐麥豆等糧食,但是這樣一改就涉及到甘肅省上上下下的官員的利益,牽扯太多了,阻力重重,而且王廷贊也曾是捐監(jiān)的受益者,他一看捐監(jiān)如此受歡迎,也就不改了聽之任之。
乾隆46年三月,撒拉族人蘇四十三叛亂,進逼蘭州,乾隆皇帝急招大軍進剿,萬余八旗軍進入蘭州,人吃馬喂,軍餉是個大問題。
因為籌措軍費不利乾隆撤了陜甘總督勒爾謹?shù)穆殻粫r間,甘肅官員人人自危。
這時候身為布政使的王廷贊主動向乾隆上奏,說自己愿意捐4萬兩白銀,充作軍餉:
臣甘愿將歷年積存廉俸銀四萬兩,繳貯甘肅藩庫,以資兵餉。
乾隆初看這封奏折很激動也很感動,大贊:這才是為國著想的忠臣啊。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王廷贊一個布政使哪兒來的四萬兩白銀?
他既然能捐四萬兩,家里就不止有四萬兩,算算他當官這些年當官的俸祿也攢不下這么多錢啊。
于是,乾隆下旨讓在陜甘平亂的阿桂李侍堯密查王廷贊的巨額財產(chǎn)的來源。
一查就露餡了,捐監(jiān)這事兒在當?shù)貛缀跏侨巳私灾拿孛?,很好查?/p>
此案涉及到甘肅大小官員170多人,官員們貪墨的銀兩從幾百兩到十幾萬兩不等,這下乾隆皇帝不必為軍費發(fā)愁了。
王亶望是捐監(jiān)的倡議者,也就成了這件案子板上釘釘?shù)哪兄鹘恰?/p>
這案子從頭到尾和陳輝祖沒有太多關系,但是這案子被翻出來時,王亶望早已離開甘肅就任浙江巡撫,而陳輝祖恰恰是他的頂頭上司。
于是乾隆皇帝命陳輝祖負責抄沒王亶望的家產(chǎn)。
陳輝祖來到王亶望家一看,王亶望比自己闊多了,王亶望家的很多寶貝陳輝祖這個總督都沒見過:
這對玉獅子真漂亮,這堆金子真耀眼。
回到家陳輝祖暗自琢磨,王亶望有多少財產(chǎn)皇帝不知道,朝廷也不知道,自己偷偷拿點抄沒的寶貝,替王亶望保存起來,大約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吧。
陳輝祖是個行動派,想到就干。
他命人把王亶望家的一些寶貝藏匿起來,把金子換成了銀子。
這是標準的黑吃黑。
但是陳輝祖沒想到此前乾隆和王亶望關系很好,乾隆四十五年乾隆帝南巡,路經(jīng)杭州時,王亶望曾大肆鋪張的接駕,乾隆皇帝看到花團錦簇的場面,告訴王亶望:南巡只是體查民情風俗,不是游玩觀景,今添建屋宇,張燈結(jié)彩,朕實所不取。
不過一向喜歡排場的乾隆大約心里很享受王亶望給自己的安排。
后來乾隆過生日,王亶望大手筆進獻名貴生日禮物,照規(guī)矩皇帝收臣子禮物,要留一些退一些,但是對著王亶望進獻的禮物,乾隆很為難,每一件都很喜歡,每一件都舍不得退回啊。
后來還是勉強退了兩件,退回之前,乾隆帝對這兩件禮物把玩嘆息良久。
這次王亶望犯事兒,乾隆帝怒氣不爭,不過大約在心里也暗暗竊喜,王亶望這一案不但替自己解決了軍費這個大難題,自己當年心念念之的那兩件寶物,大概率也會飛回自己手中。
但是很不幸,乾隆老爺子中意的寶物也被陳輝祖相中了,被陳輝祖截胡了。
所以抄沒王亶望家產(chǎn)后,乾隆特意讓人留意那兩件寶物,但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沒有找他要的到寶貝。
吊詭的是,在王亶望家被抄的家產(chǎn)的名冊上,這兩件寶物赫然在列。
陳輝祖這胡截的馬馬虎虎,連善后都懶得做了。
乾隆命人徹查。
一查陳輝祖就暴露了,大約乾隆覺得陳輝祖和自己審美比較一致,所以給了他一個很體面的死法,賜其自盡。
輝祖罪固無可逭,然與亶望較,終不同。
陳輝祖這算是典型的黑吃黑,但是吃錯了對象,或者說倒霉,吃到了乾隆帝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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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薛白袍
電視劇《鐵齒銅牙紀曉嵐》中飾演陳輝祖的是86版西游記沙僧的飾演者閆懷禮